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歐瑾瑜能做到的便是網開一面,可是人的**是無窮無盡的,一旦涉入,便像是走進了一片沒有邊際的沼澤,越陷越深,當楚天向前邁進的目的早已不是純粹為了報復歐瑾瑜,奪走歐家的一切的時候,他自己似乎都沒有覺察出來。文字首發
楚天斜著身子靠在沙發背上,他的手里隨意翻轉著一個白玉的鎮紙,那物件不大卻是個老家什,價值可謂連城,他垂著目,表面上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其實對面人的每一個字他都听得真切。
「上面派下的人應該已經到了,紀檢委還有證監部門恐怕會聯手調查。鄭副市長這次恐怕不妙,我們該怎麼辦?」
「你也說了,調查而已。」楚天不以為然地說著,姿態慵懶,眼楮半眯著,媚惑得像是一只昏昏欲睡的貓兒,琥珀色的瞳仁吝嗇得將所有光亮都小心掩藏,只透出半夢半醒的迷離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派下來的人權位再高也是人,既然是人,就有弱點,去查查來的是什麼人,找出他的喜好,是貪財還是,有的放矢,我就不信有人會食古不化,和自己過不去!」
手下的人應聲站起來,剛走到門邊,便听見楚天說︰「嗯,把林楚楚帶回來吧,她也該休養好了。」
「她?」手下人還有些不解。
楚天還是慢悠悠說︰「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她最大的好處就是安全,一個不多說的女人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尤其是對那些官員來講更為合適。」
手下人這才恍然大悟地離去,楚天看看虛掩的大門,許久才說︰「偷听夠了嗎?」
門外的人似乎沒有料到他會注意到自己,還在遲疑中,便听楚天繼續說︰「詩雅,這似乎不像你會做的事!」
「你又找那個女人干什麼?」路詩雅也不再隱忍,突然沖進來呵斥道。
「啪」一聲,楚天手中的白玉鎮紙崩裂在桌面上,黃花梨的桌角硬生生裂開一道細縫,「哼!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你在背後做的事情太多了,你想管的事情也太多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娶你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你們路家圖的是財,我圖的是和歐瑾瑜決戰之前的時間,沒有路家的資金支援,我過不了那一關,對,我喘過氣來了,現在,無論是你還是你那個貪財的父親,都不可能再束縛我!」
「楚天」路詩雅嗓子里像是郁積了所有的憂傷卻無法在此刻傾訴,楚天的話如一把鋒利的匕首迅速切斷了她喉嚨上的大動脈,聲音被迸發的血流掩埋,可她卻舍不得將他與她之間的孽債埋葬,她自不量力地上前拽住他的手。
他乜斜著眼,幽冷的光芒射出來,似一匹狼,「你做的事,我都知道,我還告訴你,那個林楚楚我不喜歡,她有沒有孩子我也不在乎,我只是討厭有人在我的背後動手腳,你給我听清楚了,我要做什麼我自己心里有數,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就是你也不行,知道了嗎,楚太太?」
他猛地一揚手,路詩雅便跌坐在他腳下,而她還抱有幻想地死死扯著他的褲腳,卻听見他懶懶地哼笑一聲,問她︰「我要林楚楚是為了送人,這樣你也吃醋嗎?她的用處很大,她不去難道你去嗎?哈哈!」
他大笑著抽身離開,留下路詩雅一個人頹然地對著那個陌生到可怕的背影。
天氣陰沉得不合常理,鄭岑站在新一屆市委委員和紀委委員之中,他們的前面是帝都最大的革命歷史博物館,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合時宜地莊重而肅靜。
人群中,一向極注意儀表的鄭岑卻一反常態地有些萎靡不振,他的領結松垮垮地歪在一邊,衣領領口微微敞開,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更不會有人想到這便是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公開場合上。
他低頭想著心事,周圍的一切都安靜得過了頭,就好像是暴風驟雨前短暫的寧靜,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危機感是他在這個位置上鍛煉出來的最本能的手段,他記得他昨晚還信誓旦旦地安慰蓉華說︰「上面查查而已,你跟在我身邊那麼多年,總該懂得這個規矩,不知道的不要打听,知道的不要亂說,听說的不要亂信!外面危言聳听的話多了,要是連你也跟著變成驚弓之鳥,不是正好中了別人的算計嗎?」
那些話不過是掩蓉華之耳目,至于這一次是不是他的劫難,他比誰都明白,噬血的人對血腥味最為敏感,弄權之人也最懂得權術之間的爭斗,這一次背後出手的人不論是誰,都絕不會輕易放過他,他的背後突然陰涼涼的。
他慢慢踱著步子,回想著發生過的每一步,香港注冊的那個公司分為兩方,楚天、江雨默那邊是讓葉錦榮出面,而他則把蓉華推到了眾人眼前。
那間公司注冊不過幾百萬美元,轉回內地卻利用他手中的職權得到了帝都市幾個大型項目批文,而且他們還從銀行得到了幾十億的申請批文,經過一番精心的宣傳策劃,他們不但得到了銀行的大批貸款,還逆風而上違法進行了大規模的民間集資。
短短數月,一筆筆巨款便被他們轉移至了境外,若不是這次有人到中央上訪恐怕還不會有人查到他身上來。
陰霾的天氣讓他有些呼吸不暢,他索性拽松了領帶,將它胡亂團在手里,一轉身卻不小心對上一個人的眼,一驚,這個人怎麼那麼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那人對他微微一笑,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鄭岑搖搖頭,可能是他太過敏感了,這樣的公眾場合遇到個把熟人也是正常的。
楚天的神情在接到那個至關重要的電話後徹底變了顏色,身邊的江雨默靜靜觀察著他,直到他放下手中的電話。
兩人此時的沉默不可謂不詭異,過了一會兒,楚天收斂了太過外露的情緒,反身問江雨默︰「你怎麼什麼都不問?」
江雨默依舊平靜如一汪秋水,沉沉地將心事墜入其中,就算有微瀾也是淡淡的,「我問了你就會說真話嗎?」
楚天突然笑出聲來,「好,好,那麼你不關心我會怎麼做?」
江雨默的聲音落下來,擲地有聲,「我問了,就可以阻止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如此。」楚天幽幽地說,既像是回復他,又像是和心中的自己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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