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胡子大口喝下金槍魚伏特加後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滿臉扭曲的痛苦樣子,顧鐵于心不忍,伸手一拍對方的肩膀︰「算了,老艾,別喝了,我換個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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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大胡子立刻把一口酒噴了出來,口吐白沫,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顧鐵想了想,「那麼,講一講你第一次去國外執行任務的事情吧。」
「行。」權衡了一下,艾德點點頭,挖了一大坨果醬塞進嘴里掩蓋怪味,然後開口︰「那是我從波蘭陸軍特種作戰團被選調到grom不久後的事情,加入t-12小組不過一個半月,剛與伙伴們磨合完畢,就接到雷鳴部隊指揮官埃里克?吉姆科維奇的指令,任務內容是去巴西首都刺殺一位成功的商人,巴西最大通信企業tim集團的董事長席爾瓦?曼努埃爾?方?巴羅佐。」
「巴西首都……里約熱內盧?」沒去過南美的顧鐵想起傳說中的基督城。
「巴西利亞。」艾德糾正道,「非常漂亮的城市。很多人都覺得里約是首都,畢竟罪惡之城的知名度要高得多,不過從上世紀60年代後巴西就遷都巴西利亞了。」
「好吧好吧。」顧鐵擺擺手,顯得有點慚愧。
「出于職業道德,我不能透露委托人的名字,不過可以這樣說,席爾瓦是葡萄牙舊貴族後裔,勞工黨副主席,國會參議院議員,當時巴西國會正針對量子網絡合法化問題展開激烈討論,我們接到委托,正是在決定是否將量子網絡化寫入憲法修正案的投票前夕。席爾瓦是一個強硬的保守主義者,他強烈反對創世紀網絡進入國內,稱這會威脅到岌岌可危的國內通信行業,給大眾的信息安全帶來非常大的隱患。受他影響,巴西勞工黨成為議會中的反對力量,以勞工黨在議會中佔有的席位,量子網絡案通過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大胡子淡淡地說。
顧鐵心想這還叫有職業道德呢?你就差沒把「gtc」這個委托人的名字刻在臉上了。看大胡子的歲數,他說的這段往事應該發生在十幾年前,那時gtc還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但隨著新一屆十二名執行委員上任,gtc由學術機構迅速轉變為權力機構,用盡一切辦法將量子網絡的觸角布滿全球,也是從那個時候起,ipu組織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恩格斯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我與三名伙伴拿著捷克護照進入巴西,從地下途徑搞到武器裝備,到達巴西利亞後住在tim總部大樓對面的旅館。席爾瓦是一個生活非常有規律的人,每天早上七點從位于郊區的家出發,到tim大廈37層的辦公室處理公務,中午十二點下樓在咖啡廳同員工一起用午餐,然後上樓睡午覺;下午兩點離開總部大樓,到國會大廈處理日常事務,傍晚六時離開國會回家。每周二晚上同妻子、兩個女兒在城中的一家意大利餐廳固定位置吃晚餐,其余時間不參加任何活動,包括周末。」大胡子說的很詳細,顧鐵也不催他,反正長夜無聊,一邊舌忝著指頭上的果醬,一邊听艾德說往昔崢嶸歲月稠。
「本來以為這是個很簡單的任務,沒想到剛布置好伏擊圈,國內的召回令就到達了,t-12小隊奉命回到grom總部復命。上校說雇主非常憤怒,因為我們大搖大擺進入巴西國境,被許多人看在眼里,那些裝備的來源也有跡可查,刺殺即使成功,也是一次拖泥帶水的失敗行動。」艾德搖搖頭,「畢竟t分隊剛組建不久,反偵察意識還很淡薄。在上校的安排下,我孤身一人再次飛往巴西,不與任何人接觸、不能攜帶任何裝備、無論刺殺是否成功,都要一擊遠遁。」
「等等等等,我猜猜。」顧鐵伸手攔住他,「那是你第一次使用冰子彈,對不對?我老早就在想,這種費時費力的子彈根本就是為了隱秘行動準備的,特別是暗殺。」
大胡子再次面帶驚奇地打量對方,終于點了點頭。「在48個小時的突擊課程中,我從波蘭特種技術局教員那里學到了制作冰子彈的技術,那是也是當時最新的科技研究成果。」
顧鐵撓撓頭︰「冰彈頭我可以理解,但兩個問題不好解決︰第一,槍械,第二,發射藥,你用什麼辦法通過海關的?假肢,還是拐杖?」
艾德哈哈大笑︰「終于有你猜不到的東西了,神奇的中國人。當時狙擊用的武器我現在還穿在身上,退役時的小小紀念品,反正也不是什麼和平分手……」說著,他解開紐扣,月兌上那件毫不引人注意的灰藍色夾克衫,遞給顧鐵,「現在游戲規則更改了,三十秒之內找到我藏武器的地方,找得到的話,我喝酒,否則你喝一大口。」
顧鐵精神一振,一邊嘟囔著「三十秒太少了,四十秒行不行啊?」一邊接過外套快速翻查,這件外套從質料上看外層應該是隨處可見的尼龍無紡布,襯里是淡黃色的厚棉布,一共有七個明兜暗兜,但無論哪個口袋都不可能裝得下一根槍管。
「十秒。」大胡子抬起毛茸茸的手腕,盯著迷彩戰術腕表。
顧鐵雙手捏住夾克衫領口,順著肩部縫合線一直捏到袖口部位,沒有隱藏的儲物袋,而且瞧瞧護林員發達的三角肌和二頭肌,袖管里根本容不下多一支槍管的空間。
「二十秒。」艾德笑眯眯地瞅著他,伸手端起金槍魚檸檬伏特加。
強大的激勵作用使顧鐵頭冒冷汗,在叢林戰中劃破好幾處的舊外套被他揉得顛來倒去像一團破布,偏偏找不到任何異常的地方。「等等……」顧鐵的指尖停在夾克衫後背,這里的布料模起來有一條一條的豎向紋理,但從表面看不到任何痕跡,他眼楮一亮,沿著紋理向上下模索,找到短短的豎向織物的頭尾部分,用力一扳,臉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三十秒。」大胡子放下手腕,「喝酒吧,中國同志。」
顧鐵把夾克衫扔回給他,嘴角泛起一個怪笑︰「波蘭特種技術局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有心計嘛……不過我確實從沒見過這種設計。得承認,這是幾乎可以在任何國家的海關鼻子底下橫行無阻的隱藏方法。」
「你看出來了?」艾德不相信地搖搖頭,「那講給我听啊。」
「切,還不信邪?」顧鐵往牆上一靠,雙腳放在行軍床上,找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衣服背部,表面材料和襯里之間有一排帶有微小弧度的高硬度材料板,我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不過不外乎高硬度陶瓷或碳縴維制品。稍微一想就明白,這除了是槍管之外還能是什麼?」
大胡子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
顧鐵促狹地瞅了他一眼︰「使用的時候呢,自然是撕開夾克衫,將這塊板子拿出來,將若干條帶外擴弧度的豎條結合在一起,就是一個穩定的圓拱形結構,狙擊槍槍管就憑空出現了。至于為什麼是狙擊槍槍管,並非因為我知道你是個狙擊手,而在于我模到豎條上有不連貫的螺旋形痕跡,那是8條右旋膛線。除了大口徑狙擊槍之外其他武器用不著這樣的膛線。」
艾德呆呆地捏著罐頭盒瞧著他。
顧鐵洋洋得意地說下去︰「憑我手指的精確觸感,每個豎條的寬度在毫米左右,整塊硬質材料板的寬度大約是190毫米。聯想到冰彈頭的制作工藝問題,這把狙擊槍的口徑不可能低于20毫米,簡單計算一下,再考慮到我沒找到退殼機構、扳機等組件,我最終認定,組合後的槍械應該是20毫米口徑、有三支並聯槍管的單發狙擊槍。」
當啷一聲,罐頭盒連同大半盒金槍魚伏特加一起跌落在地,渾濁的酒液沿著水泥地板流淌,「浪費!」顧鐵大叫一聲,心里卻著實松了一口氣。
「你不可能全都猜對的……」大胡子戰戰兢兢地說,看中國人的目光都帶著敬畏了。
「對了,發射藥。既然偽裝都做這麼好了,要是我,肯定把發射藥做成液態涂層均勻涂抹在夾克衫內側,使用時拆下襯里,浸泡在溶劑里將發射藥析出,干燥後塞進冰制成的藥筒,加上底火裝填進槍管,就可以等待激發了。」顧鐵輕輕松松給了退伍特種兵致命一擊。
艾德愣了半晌,咬咬牙,端起自己的那盒混合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顧鐵優哉游哉舌忝著果醬,看大胡子臉紅脖子粗地與口腔中的不明液體搏斗,「雖然我很欣賞設計人員所花的心思,但在巴西那種地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搞幾支槍比這樣大費周章要容易太多了,真不知道你們老外是聰明呢還是糊涂呢還是裝糊涂呢。要是我,拿黑布蒙上臉買把菜刀沖上去一陣亂砍就解決問題,還折騰什麼狙擊槍啊。而如果你認識一個叫老肖的陰險家伙,這次刺殺可能需要一年時間,不過保證誰也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現在想想,他是很適合當你們雷鳴部隊指導員的人物呢……」
大胡子丟下金槍魚罐頭盒,吐出一口劫後余生的濁氣,「呸,這樣喝酒簡直就是服毒藥!」他滿臉通紅地嚷嚷著。
「還不是你自己干的?」顧鐵被氣樂了,「早知道對瓶吹多好!」
艾德萎靡地打了個酒嗝,「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第三遍了!老兄!」顧鐵伸手比劃個「三」字,「你問的不煩嗎?要我怎麼解釋你才相信?」
「很簡單,說一段你的經歷,比如……三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麼?」艾德問。
「三年前嗎……」顧鐵咂咂嘴,「我能喝酒嗎?」
倆人低頭一看,顧鐵的一罐頭酒灑在了地上,艾德那盒酒已經被大胡子抱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心態一口干掉了,長夜漫漫,但是酒已經沒了。
顧鐵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是不想講,就是講來有點麻煩。你知道,我這人不大喜歡回憶過去,記憶這個玩意兒非常王八蛋,有些東西想起一次,難受一次,恨不得找把刀從腦子里徹底割掉。——可那樣的外科手術存在嗎?」
屋里安靜下來,大胡子眼神閃亮地瞧著他,感同身受地搖著頭。這個文藝青年不知道又想到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小說橋斷了。顧鐵在他的注視中不安地挪動,終于忍不住開口︰「我說,我說。這樣,你先把你去巴西執行任務的後半截故事說完,我就講三年前的今天我在干嗎。」
「好的。」艾德點頭同意,「我再次降落在巴西利亞國際機場,用現金租了一個房間,改裝冰箱制造冰子彈,裝配發射藥和底火,用干冰盒保存,然後到tim集團總部大樓對面的那棟商業建築上選擇了良好的狙擊位。在三天等待後,在席爾瓦坐在樓下咖啡廳享用理性午餐的時候,一槍打碎了他的頭顱。兩顆備用子彈並沒有發射的必要,因為他的保鏢根本沒有受過專業的對抗性訓練,他們只知道瘋狂喊叫著四處開槍,根本沒有一個人向我的方向看一眼。事件發生後我駕車離開巴西利亞,到帕拉馬州躲了十二天,等事情的余波平息後乘飛機回到波蘭復命。雇主對這次行動非常滿意,因為巴西官方到最後都沒有給出具有參考意義的調查報告,更別提追溯到grom乃至雇主本人。但我自己只給這次處女行動打60分,因為我將一雙手套遺忘在狙擊現場,這雙grom為t字頭海外小隊配發的小牛皮手套本來可以成為一條致命的線索,巴西人忽略了它,但我還是非常懊惱。」
大胡子快速說完自己的故事,眼巴巴地瞧著顧鐵,顯然對神秘中國人的過去更感興趣。顧鐵為難地模模鼻子,「有煙嗎?」他四處踅模,沒發現這兵營一樣的房間里有煙草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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