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漠北王宮,一間清雅樸實的房間內。
少驚瀾和風流雲,不知道是一時興起還是怎麼的,兩人竟然心情很好的在對弈,凌歸玥在一邊逗著小寶寶們,一邊觀望下那邊你來我往,‘明爭暗斗’的兩男人。
小寶小乖剛出生,多數的時間還是在睡覺的,鋪著厚厚毛絨錦絲的精致搖籃里,兩張睡得香甜的小臉蛋兒,長得是相差無幾。
不過,即使是這麼小,也還是能分別出來,這小寶俊秀的眉宇有稜有角,而小乖,眉目甜美清雅一些。
「凝竹,凝竹?」凌歸玥給小乖擦完手,抬起手中的毛巾,開口叫了幾聲。
可是半天都听不見凝竹的回答,凌歸玥回頭一看,凝竹手手中捧著紫紅的骨玉木盆,目不轉楮的看著房門處出神,神情恍惚,根本就沒听見。
「凝竹?」
「啊,怎麼了小姐?」凝竹猛地晃過神來,條件反射的回答了一句。
凌歸玥柳眉微微一蹙,凝竹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幾天,這竹丫頭都有些心不在焉,做什麼事情都走神,神色也憔悴了許多,整個人都像是生病了一般。
難道是……?
「小姐,給我吧,我來」沒等凌歸玥細想,凝竹抿著唇走近幾步,將手中的紫玉盆擱下,接過凌歸玥手中的純白毛巾,放入水中。
凌歸玥沒說什麼,退開一步,在凝竹身後站定。
看著凝竹憂郁的側臉,凌歸玥涼眸深了深,瑩白的指甲蓋輕點著手臂,凝竹這兩天太不正常了,不用說,肯定是因為迦夜的原因。
看來,她必須要找迦夜好好談一下,他們的事情,她本來不準備插手,畢竟感情的事情,旁人是沒辦法說得清的,但是,迦夜這小子也不要太過分了。
他不心疼,她這個做小姐看著心疼!
凌歸玥想了好久,才轉眼看向旁白的少驚瀾和風流雲兩人。
看著糾結萬分的棋盤,她微微一挑黛眉梢,這棋局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狀態,但是,戰況交織不下,按照這樣下去,很有可能就是平局。
少驚瀾的棋風就像他的人一般,狂傲霸氣,張揚肆意,恍如高山瀑布般,大氣磅礡,震人心神。
而風流雲,喜歡劍走偏鋒,一直在避開少驚瀾的鋒芒,就像是一個無賴一般,死咬著少驚瀾的棋路不放。
棋場如戰場,硝煙四起,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間,竟然還分不出高低勝負。
「風流雲,看不出來,你還不錯嘛」凌歸玥一聲低笑,很是自然的往少驚瀾懷中坐去,最舒服的,當然是這個暖暖的懷抱了。
「還真是有意思」想不到,這風流雲的棋技,竟然有和驚瀾一較高下的本事。
風流雲魅眼波光瀲灩,笑道︰「我當你這是在夸獎了」
習慣性的動作,像是做過千百遍了一般,少驚瀾裘袍揮開,健臂一勾,將凌歸玥攬入懷中,目光依舊凝視著棋盤上,冷俊的眸中,銳利如鷹隼一般。
凌歸玥勾唇一笑,她還真是在夸獎。
「啪——」一聲脆響,少驚瀾修長的手指夾著白玉暖棋,果斷的又走出一步。
風流雲鳳眸閃過一絲狡黠,鳳眸一轉,手執白棋,緊跟而上。
隨著這兩步棋放下,凌歸玥凝視著棋盤,已經無路可走了,就像是一潭死水,混亂交織,已經翻不起什麼波瀾。
少驚瀾殷紅的薄唇輕微的一抿,光潔優美的下巴摩挲著凌歸玥頭頂順滑的青絲,似乎是在思考。
「怎樣?」風流雲手捏著自己的下巴,給少驚瀾一個挑釁般的眼神。
這一盤注定是和棋,不過,風流雲也暗自咬牙切齒,這少驚瀾還真是難纏的很,太瘋狂暴力了!所以,也不能怪他用最無賴的下法。
「啪——」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
少驚瀾沒動,穩坐如山,風流雲也沒有動,懶捏下巴,兩人都沒有動,但是,棋盤上,多出了一顆白玉暖棋,很明顯,除了凌歸玥,還有誰敢在這兩人之間插手。
風流雲低眉看著凌歸玥棋子落下的地方,身子怔了怔,疑惑道︰「丫頭你這是要自殺?」
這一招棋是自殺呀,殺了自己的一大片黑子,這丫頭不會是和少驚瀾吵架了吧,所以才故意整她家皇上。
「我說,丫頭你不會是和你家皇上吵架了吧?」風流雲這樣想著,也就這樣說了出來,心里還估模著,有沒有挖到牆腳的可能性-
,還不嫌勾,接著道︰「還是你沒搞清楚,哪一方才是你家皇上的?」
別說,這還真有可能。
「你覺得呢?」凌歸玥紅唇一勾,兩手攤開,幾不可見的聳了聳肩。
少驚瀾暗藍的目光微微一沉,仔細凝視著整個棋局,忽然,他低聲一笑,將凌歸玥往懷中一摟,「沒想到,玥兒的棋藝竟然也如此精妙,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听到少驚瀾的話,風流雲也仔細的觀察著棋局,忽然,他猛地鳳眸一瞪。
「不可思議……」風流雲驚嘆出聲。
本是一盤死棋,但是,卻因為凌歸玥自殺式的一子,去掉了本就是死子,換得了少驚瀾更多的空間不說,又解開了風流雲布下的難纏棋陣。
按照少驚瀾凶猛的攻勢,風流雲的棋陣一散,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擋,這樣下去,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少驚瀾完勝風流雲。
這充分的證明了一個問題,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力斷金啊。
「不行不行,你這是耍賴……」風流雲好久才回過神來,揮著手,大聲的嚷嚷出聲。
風流雲飛速的收起自己的白棋,一邊還拼命的搖頭道,「少驚瀾,這一局不算,不算,我們重來,這一局不算,我們三局兩勝」
「不行——」少驚瀾很是果斷的道出兩個字,說好的一局定勝負。
玥兒的就是他的,這玥兒走的,當然也就是他走的。
風流雲不滿,道︰「少驚瀾,你這是耍賴!你說你堂堂的一國一君,還這樣耍賴……」
「風流雲,不就是一盤棋,輸就輸了唄」凌歸玥勾唇一笑,說著往少驚瀾懷中舒服的躺去,「不要告訴我,你輸不起」
少驚瀾修長的手指在灰色的棋盤上輕輕點了點,對上凌歸玥的涼眸,薄唇一勾,笑道︰「這風流雲輸的,可不僅僅是一盤棋」
「哦?」凌歸玥眉梢一挑,難道這兩男人還賭上了。
少驚瀾凝視著凌歸玥饒有興趣的神情,寵溺一笑,「風流雲輸的,可是他漠北的上萬牛羊,兩萬匹鮮皮革,還有千車西林瓜果……」
低低的嗓音慢慢的說出一項又一項東西,磁性好听,還帶著一點揶揄的味道。
少驚瀾越說,風流雲臉色越黑。
「風流雲,不是吧,這點東西都輸不起」凌歸玥听完,紅唇勾了勾,開口道︰「這些對你來說,就像是在你這頭羊身上,拔了一根毛而已,至于嗎你?」
這風流雲,果然是奸商出生的,一毛不拔。
風流雲嘴角輕輕的一抽,這話听著怎麼這麼奇怪呢,他什麼時候成了羊了?
「丫頭你這是偏心,你怎麼不幫我?」風流雲神色慵懶的往後一倒,靠在身後的軟椅上,狹長的狐狸眼瞥向少驚瀾,笑道︰「這可是我們男人之間的決斗!」
風流雲抽出插在後勁的鐵羽扇,瀟灑的打開,一邊接著道︰「這可是原則問題,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你這丫頭就不能偏心……」
風流雲繼續垂死掙扎。
「準備好你的東西,我三日後驗貨」
少驚瀾裘袍瀟灑的一揮,直接秒殺,一錘定音,將風流雲念念叼叼的話,直接給堵在了喉嚨中。
「額……」風流雲一噎,看著少驚瀾那一本正色的冷臉,他低聲一嘆,揮了揮手,搖頭道︰「算了,算了,遇到你們夫妻兩,算我倒霉……」
他太了解少驚瀾了,要是他不給的話,這少驚瀾肯定會直接打開他的國庫,來硬的。
見風流雲那耍寶的樣兒,凌歸玥忍俊不禁,突然又想起什麼,問道︰「那驚瀾又賭的是什麼?」
不會也是糧草兵馬之類的吧。
說到這個,風流雲濃長的眉目一挑,臉上也浮出了迷人的笑意,凌歸玥見風流雲這個表情,倒是有點好奇了。
「你家皇上,賭的可是……」
「主上——」
只是,風流雲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然出現的仇影給打斷了。
「有消息了嗎?」少驚瀾轉頭望向仇影,欣長的身軀隨意的坐在玉狐裘軟椅上,神情冷俊。
「回主上,我們翻遍了整個王城,還是沒有穆真的消息」仇影神色肅然的回道。
穆真沒有離開漠北的王庭,是肯定的,但是,竟然在王庭,他們找了這麼久都尋不到人,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沒有?」少驚瀾寒冽的眉頭蹙起,秋水離淵和穆真,還能憑空消失?
風流雲搖了搖頭,神色慵懶的往後面的軟墊上靠上去。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這一幫人,還真是不把他當外人看,當著他的面,在他的王城中隨意亂翻也就罷了,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現在竟然還當著他這個正主,毫不避諱的談這事。
而且,貌似穆真那女人,也還算是他的那什麼姨來著吧?
風流雲緋紅的嘴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搖了搖頭,這信任給的,還真是讓他不太好說,不好說……
「活人的地方,找不到,那住死人的地方呢……?」安靜的室內,忽然響起凌歸玥這麼一聲清冷的話語。
「住死人的地方?」少驚瀾冰藍的眸中一涼,是了,這漠北的王城,他們只有一個地方沒有去找!
「漠北的皇陵……」幾乎是異口同聲,少驚瀾和凌歸玥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
可是,提到皇陵,風流狹長的鳳眸中,卻是隱隱的一閃。
風流雲一根彈了彈身上並沒有的灰塵,懶懶的站起身,開口道︰「你們還是算了吧,這漠北的皇陵,那可不是個好地方,也不是那麼好進去的,搞不好,就是有進無出……」
「你進去過?」凌歸玥雙手環胸,目光從上至下,掃視著風流雲,那揶揄的口氣,听讓人浮想聯翩。
風流雲當知道凌歸玥話中的意思,他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凌歸玥,「我這還沒死呢,我進去干什麼?不過,這皇陵之中,機關暗流眾多,這不熟悉的人進去……」
說著,風流雲轉眼看向少驚瀾,才接著道︰「即使是你們,也只有死路一條」
「是嗎?」凌歸玥有些詫異,和少驚瀾對視一眼,「有這麼厲害?」
這漠北上千年的歷史,一些奇異的機關暗流,還真是沒人說得準。
「你還別不信」風流雲隨意的喝了一口茶,道︰「我在皇室的密傳上看過,皇陵之中,好像是有什麼東西,一個很恐怖,也很厲害的東西」風流雲眉目間有些嚴肅,「那個東西……」
室內的氣氛,也像是被風流雲那肅殺的神情感染了一般,都屏息等著風流雲的後話。
可是,-這里,突然一頓,兩手一攤開,道︰「那個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凌歸玥此時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剝了風流雲臉上那笑得一臉燦爛的皮!
少驚瀾開口道︰「既然如此,那穆真……」
「誰——!」突然,凌歸玥頭一偏,朝著菱窗一聲低喝。
一個黑影迅速的閃開,像是鬼魅之影一般,快得出奇。
「好快!」少驚瀾也有些驚訝,這人輕功不在他之下!但是,那底氣卻是不足。
「追——」少驚瀾和風流雲立刻反應過來,破開窗戶,朝著黑影的方向便追了去。
凌歸玥回頭吩咐了一聲什麼,也跟著追了出去。
前面的黑影飛速的閃動,快的離奇,少驚瀾和風流雲緊追著黑影,但是,距離卻是一直沒有減少多少。
「不要追了——」風流雲一聲大喝,開口叫住少驚瀾。
畢竟風流雲熟悉漠北的皇宮,他叫停,肯定是有原因的,聞言,少驚瀾也立刻停下腳下的步伐,即使是-,他也不會追下去。
少驚瀾目光順著通道望了進去,眸中暗藍一片,穆真和秋水離淵,都沒有那麼高的輕功,這人,到底是誰?
「這是什麼地方?」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凌歸玥也緊追而來,一步落到少驚瀾和風流雲身邊。
他涼眸環視著四周,這里是一道寬敞的通道,四面都是堅硬的黑色石壁。
外面冷清異常,而他們,是在石壁里面的幾丈處,兩邊,都是碗口大的夜明珠,整齊的排列著,不說恍如白晝,但是,隱約還是能看清楚東西的。
風流雲緋紅的唇勾出一道無奈的笑容,苦笑道︰「這就是你們想要來的地方……漠北的主皇陵」
剛剛還說來著,這會兒,就到了-
的這個皇陵,還不是四周那些普通的皇陵,而是,最大的那個主皇陵,漠北開國王上和王後的陵墓。
「沒辦法,不要再深入了,這里面去不得,會死人的」風流雲揮了揮手,再往里面走,他還真保證不了安全。
這里,他也不是沒好氣的進去過,不過,沒走到多遠,就被逼回來了,實在是詭異的很。
「好——」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凌歸玥也還是很理智,沒事,還不會去冒險。
「 嚓……」
可是,正當三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不大,但是三人都在第一時間敏銳的察覺到了。
「不好——」風流雲一聲大喝,眸中竟然少有的溢出了些慌亂。
三人都沒有一絲的停留,腳下飛速的點著,幾乎是同時,朝著幾丈外的出口急速的掠去。
「轟——」
一聲巨響,退路被一堵石牆側地的給封死了!
「該死的!」只差一步就出去了!
風流雲惱怒的一拳打在眼前的石壁上,灰白的石壁上立刻現出艷紅的幾個血點,他怒道︰「斷龍石,誰把斷龍石給放下了!」
風流雲此時的臉色難看異常,語氣中,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因為,這主皇陵的斷龍石,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個人知道!
「斷龍石?」相對于風流雲的激動,少驚瀾倒是顯得冷淡了許多。
「是啊……」風流雲一聲冷笑,口中語氣平淡開來,一副輕松異常的樣子,笑道︰「斷龍石一旦放下,你就別想著要打開,所以,我們三個人,今天也算是有個伴兒了」
聞言,少驚瀾修長的眉頭一蹙。
風流雲又轉眼看向凌歸玥,有些開玩笑的道︰「丫頭,這下好了,我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這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了」
「風流雲,你想死,我可不會陪著你」凌歸玥淡淡的道出這麼一句話,雙手在斷龍石上敲了敲,耳也緊跟著貼了上去,試探著,能不能毀掉。
「你可以早一點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少驚瀾殷紅的唇勾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藍眸中一道凌冽的目光射向風流雲。
說完,少驚瀾袖袍一揮,冷然道︰「讓開,我試試——」
「你試吧」風流雲一聳肩,還真的乖乖的讓開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