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落見到唐一栗已經是唐振東下葬幾天後的事情了,
站在顧落的跟前,唐一栗看上去是那樣狼狽,那樣的憔悴!又那樣的頹廢,頭發凌亂,眼楮毫無神采,泛著血絲,他臉色除了蒼白之外更是別無異色,整個人似乎是站也沒法站穩,只能靠著牆角勉強喘息著。
顧落抓住他的胳膊,「看你臉色差得,有什麼事以後說,」
唐一栗也沒說話,伸手過來,將顧落攬入懷里,他已經很多天沒睡過覺了,他嘗試了很多方法都不管用,不是不困,而是深宵難寐,根本睡不著,
「過兩天我就要和塵塵做手術了,顧落,跟我回心園,想法讓我睡著!」唐一栗的聲音非常虛弱,沙啞中似乎有種無可奈何的絕望,听得顧落心里十分難受。
「……好!」顧落心疼的根本拒絕不了。
……
于是,兩個人出了醫院,打車去了心園,
下了車,唐一栗拿鑰匙開了門,
顧落跟著他進了房子,默不作聲。
唐一栗一直抓著她的手,直接就上樓進了臥室,摟著顧落一聲不吭的摔倒在大床深處,因為大床的震動唐一栗含混不清的咳嗽了幾聲,聲音嘶啞,沉悶,
「我們到家了。顧落,你也睡!」話音落,不到一分鐘,唐一栗就安靜下來不動了。
隨後,房間里一片沉寂。
「你睡著了?」顧落被唐一栗這麼快沒了聲息給嚇著了,鬼使神差的伸手在他的鼻端探了探,感受到唐一栗呼出的溫熱氣息,顧落突然很想哭,鼻腔感到很酸澀,眼底卻干干的,心疼得流不出淚來。
唐一栗都困成這個樣子了!他竟然把他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顧落真的心疼他的疲憊。
在他身上模了模,顧落感覺到唐一栗瘦的肩胛骨都突兀的支楞出來,硬生生咯著手。
顧落心髒絞痛得喘不上氣,
唐一栗瘦了不少,定是受了不少罪,承擔了巨大的壓力。
把頭埋進唐一栗胸前,箍住他的腰,很快,顧落就發現自己不爭氣地眼酸了,眼淚無聲地傾瀉而下,流了滿臉頰,
顧落偷著模了模唐一栗的臉,他的下巴上都是青青的短胡茬!
她真想什麼都不顧及了,只要唐一栗這個男人。
可是,真的不可以,他不能讓唐一栗背負、背棄太多的東西,唐一栗已經瘋了,她不能也沒了理智。
既然知道是他們之間禁忌,是不可以,那就乖乖的面對,把犯的錯改正,不要再錯下去了,至少,她和唐一栗不能在錯誤里繼續沉淪下去。
嫁給江航,這樣做絕對是對的!顧落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舍不得,還是會心疼?
大概要不多久,唐一栗也就認命了,也就屬于別的女人了,其實也沒什麼,唐一栗早晚都得變成其她女人的老公,別人孩子的父親!
顧落抱著唐一栗,已經哭得昏天黑地,怎麼要點幸福就那麼難呢?沒了唐一栗,她這後半生,大概都不會有愛情的味道了!
唐一栗卻從頭到尾都在沉沉的昏睡著,對顧落肆滿臉龐的眼淚渾然不知。
唐一栗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只是顧落沒在床上,
「顧落……」
「顧落……」唐一栗連著喊了幾次,也沒听見回聲,
于是,唐一栗瞬間便翻身下了床,連鞋都沒穿,就往樓下跑。
只是,下樓的時候,唐一栗吊起的一顆心唰的就落下了,隔著樓梯,唐一栗就看著顧落正端著一盤子菜從廚房出來,放到了餐廳的桌子上,
顧落抬頭,安靜的看著走到她跟前的唐一栗,
「醒了?」顧落問。
「嗯!」唐一栗笑著捏了捏她的臉,用炙熱的目光看她,很多時候,唐一栗都怕顧落突然不見了,「你還在!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扔下我跑了!」
「我上哪跑?」顧落笑笑,略微轉了下臉,長長的卷發綰在腦後,帶著圍裙的她顯得格外的賢慧。頓了頓,顧落又說︰「剛才我出去在附近的超市買了點菜,然後,做了幾道菜,味道我覺得還行!」
「難得讓你露一手啊!有口福了!」唐一栗心情已經變得大好,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糖醋排骨,燒茄子,肉炒香菇,三鮮豆腐,還熬了一鍋紅豆黑豆小米粥。
「很有有賣相,估計吃起來也不會太差,顧落,我先嘗嘗。」話音落,唐一栗伸手就想拿了筷子。
「不許吃!你急什麼,先去洗手!」顧落拍開他的手,眼楮瞪著唐一栗,神色很是厭棄,「順便清理一下自己,胡子拉渣,看你邋遢的!真是髒死了!」
「很邋遢嗎?」唐一栗模了模自己的臉,確實,他已經很多天沒洗臉刮胡子了,什麼樣子可想而知。故意向顧落跟前湊了湊,顧落更加嫌惡的瞪眼後退,唐一栗嘿嘿的笑,伸手擰了顧落一把,「顧落你這是在嫌棄我?」
顧落挑了下眉,一點笑容都沒有,一臉的肅然,「反正不收拾干淨就不許吃飯!」
「那我現在就去收拾!」唐一栗很急的就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似乎真的很怕沒飯吃,嘴里還小聲嘀咕著︰「你別偷吃,等我出來一起。」
安靜的看著唐一栗進了浴室,顧落心口一酸,眼圈又不爭氣的紅了,用力的眨眨眼,進廚房繼續做那道冬瓜蝦仁湯。
顧落把所有的飯菜擺好後,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唐一栗,
大概二十分鐘,唐一栗就才精神抖擻的出了浴室,只是頭發還在滴水,順著鬢角一個勁的往下滑落,
「這下行了吧?」唐一栗拿著毛巾隨便在頭上擦了兩下就丟在一邊,
顧落也不說話,直接拿過唐一栗扔掉的毛巾,然後,繼續給他擦頭發,唐一栗也不和她掙,只是低著頭彎著腰配合著顧落,眼楮里已是少見的溫柔……
最後,顧落摟著唐一栗,把臉埋到他的脖頸里……唐一栗也是很用力地抱著她,小心翼翼的拍著她的背……
很久之後,顧落才抬頭說,「吃飯!」然後,拉著唐一栗進了餐廳。
……
唐一栗夾了塊排骨,放在嘴里細嚼慢咽,吃完之後像個美食家一樣點頭稱贊︰「還不錯,色香味俱全。」
「那還用說!絕對有潛力!」顧落一點都不謙虛。
唐一栗笑︰「那以後你要天天做飯,一頓也不許偷懶。」
「憑什麼?」顧落很是抗議,
唐一栗回答的很直接,「男主外,女主內。誰讓你是女人!」
顧落端著碗,恨恨的瞪著他,半天才說出話來,「我要吃你碗里面的粥。」
唐一栗嘴角不由得牽起來一個弧度,「我都吃過了。」
顧落咬牙,「我不嫌棄。」
「嫌棄也沒有!」唐一栗突然飄忽著眼說道,「張嘴!」
顧落很听話的張了嘴,臉是緊繃著,盡量不出現任何表情。
唐一栗笑,壓制著心中千回百轉的一汪柔情,唐一栗一勺子一勺子把自己的碗里的粥喂給了顧落。他的動作是那樣的關注,仿似在照顧一件珍藏的寶物。
顧落使勁掐著自己的掌心,默默地望著他,慢慢的吃著,一口一口的。
「多吃點肉,瘦的和竹竿似的!」唐一栗不但喂著顧落粥,時不時加了塊排骨送到顧落的嘴里。
「唐一栗……」顧落卻突然喊了他一聲。
「嗯。」唐一栗像往常一樣的應著。
顧落隔了幾秒鐘的說不出話,眼神有點幽深。「……唐一栗,你相信輪回嗎?」
唐一栗手里的動作停下,沒想到顧落突然問這句話,眼神不解的望著她。
眼楮對著唐一栗的眼楮,顧落又問一次。「相信這世上有因果輪回嗎?你說,人到底有沒有下輩子?」
「有的吧!」唐一栗下意識的收緊了捏筷子的手,
顧落想了想,說︰「下輩子我要做男人!」
唐一栗笑起來,仿佛覺得很有趣一般,看來顧落真得很介意‘男主外,女主內,’「你以為男人是那麼好做的?顧落,能做女人就知足吧!」
「不,我就要做男人!」顧落臉上絕對是一副‘就這麼定了,沒商量!’的表情,
「你若是男人,那我們怎麼辦?」唐一栗抬起眼眸,先怪模怪樣瞪了顧落一會兒,神情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告訴你顧落,我可不做女人,到什麼時候我也喜歡做男人!」
顧落沉默,隔了會,才「哦」了一聲。
「……唐一栗,那我們?看來只能做兄弟了。」顧落的話語無不遺憾。現在他們是兄妹,看來下輩子無論他們有沒有血緣都得成兄弟了!
唐一栗抿著唇看顧落,視線在她身上流轉,一會兒便眯著眼笑,笑的意味難明的,「其實除了兄弟,我們還是可以做別的,只要你不介意。」
「做什麼?」顧落眨眨眼,有種猜測瞬間從她的腦中一閃而過……唐一栗不會是……想要那樣吧?
「就做那個!」唐一栗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搞基?」顧落試探著問,
唐一栗笑出聲來,「連這個你都知道!」
顧落瞪了唐一栗一眼楮,一言不發的看了他兩秒,直愣愣的,帶著點點絕望,唐一栗卻仍舊在笑,顧落卻感到腦皮發麻,一陣陣的發 ,
唐一栗這是在告訴她,不管是今生還是來世,也不管他們是男是女,還是哪一種關系,哪一種角色,他都只認她一個人!
「顧落,我絕對不做下面那個!我只會做攻!」唐一栗一點點湊緊顧落,嘴角噙著一絲笑,看似漫不經心看著顧落,眼神卻是寵溺的。
顧落壓制了半天,最後一巴掌拍掉不斷湊近的臉︰「閉嘴,吃飯!吃完了飯你去刷碗!」
……
看著唐一栗吃完飯,顧落站起來,把碗筷收拾了,放到洗菜池里,然後打開了水龍頭。
唐一栗站在她的後面,「你剛才不是說讓我洗碗嗎?」
「怕你洗不干淨!」顧落順手那個圍裙,也不回頭,
唐一栗把顧落剛拿到手里的圍裙,一把抓了過去。「誰說洗不干淨?碗筷還是給我來洗!你在旁邊監工驗收好了!」
唐一栗系好圍裙,分外仔細的洗著碗,顧落在他身後靜靜地瞅著,洗著洗著,唐一栗突然就對著顧落伸出濕漉漉的手,顧落只覺得身子一傾,整個人一下子就貼到了唐一栗的背上。
「傻兮兮在那站著干什麼?摟著!沒看到電視上男人洗碗的時候,女人都這樣摟著?」唐一栗笑嘻嘻的說。
顧落心里突然就是一疼,仿佛被尖針狠狠扎了一下。手臂用了力,使勁兒摟著唐一栗,顧落把臉埋在唐一栗的後背上,有點呼吸困難了。
唐一栗輕轉了一下臉,下巴蹭了蹭顧落的耳朵,然後張嘴,很小勁兒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耳鬢廝磨,「顧落,如果你每天換著花樣給我做飯,然後,我洗碗,這樣多好,顧落,別離開我,我一直想好好的和你白頭到老,千萬別離開我,那樣太讓人難受了。」
「整天想東想西,琢磨來琢磨只會徒增煩惱,反不如就隨隨便便的,反正都這樣了,我們過一天算一天吧!哪怕多過一天,都是好的。」
「其實我們可以找個地方住,最好是人煙稀少的鄉下,養幾只小貓小狗,再搞塊菜地,種上幾畦豆角,閑著沒事在菜地里溜達溜達……」
唐一栗說話的聲音非常低,東一句西一句,听上去就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顧落的嗓子似乎是堵了什麼東西,一點多余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她有些哽咽的在唐一栗後背點了頭,眼楮已經盈滿了眼眶,卻硬逼著不讓它落下,她不願意唐一栗看到,只想讓這樣的時分,能延續得更長一點……雖然,這樣的親密她只能維持兩天而已……
所以,放任兩天,什麼都不想就兩天。顧落對自己說,
兩天後,放過唐一栗,也放過她自己,也許一切就海闊天空了。
……
兩天後,唐一栗便住進了醫院,預備和塵塵一起做手術了。
「我就在手術室外邊等你,唐一栗,你要……你要好好的出來。」顧落叮囑著。
唐一栗笑了下,揮了揮手,大步往手術室走去。
……
兩天後,唐一栗便住進了醫院,預備和塵塵一起做手術了。
「我就在手術室外邊等你,唐一栗,你要……你要好好的出來。」顧落叮囑著。
唐一栗笑了下,揮了揮手,大步往手術室走去。
看著手術室的門慢慢的關閉上,顧落的眼楮卻沒收回來,還在盯著,她的心就跟懸那鋼絲上一樣,擔心,擔心唐一栗,還有塵塵。
「顧落,這邊兒來坐!手術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走廊長椅上的唐鐵招呼著顧落,唐一栗和塵塵做手術,唐家的人也都來了。
顧落回頭,看了看唐鐵,安平,還有糖糖,別人不說,單單安平那種**果怨恨而又敵視的眼神就讓她受不了,腦子不由自主的就閃現媽媽被人肆虐蹂躪的情景。
顧落緊緊咬著牙,也沒說話,抬腿就走向走廊的另一頭。
「這丫頭,怎麼這麼……這麼……」唐鐵結巴了一頓,也沒找到合適的詞語。
安平哼了一聲,眼楮里的怨恨更深了。
顧落在走廊另一頭找了張長椅坐下,閉著眼楮,控制著不讓自己呼吸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她身邊坐下,輕輕的喊她,「顧落……」
顧落睜開眼,「江航!」
「唐一栗和塵塵都進手術室了?」江航問。
顧落點了下頭,
江航把他放到長椅上的塑料袋子打開,「我買了點吃的,顧落看看有你想吃的吧!」
顧落看了看,塑料袋子里牛女乃,面包,醬牛肉……一大堆,
「買這麼多干什麼?我根本吃不了這麼多,」
「多吃點!你太瘦了!」江航把牛女乃拿出來,把吸管插好,然後遞給顧落。
「謝謝!」顧落望著他,眼里沒有微瀾。
江航摟住她,「我照顧自己的老婆謝什麼?」
顧落靠著江航,面上勉強笑,
江航注視著顧落,「顧落,告訴我,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婚禮。」
顧落顯然一愣,半天,才茫然的搖頭,「怎麼樣都行,一切你做主安排就好!」
江航雙臂更用力環住她,下巴擱在她的頸窩,「女孩子好像都比較喜歡場面盛大點的婚禮。」
「也不全是,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沒必要大操大辦,簡簡單單就好,不用花太多錢。」
顧落的聲音很輕,輕的讓江航心頭有點酥酥的感覺,
「我願意花錢,你心疼什麼?」江航低頭便吻住了她……
江航並沒在醫院停留多久,囑咐了顧落幾句,便趕回了A市籌備婚禮去了。
江航離開沒幾分鐘,唐鐵拄著小棍站在了顧落對面,一副審問的架勢,「說,跟江航怎麼回事?」
顧落沉默了一會兒,頭疼的厲害,「沒怎麼回事,就是要結婚了!」
「結婚?跟江航結婚?」唐鐵有點吃驚,但更多的是惱怒,顧落根本就不听從他這個做爺爺的安排,讓顧落出國,他一切都安置妥當了,他不但要自己的孫女在國外生活的好,他還有日後給顧落選一個各方面都優秀的老公。
「這麼大的事,顧落你和誰商量了?」
顧落卻扯著唇角笑,笑的極盡嘲諷,「我自己的事!為什麼要和別人商量?」
「你還真打算和江航結婚了?你是找不著男人了?告訴你顧落,爺爺就不同意你嫁給他,顧落,對江航你了解多少?他有黑道背景你知道嗎?唐家的孩子就不能個個都毀在江航那小子身上,一個唐一心就夠了!」唐鐵杵著小棍吼著,是完全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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