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止樹靜,萬籟無聲。文字首發
雲若裳也是看向了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兒,賈凱,從小服侍在端木凌墨身邊,是最了解他的人,當年對宮霓裳頗為照顧。
可現在,他倒在地上,緊握住箭只的雙手漸漸松開,見端木凌墨無事,微微一笑,安然閉上了雙眼。
端木凌墨愣住了。
這個世界上,他只無條件信任兩個人,一個是裳兒,三年前死在他的紫光劍下;另一個,是賈凱,今日,為他而死。如今,這個世界上,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暴戾,陰冷,在端木凌墨身上突然鼓起,甚至帶著一股于世隔絕的孤寂。
忽的,他嘴角勾起,寬大的袖口一甩,身後有御林軍送上一個人頭。
砰!
那人頭被端木凌墨扔在雲若裳面前,在地上滾了兩圈,落在雲若裳的面前,雲若裳心中一驚,不想去看,不敢去看,可那明亮如晝的光芒,卻清晰地照在那人頭的臉上。
雖然五官已經變形,卻仍舊可以看出那人是端木凌澈。
他仍舊睜著雙眼,似是解月兌般嘴角掛著微笑。
雲若裳的眼里,星星點點的光亮,隨著端木凌澈的人頭出現驟然熄滅。
身體里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走,癱坐在地上,木然看著地上滾動的人頭,還有那昏迷過去的司馬茹。
司馬茹拽住雲若裳的手驀地松開,疾風乍起,梅花手帕,染著淚,愈飄愈遠。
她知道,今日,帶不走她了。
她的茹兒,如今身中劇毒,解藥在端木凌墨的手中。
是了是了,他如何能夠讓自己帶走茹兒?司馬將軍對端木凌墨是如此的重要,是自己……又錯了。
只是……怎麼會忍心將她留在這黑暗的後宮里。
雲若裳放下司馬茹,將她輕柔放在地上,木然站起身,眼里一片死寂。
御林軍手持彎弓,對著城牆外的箭頭,在此時齊齊對著雲若裳。
在看面前抿唇暴戾的端木凌墨,看著他那怒睜的嗜血雙眸,帶著一絲毀滅天地的暴戾,雲若裳笑了,笑得妖嬈。
「墨,我們來射箭玩,可好?」輕緩的聲音,卻如同鬼魅。
緩步走到最近的御林軍身邊,無視于指著自己的數百箭頭,握住那人的彎弓。
那御林軍面色煞白,沒有皇上的命令,不敢放箭,雲若裳手腕用力將弓奪了過來,那御林軍也不知是否該放手,瞥向端木凌墨,只見他失了魂般怔在原地,看著雲若裳,眼里情緒翻滾,卻並無剛剛那股殺氣,眼見自己的長箭抵在雲若裳的額頭,接到端木凌墨似冰的一瞥,手不由一歪,箭、弓亦已在雲若裳手中。
雲若裳面上微笑的慘烈,卻極度的妖嬈魅惑,她微笑著舉起弓箭,對準端木凌墨。
「住手!」楚離姍姍來遲,趕在御林軍面前揮動手臂,所有人都再次提起心來。
端木凌墨好似這才回過神來,面色突地煞白,眼見一個個對向雲若裳的箭頭,大斥道︰「放下!統統給朕放下!無朕命令,不許舉箭!」
雲若裳好似什麼都听不見,亦看不見。
拿過弓,看著手里還未沾血的箭。
月,已上中天。
濃甚比墨的夜色中,白色的影子,漸漸月兌穎而出,動作快如飛鷹,不過片刻竄到雲若裳身邊,來不及眨眼便已抱著雲若裳飛快離開。
又一道紅色的影子,斜斜而來,似要保住司馬茹一同離去。
「放下她!」漆黑寧靜的夜空里,雲若裳的聲音似鬼魅,似幽魂。
容止華微微一愣,放下手中司馬茹,斜身飛出。
御林軍未得端木凌墨命令,不敢動。
端木凌墨看著雲若裳遠去的影子,蹣跚著跟上。
突地,那影子停在城牆上,兩人,一黑一白,卻好似一人,孑然而立。
圓澄的月,剛好穿透雲層,傾灑一片銀白,映出雲若裳溢滿血紅的雙眼,左手持弓,右手拿箭,崩開箭弦,用盡全力拉弓,猩紅的箭頭,對準端木凌墨左手臂。
風靜,放箭。
長箭出,又聞破空之聲。
端木凌墨的步子止住,明明只看到一個影子,那神情,那動作卻在眼前無限放大。
听不到身後楚離的叫喊聲,看不見破空而來的長箭,感覺不到騰騰殺氣里的恨意,仿若長箭已經入(4)了心口,可冰冷的箭頭,入心卻好似溫暖。
那里,早已是萬丈冰窟,他好似親耳听到箭入心口時它轟然破裂的聲音,壓制在心底的疼痛瞬間崩塌,蔓延至身體四肢百骸。
身子倒地,感覺不到冰冷,只是看著漸漸隱入雲層的圓月,耳邊響起她清脆的笑鬧聲。
「凌墨,墨,書上說,月老的紅線是牽扯在我們的手臂之上。男左女右,以後啊,你若負我,我便用右手持箭,咻……刺到你的左手里,然後,連著你我情緣的紅線,就斷了……」
斷了……
斷了。
明明刺痛的是手臂,卻好似穿透了他整個心髒。
所有景象在眼前一一翻滾,似她的氣質,似她的背影,一起玩耍的池塘,偷偷見面的小樹林,還有那一盤帶著梨花香的芙蓉糕……
面前開始迷離起來,身體力的毒素一一蔓延開來,可卻感覺不到疼痛。
耳邊,是他的疑問聲。
「裳兒,為何不刺中我的心髒一箭殺了我?」
「……因為,即便是你不愛我了,我也不舍取了你的性命。」
「……裳兒,我必不負卿。」
「墨……哥哥。」
他的身體飄落在空中,那驚愕的雙眸,卻漸漸暈染上一片欣喜,面前出現了那小小的人兒問的天真問題,「墨哥哥,若是將來有一日,我失憶了,不記得你了,你會怎麼辦?」
寵溺的劃了一下她的鼻尖,「我會守護你。」
「若是你失憶了呢?」
「不會,我不會忘記你。」
他知道,有些人或事,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他希望韶光能把他縫成一葉小舟,放逐在江海之中,找不到方向。記憶也在擱淺的過程中慢慢淡忘。或許有一天,他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卻永遠也不能忘記她嬌嗔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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