夜晚,深邃而幽靜的夜晚。
沈湘忙完手中的事情,坐在臥室的大床上發呆。
听說華楠楠去世了。
那個陽光而開朗的大男孩,似乎隨時都有著充沛精力的華楠楠,就這麼出車禍去世了。
總覺得這個世界,太多的生死離別讓人難以接受。
她捂著被子,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太多的入睡。
只是,不知道……
林于淳怎麼樣了。
應該也很難受吧。
她從被窩中伸出頭,轉頭看著床頭櫃上面的電話。
沉默的看了許久,她拿起手機,忍不住撥打電話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她有些驚訝的看著來電顯示,調整自己的情緒,接起,「喂。」
「沈湘,是我。」那邊傳來林于淳低沉的嗓音。
她的心不規律的跳了兩下。
「嗯,什麼事?」
「你現在在家嗎?」那邊問道。
「在。」
「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我等你。」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沈湘看著電話發呆。
半響,她換了一身衣服,走了出去。
小區門口,林于淳靠在路燈下在等她。
他低垂著頭,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走過去,走在他的面前。
他抬頭,看著她,仿若很久都沒有看到她了一般,直直的看著,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沈湘的眉頭皺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但她卻真的不受控制的拉起他的手,緊緊的握著他的大手,輕柔的聲音說道,「你很難過是不是?」
林于淳看著沈湘的小手努力包裹著自己的雙手,又抬頭看著她白淨的臉頰,點了點頭。
「不要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每個人都會經歷生死離別。」沈湘安慰道。
「所以,我不想在今生錯過你。」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
華楠楠去世後,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她。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愛,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他以為,他慢慢等,或許可以等來她的回眸一笑,如果不是發生華楠楠的事情,他不會迫切到恨不得她隨時隨地都在他身邊,他可以忍。
可,這個世界這麼多變數。
他很怕哪一天,突然在哪個不經意的瞬間,他們就永遠的離開。
他怕遺憾,更怕,什麼都沒有擁有。
他只希望,在他們彼此都很健康,彼此都能夠看到彼此的時候,珍惜在一起的時光,珍惜以後的每一天!
可,沈湘卻垂下眼眸,保持沉默。
她無法回應他。
她知道他的難受,但是,她不能給予他溫暖。她需要給予承諾的人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但她不得不承認,她並沒有把他放在第一位。
不是不愛,而是,太愛。
愛到太深,愛得變成了自己,就會先去滿足別人。
「可以抱抱你嗎?」林于淳放棄最後的掙扎,問道。
沈湘咬著唇,輕輕的撲進他的懷抱。
他反手摟著她,很緊很緊。
月色很好,夜晚很深。
兩顆彼此顫抖的心,終于在那一刻,有了一秒的交集。
但。
樓上窗戶邊站著那抹孤獨的身影仿若更加的憂傷,眼神中散發著被這個世界拋棄的絕望,他冷冷的看著樓下的兩抹難分難舍的聲音,嘴角抿得更深。
「沈湘,我們離婚吧。」
沈湘的心跳了一下,很亂,很痛。
她咬著唇,什麼話都沒說。
林于淳緩緩放開她,不是因為不想再愛,而是,人生真的不長,沒人能夠預料到以後會發生些什麼,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希望以後的沈湘可以比任何人都快樂,可以比任何人都幸福。
如果他們這段婚姻羈絆了她的幸福,他會果斷的選擇放手。
他不想再這麼自私霸道下去。
……
依然冷清的夜晚。
只是月色稍微被雲層遮掩。
華瀅瀅坐在窗戶邊,想起曾經和楠楠小的時候的畫面。
一起數星星,一起許願,一起听大人們講故事,不敢指天上的月亮,害怕耳朵會爛。一起玩迷藏,一起睡覺。
那個時候,多好。
而現在。
這間房子里,再也不會出現她弟弟的身影,再也不會。
她鼻子一陣酸楚。
身邊的電話在此刻突然響起。
她似乎早料到會有這個電話,也似乎對外界的聲音產生了免疫,她並未因為寂靜的夜晚突然響起的聲音而被嚇住,冷然的接起,「喂。」
「嫂子。」那邊傳來余漠欲言又止的聲音。
華瀅瀅安靜的等著他說話。
「米琪在拘留所,自殺了。」那邊的聲音,听不出什麼情緒,又仿若五味雜陳。
華瀅瀅望著窗外的天空,看著那被烏雲遮蓋住的月亮,「嗯。」
「你早就料到了嗎?」
是啊。
她就是這麼惡毒。
她就是要讓米琪替她弟弟送葬。
如果米琪還有一點點良知,經過今天下午的那席話,她就會走向這條路。
果然,一切完全符合她的安排。
她冷漠的笑了。
笑得眼淚似乎都流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高興嗎?她感覺不到。
她只知道,楠楠,有米琪陪你,應該不會再寂寞了。
她抿著唇,準備掛上電話。
「米琪自殺未遂,現在已經月兌離安全期。」掛斷電話的瞬間,她听到余漠一字一句異常清晰的聲音。
她捏著電話的手指一緊,眼眸一深。
「而醫生說,她已經懷有2個月的身孕,現在母子平安。」
華瀅瀅的唇咬得很緊。
她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夠控制內心的情緒。
「這個孩子是誰的?」她問他。
「不知道。」
此刻的華瀅瀅,情緒早已波濤洶涌。
「我在市中心醫院,如果你願意,你當面問清米琪。」說完,那邊掛斷了電話。
華瀅瀅半刻都沒有停留,換了一身衣服,拿著車鑰匙,沖出了自己家的別墅。
她的速度開得很快,甚至是一口氣踩著油門飛馳而去。
她到達市中心醫院的時候,遠遠看到病房中站著兩個警察,她快速的走過去,余漠坐在一邊的走廊上,看著她出現,連忙站起來,「你來了。」
華瀅瀅看了他一眼。
余漠過去和警察說了些,房門打開,只听到守門的警察說道,「半個小時。」
華瀅瀅推開房門。
病床上,米琪似乎睡著了,但臉色蒼白得嚇人。
她右手掉著點滴,左手被手銬銬在床頭,眉頭皺得很緊,臉色很恐慌,看上去仿若在做惡夢,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不,不要,不要打掉我的孩子,不要……」米琪不停的喃喃自語。
華瀅瀅走過去,冷冷的看著她嬌小憔悴得讓人都覺得心疼的模樣。
但她一刻都沒有心疼,反而還在慶幸,老天爺也會開眼,也會折磨這種女人。
「不!」米琪猛然睜開眼楮,撕裂而絕望的叫喊著。
過了好半響,米琪恐慌的眼眸中,才有了焦距。
她看著面前的女人,整個人突然一驚,又似乎在努力讓自己不去害怕面前的女人,她瞪大眼楮看著她,滿是防備。
「你想怎麼樣?」米琪問她。
她不想怎麼樣。
只想搞清楚,這個孩子的來歷。
「孩子是誰的?」華瀅瀅異常冷漠的開口。
和下午那個毫無情緒,仿若陷入絕境的女人完全不同。
現在的她,咄咄逼人。
「華楠楠的。」米琪一口肯定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華瀅瀅冷冷的看著她,「或許說,這又是你個一個手段而已。」
「我的男人只有余曜輝和華楠楠,以及我曾經的養父。但我養父已經進監獄很久了,我不可能和他發生關系。而我和余曜輝每次上床的時候,都有帶安全套,所以,只能是華楠楠的。」米琪努力讓自己平復情緒的解釋。
如果不是華楠楠的,她不會讓這麼努力去保護這個孩子,不會隨時都擔心害怕到,被人陷害奪掉這個小生命。
她的人生已經絕望,她不想因此去獲得同情和幫助。
所以,她沒有必要去欺騙任何人。
「你的片面之詞,我怎麼去相信你。你穿梭在我弟弟和余曜輝之間,我怎麼不去懷疑,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不是余曜輝的野種!」華瀅瀅怒吼!
她一刻都冷靜不下來。
她不想要失去她弟弟唯一的骨肉,她想要她弟弟的骨肉好好活下去,代替他爸爸好好的活下去,她會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去對待他。
但如果是余曜輝的!
說真的,不管現在她對余曜輝出于什麼感情,或許已沒有了愛情,但這個小孩的出生,無疑是給她致命的打擊,隨時隨地在提醒著自己,當年被余曜輝怎樣的玩弄。
她到底該怎麼辦?!
「你可以做親子鑒定!」
「我弟弟已經死了!」她在哪里去找他的DNA!
她不能保證家里面還有他的痕跡在。
「你可以和余曜輝做。」米琪堅定的說著。
「即使不是余曜輝的,你這種女人和多少男人發生過關系,我怎麼能夠保證!」華瀅瀅冷酷而很烈的問道。
米琪咬著唇。
她很可悲。
她知道她說什麼都不會再讓人相信。
但她真的很想,很想抱住這個孩子。
華瀅瀅看著米琪,狠狠的看著她。
她其實早就知道,就算不是華楠楠的,就算是余曜輝的,她也會讓米琪生下來,不為什麼,她只是存在僥幸,希望她弟弟的親生骨肉,真的還存在!
她相信,她父母也會這樣安排。
她咬著唇,咬緊唇。
很久很久,才控制好情緒放開,「好好養身體,我會保證在你生下這個孩子期間的營養和安全。但是米琪,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這個孩子不是華楠楠的,就算是犯法,我也會在你面前,親手掐死他。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丟下那句話,她沒有再看米琪的臉色,大步離開。
余漠站在門口,听到了他們的全過程。
他可以理解華瀅瀅的情緒和心情,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大方到讓小三生下孩子,但她卻因為自己的弟弟,不得不去接受那個事實。
這個女人,到底有多痛,又到底有多堅強。
他不知道,他只是忍不住拉住她,拉著她異常弱小的手腕,「嫂子,我送你回去。」
「余漠,謝謝你,不用了。」她拒絕。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也不需要余漠在為余曜輝的彌補。
「嫂子,很晚了,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當所有人都不能成為你的依靠的時候,你只會選擇自己去堅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依靠,所以,我會比任何人堅強。」華瀅瀅一字一句說著,那一字一句,仿若也只是自己在說個自己听,自己在給自己動力!
「不,你可以依靠我。」余漠很肯定的說道,眼神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謝謝你,但真的,不用……」
「我們也還算家人,不是嗎?不管你有多想要擺月兌余家,但至少,余文恩有一半基因是我們余家的,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我僅僅只是在對我唯一的佷兒的媽媽好而已,和其他,並沒有關系。」
華瀅瀅愣愣的看著余漠。
他的話,一字一句,深深在她的腦海里回蕩。
似乎還在她心口處,微微盤旋。
一個女人,在最最脆弱的時候,有這麼一個堅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其實,很感動。
真的,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