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兒好像想起來了。
她在叢林里透出來的余暉之下拉著小墨晚往馬車上走,小墨晚紅色的小錦袍在藤蔓之中晃來晃去,一抹通體透白的玉藏著幾縷瀲灩活動的血絲若隱若現,被黑衣人掠走之時她哭得撕心裂肺,讓小熙兒壓根兒就來不及多想。
她的玉……
喉嚨好痛,不斷地有腥甜的血涌出來,她拿小手去拭卻染紅了衣衫,她心底狠狠地疼了,竟隱約覺得小墨晚被人綁架走是因為這個。澄澈的淚水越聚越多,晃得難受,小熙兒卻疼得雙耳都嗡鳴著听不到聲音,輕輕趴下來感覺自己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她這時想求饒了,怕了,怕命就這樣沒有了,她便再也見不到她最最霸道溫柔的墨璟離。
血,彌漫了整個晨曦殿的台階,小熙兒最後的動作是輕輕貼著地面,因為墨璟離每天清早上朝都會穿著黑靴龍袍,從這里毫無例外地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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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許是擎國最動蕩的年月。
以往後妃受皇帝責難或冷落,頂多發配冷宮終身不許踏出殿門半步,一生都要死在里面。而擎國這一年第一次有了「廢妃」這等說法,降了妃階品級,連同九族之內被貶為庶民,發配邊疆十里之外,此生不得入中原。那妃子名號為「盈」,原定是要絞死在皇陵的祖堂之上,後因故留了一條半死不活的性命。
後宮大亂。
十二公主劫持七日以後。
軍機處發來的急報中沒有任何受蠻族脅迫的跡象,墨殤的大軍驅敵五里之外,扎營駐寨仍在掃清余寇之中,上書不過是因戰線太常怕糧草短缺,提前準備從京都運壓過去。
溫暖細碎的陽光從打開的窗欞之中透出來,迷離地照耀在龍案前那個一身柔白虛弱縴細的少女身上,她小臉有了幾分血色,小手捧著竹簡做成的沉重奏折看了許久,好慶幸自己當初在藏經閣被逼著好好學過古繁體文,瞅見「墨殤」那個名字時心里動了動,知道此時此刻他還是自己的夫君,整個擎國上下都罵她是妖孽狐狸精,得寵之勝,勝過所有前朝後代。
不是。
都不是。
小墨晚不是蠻夷劫走的,要錢,要命,要土地,要王國,如果是他們的話,該來的早就來了。
一路踏著寒氣而來,墨璟離走得沉穩輕緩,一張俊臉雖凝著幾分散不開的愁雲,可一想到下朝可見得到她,心弦便被微微撩動,果然一踏進殿里就看到那柔美的小丫頭輕輕靠在龍案旁,小手握著毛筆在竹簡奏折上畫圈,他冷眸一眯,清潭里染上洶涌濃烈的情浴來,腳步緩緩頓下。
她圈「墨殤」,圈「大敗蠻軍」,圈「稟請王上」……
「幾日不教你,識不得這幾個字了?」一個低沉磁性的嗓音從身後緩緩壓下,有窒息的溫暖襲近,小熙兒愣了愣,接著他寬廣的衣袖便敞開,霸氣又親昵地攬了她來,將那柔軟的一小抹揉進寬闊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