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被圖瓦人關進的這個洞穴著實有幾個奇怪的地方,其中最詭異的還要數正當中的那具尸體,雖然早就因腐爛和尸解變成了一堆骷髏,卻仍舊維持著平和的打坐姿態而沒有散架,僅是這點就不能不說是個奇跡。文字首發然而正南也算是細心異常,竟然從尸骨上僅存的蛛絲馬跡入手,不僅判別出對方生前跟他一樣也是個模金倒斗的盜墓賊,更循著眼窩中的古怪碎末猜想著他或許即是自己先前踫到的那個獨眼于光的弟弟于榮……
然而正南還沒來得及為有了如此重大的發現而興奮,忽然發現右手上盡是黑乎乎的顏色,仔細分辨竟然是縱橫交錯的黑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遍布了整個手掌,進而又逐漸向手臂上蔓延開來。
黑線雖細,卻如蛛網一樣細密地交織在一起,乍看上去黑黑的一片,雖然不痛不癢,仍舊著實嚇人。正南一下子慌了手腳,發狠地搓了搓,但黑線好像由皮膚之下顯露出來的一樣,僅是揉搓的動作根本沒有丁點效果,仍舊以差不多每秒鐘移動一厘米的速度向上臂乃至身體的方向散布開來……
正南發現所有的黑線都是源自右手食指的部位,指尖上的一小塊污漬是剛才他從于榮眼窩處抹來的東西,其後不知怎麼滲透進了手指內,進而沿著脈絡源源不斷地擴散開來。
他開始只當那東西是存在于于榮視覺神經下的某種腫塊,完全沒想到可能會具有毒性,現在眼看著它從手臂一直延伸到了肩膀上,卻又除了心生恐懼外別無它計可施他這種恐懼與之前都不相同,因為縱使在面對肉骨僵尸時他還有奮力抗爭的機會,而眼下的情形則顯然並不能通過勇氣來化解,無助至此,貌似除了祈禱就別無更好的辦法了……
黑線擴散的速度極快,一轉眼就蔓延到了半邊身體上。正南索性把破爛的上衣全都月兌了下來,卻發現黑線到了胸口就不再朝左邊的身體前進,轉而分兵兩路,一面朝下覆蓋住了整條右腿,另一面則向上延伸,直朝他右半邊臉而去……
此時正南沒有鏡子在手,卻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樣子必定十分怪異︰從上到下沿著身體的中軸線一分為二,左邊身體一切正常,右邊卻如同被蛛網包裹住了一般。而且黑線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正南垂著眼甚至可以看到它直從自己的右臉一點點向上攀爬而來,隨即越過眼瞼,附著在了眼球上。
右眼的視線立刻與隔著一道鐵窗望出去的效果一樣,被斑駁的條文所阻隔。正南因一時恐懼而狠狠地倒吸了口氣,哪知道半面身體上的黑線在他這一吸之下,如同被外力牽引著一下子朝上游來,只一瞬間就全都鑽進了他的右眼中……
正南一驚,旋即發現右眼的視線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漆黑一片,反而不停閃爍著白光,刺得他不得不立刻緊閉上雙眼。然而僅是如此並沒有令情況有所改善,因為白光並非是由外面環境中產生,反而更像是他右眼視覺神經系統上所產生的幻覺,所以與其說白光是被眼楮看到,倒更像是被感覺到的……
白光胡亂地閃了幾下就消失了,但左眼卻沒有立刻回復正常,反而緊接著出現了幾個如同舊時黑白電影般的不連續的畫面︰
首先是在一個臨近黃昏的小路邊上站著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一身運動服的裝束,背後還背著個巨大的旅行背包。他手中撐著一張地圖,不時地朝向小路的兩側張望上一番,看樣子像是迷路後等待別人來指引的游客;
第二個畫面轉到了一頂帳篷里,年輕人盤腿坐在地上閉目養神,忽然門簾被從外面拉開,進來的人對著年輕人恭敬地點了點頭,然後不待對方指示顧自坐在了他的對面;
正南看到這個畫面時驚異不已,因為走進帳篷的不是別人,竟是已經魂飛魄散的于世達。只見他精神如初般矍鑠,與正南記憶中的那副因死亡月兌水而造成的枯肉瘦骨的形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正南不覺心下奇怪起來,隨即聯想到了第一幅畫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竟不知通過什麼渠道看到了此前發生在于世達等人身上的事情,想來想去應該是那些神秘的黑線的作用,只是不知道這些記憶究竟源自何處,與黑線的主人那具應該是于榮的骷髏尸體又有何關系……
第二幅畫面僅是一閃而過,正南一邊胡亂猜想著,一邊期待著下一幅畫面的出現能夠解開他的疑惑。然而視線內忽然變成茫茫一片,正當他開始還以為是最初的白光再次回歸時,隨即發現其實只是滿眼無邊的湖水,緊接著視角隨著一波水浪的前涌而逐漸拉近且壓低,有什麼東西一下子閃進了畫面內竟是三具面目猙獰的尸體。
這一情況來得突然,著實把正南嚇了一跳,雖然明知道只是右眼感知到的畫面而已,卻仍舊不由自主的連連後退了兩步,就好像尸體真的在他腳下一樣,唯恐避之不及了。
然而畫面不會因他的後退而遠離,尸體被波浪一沖反而更加靠近過來,這下讓正南看了個清清楚楚,死掉的正是于世達、司徒浩方和王貴三人……
雖然對他們的死早有準備,正南還是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而驚詫和不解。然而它也如前兩幅一樣只維持了短暫的時間,然後眼之所見就回歸到了正常的狀態中。
三幅畫面彼此**且一閃而過,根本沒有交代清楚事情的經過,甚至還不如他之前從別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多上多少,就好像僅憑手上拿著幾塊碎片,無論如何也拼不出一個完整的花瓶一樣,免不了讓他吊足了胃口卻又不得不大失所望……
正當正南大有不知所謂之感,只想找個反光的東西查看一下自己的右眼是否也恢復正常,忽然感到有人在身後貼在他的耳朵上「呼」地輕吹了口氣。他立時條件反射般的回過身,卻發現四下里空無一物,雖然心中不住的打鼓,還是安慰自己說只是偶然吹過的一陣風而已,沒必要小題大做。然而還沒等內心重歸平靜,身後又傳來了人聲,這次一字一句都听得分外清楚,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被搪塞而過了︰
「小王你先出去一下,我有點事情跟你老鄉談一談……」
正南再次轉過身來,竟發現山洞中的石室只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帳篷的內部,于世達和背包客一左一右,正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就好像等待著他的回答一般。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竟月兌口而出了一句「好的」,隨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帳篷的門口掀開門簾邁了出去……
正南記得自己上一次的「身不由己」是被于世達三人的鬼魂附身所致,然而眼下的情形顯然跟那不是一回事,反而更像是自己的精神進入到了王貴的身體內,所有的視角都由得對方而定,自己只是充當了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可以听可以看,但不能說又不能動……
正南隨著王貴從帳篷里走了出來,先是找個角落撒了泡尿,然後若無其事地點根煙,一邊抽一邊望了幾眼帳篷所在的方向,還沒等煙燃盡就扔在地上踩息了,轉而輕手輕腳地繞到了帳篷的後面,趴在一堆蘆葦葉子當中側耳傾听起里面的動靜。
正南心想這個王貴也算機靈,完全不像他印象中的學者那般迂腐,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也會按耐不住好奇心地來偷听一番,畢竟里面的兩個人素未謀面卻要背著別人交談,任誰都會有所懷疑。
于世達和背包客的聲音很輕,但只有一道帆布的間隔仍舊令正南听得真切。于世達似乎對背包客很是敬畏,言語中頗多恭維之詞,不過忽然話鋒一轉,對對方說︰
「前輩您困在此地也有四五十年了吧?與其這樣倒不如早日魂歸陰陽、重走輪回,總好過經年累月地游走于兩界之間,飽受不人不神地痛苦啊!」
背包客對于于世達的說法先是回應了一聲冷笑,然後才道︰
「依我看你說了這麼多並非是為我著想,其實是怕我成為你進流宮的絆腳石吧原本那發丘印被藏于古墓之內,說起來自然是能者得之,我斷然沒有阻你去路的道理,但家兄當年以身涉險,至今仍舊杳無音訊,足可見流宮內萬分凶險,咱們身為同姓本家,在此還是奉勸你知難而退,免得落個如我兄弟一樣的結局……」
正南心想原來背包客就是于光的弟弟于榮,但按道理說他要是活到現在該有七十多歲的年紀才對,怎麼會從外表上看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子呢?難道難道這也是他使用的鬼附身的伎倆,而他的真身則真如自己猜測的那樣早就變成了圖瓦人山洞中的那副骷髏?
「前輩的確是一番好意,但其實此行並非是在下一人所為,我也僅是在其中充當個向導的作用而已,倒是可以將您的話傳遞給組織者,至于他們會不會就此放手,那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了……」
「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猜想你口中所謂的‘組織者’甚至都不知道在這流宮中的寶物究竟是什麼呢吧,所以你也沒必要在我面前裝出這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大家既是同行又是本家,發丘印這件寶物對于倒斗模金的手藝人意味著什麼就沒必要明言了,我想要說的是,如果像我們兄弟這樣的于氏家族中的本宗都沒辦法獲取它的話,你們這些分家的後代又有什麼能力敢去妄自覬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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