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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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基歐斯的劍停在半空,他慢慢抬起頭。一朵絢爛的紫色花朵盛開在漆黑的天幕,每一片花瓣掉落,都在空氣里摩擦出冰寒的火焰。光焰流轉,時間放慢腳步,風暴騎士只要將劍鋒落下就可以收割干草叉一名成員的生命,但他不得不用盡所有的精神對抗月暈曼陀羅的無窮壓力,就連凶殘的龍象都彎曲膝蓋,兩張臉孔發出刺耳的哀鳴。
「這不可能!」玫瑰騎士兜轉馬頭,稍稍後退,他的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杰夫塔不可能在一天之內用出兩次月暈曼陀羅!這根本違背了魔法的原理,即使墮落暗火系魔法師,也無法欺騙全知的魔法元素!」
托巴沉重地落地,放下懷中的錫比和約納。一次差點讓自己送命的攻擊,讓室長大人的臉上滿是冷汗,「埃利,你說啥?」
「室長大人,雖然我們不清楚月暈曼陀羅的基本原理,但這種級別的魔法本不應該是四級魔法師可以掌握的,杰夫塔一定采用了契約召喚的方式,犧牲自己的壽命,換取魔法元素的短暫信任,在一個魔法的周期里使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魔力。這種方式的致命缺點是每使用一次後,魔法師身體周圍的魔法元素濃度會急劇下降,二十四小時內根本無法施放大型魔法。不管誰,都沒辦法改變契約召喚的基本模式,欺騙魔法元素再度信任……」埃利奧特緊張地沉思著。
「現在怎麼辦?」約納氣喘吁吁地將長劍插入地面,全身的重量放在劍柄上,不然很可能會摔倒在地。
「……原來是這樣……一定是言靈術士哈薩爾欽通過呼喚杰夫塔的真名,控制了墮落暗火法師,使用他的身體再度進行契約召喚……由于靈魂的氣息完全不同,魔法元素被欺騙了……聚集到足夠的魔力後,取消控制,由杰夫塔本人施放月暈曼陀羅,這真是精巧的構思呢……」玫瑰騎士抬起頭顱,「但這樣做,杰夫塔會遭到致命的反噬,承擔難以想象的後果……」
「現在該怎麼辦,埃利!」約納大叫道。
埃利奧特慢慢轉向他︰「最聰明的方法,就是現在離開,即使強如風暴騎士,也會被月暈曼陀羅的特有威力壓制一段時間,我們的機會出現了。」
「……但是?」從玫瑰騎士的表情,約納看出這個選擇不會那麼理想。
「但是,這次攻擊暴露了墮落暗火法師與言靈術士的位置,以撒基歐斯一旦擊潰曼陀羅的壓制,立刻會做出致命的反擊。在風暴騎士的憤怒面前,他們會像風中的火苗一樣被徹底消滅。如果龍姬小姐還在他們的保護之下的話……」埃利奧特做出最糟糕的推測。
托巴深深地吸一口氣,雙拳一踫︰「那就再上去打過!」
玫瑰騎士苦笑道︰「就是這樣。我們內心認為正確的選擇,總是最不理智的選擇呢……等月暈曼陀羅的光焰一消失,我們立刻突擊。」
「龍姬……」約納默念東方女人的名字,注視著黑暗天空里的花朵。
以撒基歐斯高高昂著頭顱,凜然無懼地盯著妖異的花瓣,他將象牙柄長劍插回劍鞘,從鞍 的掛鉤上取下一支長度驚人的騎槍。通體精鋼鍛造、鐫刻有復雜花紋的銀色十碼長槍究竟有多重?約納無法想象。風暴騎士堅定的手指牢牢抓握長槍,槍尖指向天空。
「花朵是女人喜歡的東西,就憑這個,想讓我屈服?」白發的騎士大喝一聲,長槍刺進月暈曼陀羅的花蕊,龍象的兩張臉孔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粗壯的雙腿錘擊地面,以撒基歐斯的這一槍攜有風雷、帶著閃電,快得不可思議,又慢得觸目驚心,雄渾的力量彷佛可以將整個天際一舉刺穿。
「就是現在!」埃利奧特舉槍高呼,當先發起沖鋒。
「以冰雪之王薩笛的名義……秘箭?流波!」錫比用牙齒再次發射北方精靈的秘箭,淡青色波紋涌向龍象,立刻斬斷了三支揮舞的骨刺,在騎獸的天然鎧甲上留下深深的傷痕。粘稠的黑色血液涌出,以茲人長在長鼻末端的臉立刻轉向小螞蚱的方向,發出威脅的吼叫。
頭頂傳來 啪啪的爆裂聲,以撒基歐斯正在用信念之力正面破解月暈曼陀羅的威壓,無暇他顧,龍象甩出長鼻,帶著勁風襲向持槍沖來的埃利奧特,托巴從旁邊出現,用胸膛「砰」地擋住一擊,雙手把以茲人的力量驚人的鼻子牢牢鎖在懷中。破空聲響起,幾支骨刺從不同角度刺向室長大人,「鏘鏘鏘鏘!」黑色骨刺在玫瑰騎士的大盾上留下鐵屑紛飛的印痕,藏在盾牌下的約納大喝一聲,雙手揮劍,劍刃嵌入多節的肢體內,沒能將骨刺斬斷。
耶空已經躍起在空中。在同伴們的掩護下,像深夜燭火般微渺的機會終于出現了。天神一樣舉槍與天空對抗的以撒基歐斯看到了持劍伽藍的身影,並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即使這樣,年老的風暴騎士還是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他用挺拔如山的坐姿告訴襲擊者,這樣的攻擊只是孩子對大人的挑釁而已,他的信念沒有半分動搖。
「吒!」耶空雙手緊握名刀佛牙劈下,長刀的鋸齒割裂空間。
就這樣將敵人一刀兩斷吧!約納咬緊牙關,眼望龍象背上的兩個身影,祈求星空的眷顧。
「轟隆!」
就在這時,一股絕大的沖擊力帶著爆炸聲從頭頂傳來,眼前被明亮的紫光充滿,一時間,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約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混沌。
這是怎麼了?
白茫茫的視野里,只留下月暈曼陀羅在視網膜上灼燒的痕跡,佔星術士學徒失去了與世界的聯系,他茫然地揮舞雙手,卻觸不到任何事物,所有的感官似乎在一瞬間被全部抽離。
「……孩子。」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約納對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以至于一個稱呼幾乎要月兌口而出,但十幾年的生命中再未听到的呼喚,又讓他感到陌生,不禁遲疑。
「……媽媽?」他小心翼翼地吐出這個生疏的字眼。
「孩子。」
一個影子在虛無的世界中出現,漸漸清晰起來,亞麻色的長發用藍頭巾包裹,粗棉布長裙里有些豐腴的身子,眼角布滿魚尾紋,但她的褐色眼楮是那樣溫暖明亮。
「媽媽!」
眼淚模糊了約納的視線,他張開手臂狂奔過去,卻從母親幻象的懷抱中穿過。自從幼年時被柯沙瓦老師帶入紅土平原的佔星術塔,他再也沒有見過父母,再也沒有听到關于父母的消息,甚至幾乎沒有童年時關于父母的記憶。
「知道你被佔星術士協會選中以後,你的家人非常高興,年輕人。他們過得很好,也不希望打擾你的學習。」柯沙瓦老師曾這樣對他說。
「當然,老師。」佔星術士學徒完全明白,將生命奉獻給星空的人需要剪斷世俗的紐帶,他已經是星辰的孩子,不能再說思念親人的蠢話了。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寂靜無言的夜空下,約納多少次因為懷念母親而偷偷哭泣,——即使他已經記不清楚母親的樣貌。
孩子永遠無法忘記母親的呼喚。約納坐在地上,流著淚注視母親的幻影,周圍的一切慢慢變得清晰。這是一個風景秀麗的山谷,明媚的陽光灑滿剛剛結穗的碧綠玉米田地,一頭女乃牛站在木屋旁邊咀嚼稻草,有鳥從湛藍的天空飛過,留下一串悠遠的清鳴。
「孩子,你在叫我嗎?」木屋門口放著一個搖籃,母親正笑吟吟地望著搖籃里的小男孩,搖晃手中的女乃瓶。男孩發出依依呀呀的學語聲,還沒辦法說出有意義的單詞,母親不厭其煩地教導著︰「叫媽媽。媽媽。媽——媽。」
「呀呀。」小男孩用眼楮追隨著高天的流雲,說道。
「媽——媽。」母親撓撓他紅撲撲的小臉蛋,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呀——呀。」小男孩揮舞雙手望著母親,像是責怪她打擾了他的小小游戲。
「你這個小笨蛋,以後可怎麼找到漂亮的媳婦呢。」母親嘆口氣,用手指彈彈他嬌女敕的手心。
這時山坡上走來一個穿著長袍的男人,他把兜帽垂在身後,不住用手扇著風︰「好熱好熱,這見鬼的天氣,還要熱到什麼時候?」
母親看著他笑道︰「不在你的魔窟里好好練習魔法,跑到這里來干什麼?免費的午餐可不是天天都有啊。」
男人走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模著後腦勺︰「我是來找約書亞的,他在家嗎?」說著探頭往搖籃里看去︰「哇,這小子長得真快,都這麼大了。」
「像他爸爸。約書亞去紅石堡周末集市了,午飯前就會回來。」母親愛憐地撫模小男孩柔軟的頭發。
約納驚呆了。
盡管此前從未看清墮落暗火法師杰夫塔藏在兜帽里的臉,但此刻出現在夢境中的男人,正在與他母親對話的男人,正在注視襁褓中的他自己的男人,毫無疑問,正是杰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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