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傳來的音樂忽遠忽近、若有若無,明明真切清晰的听見聲音,但是仔細聆听,卻是一片寂靜空靈,仿佛樂聲從未出現,給人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
柳隨風緊了緊手中寶劍,緩緩側過身子,一面提防竹林中的變化,一面戒備後方的不速之客。
林雪兒雖然沒有柳隨風的閱歷,但是她冰雪聰明,哪兒還看不出柳隨風的心意?加上自身也察覺出樂聲的詭異,于是蓮步輕挪,背對著柳隨風側身而立,將龍寂大師夾在中央。[搜索最新更新盡在;不消片刻,遠方就出現了兩列奇裝少女,僅以繡花紅綢裹住軀干,外面輕紗覆體,白女敕女敕的手臂大腿隱現其中,手中各自拿著鈴鐺、手鼓、金鈸、玉磬諸般樂器,不時搖擺敲打,走路之間,腰肢有韻律的搖擺著,宛如一條條聞歌起舞的美女蛇。
兩列少女之後,是一座方圓五丈的花車,前方並無牛馬之類的驅動,車底離地三尺、長毯墜地,也不知道花車下面是什麼情況。
花車周邊,是眾多鮮花編制而成的花帶,四角呈現出合歡蓮的造型,花心之上,盤坐著四個妖嬈艷麗的年輕女子,各自撫琴吹簫、彈阮奏箏,引領著蕩人心魄的樂曲。
花車中央立著一幢碩大華蓋,金頂朱桿、瓔珞流轉,閃耀著晶瑩的光芒,華蓋下方堆砌著一座五彩斑斕的花山,上面斜靠著一男兩女。男的年約二十,生得一表人才、豐神俊朗,身著粉紅衣衫,上面繡著九對俊俏妖嬈、栩栩如生的赤身男女,肌膚如玉,尤勝處子,眼楮亮得直逼星辰,嘴角帶笑,就像是含著一抹融化萬物的春光。他的懷中摟著一個豐腴美婦,眉眼間春意盎然,一手托著一串葡萄,一手正在喂他食用。另一個相貌清純的少女,穿著怪誕不經的暴露裝束,跪倒在男子身後,輕輕捶打著他的肩膀。
柳隨風見到此情此景,手中寶劍竟然不自禁的抖了一下,他的這個反應很小,但卻沒有逃過林雪兒的感應。
「柳兄?」林雪兒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
柳隨風強行壓制自己的聲音,還是掩蓋不了隱隱的懼意︰「來者是百欲宮的魔頭,等會兒我纏住他們,你立即按照原路逃離此地,不要再回來。有他們出手,魔女應該死定了,你我再無出手的必要,如果他們都殺不了魔女,我們更加不可能,所以你不用存有任何僥幸之念。」
林雪兒道︰「他們也是來參與剿殺魔女的?我們與他們之間無冤無仇,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們?」
柳隨風苦笑道︰「不是殺我們,百欲宮是欲魔宋毐的老巢,這個老魔的門人個個如命,見到你這樣的美貌女子一定不會放過。」
林雪兒終于明白過來,面色變得慘白,百欲宮她是第一次听說,但是宋毐的名頭她可是如雷貫耳。九州廣大,江湖上的凶人惡徒即使僅限于采花大盜,數目都是不可計數的,任誰要去防備也防備不過來,但是每一個江湖女兒出道,父母師門給她上的第一堂課必定是提防宋毐。
其實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個提醒都是廢話,宋毐此人位列魔教十大神魔之一,與田行之、玄媼、厲無靈、血河老人等人齊名,一身武功道法已臻化境,被他盯上的人,幾乎注定了魔掌難逃的命運。但是這並不妨礙大家會告誡自己的女性晚輩,離這個人越遠越好,最好是听到風聲立即遠離。
六十年來,從來沒有女人被宋毐看上還能保全清白。更讓受害者親人朋友難以容忍的是,也不知道宋毐用了什麼魔教秘法,每一個被他侮辱的女性,最終都死心塌地的淪為他的玩物,甚至為他充當肉盾。
宋毐為惡多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被江湖俠士圍殺,其中不乏被江湖中的頂尖高手圍攻,但是每一次都能成功逃月兌,除了他本人的機警過人、武功強橫、遁法高明,還在于他隨時隨地身旁都有足夠數量的隨侍女子替他抵擋致命攻擊。
如果說對于林雪兒,宋毐的凶婬只是一個傳說,對于柳隨風,卻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因為他認出了花山上的兩個女人。
豐腴少婦是柯家莊的莊主夫人官若雲,清純少女是南越大俠北連雲的掌上明珠北小露,都是他的昔日舊識,只不過這兩個人已經失蹤了三、四年,想不到再次相遇,會是如今的局面。
粉衣少年自然不會是宋毐,宋毐成名六十余載,就算駐顏有術,也不可能如此年輕,但是能夠動用宋毐的六欲秘魔花車,應該是宋毐的門人甚至兒孫。
想起當年見面的情形,再看到眼前這一幕景象,柳隨風心中生出難以自抑的憤怒,他與官若雲只有一面之緣,對北小露的刁蠻任性甚至有些厭惡,但是他在這一刻胸中翻騰的,只有鏟除百欲宮的沖動。
花車上的少年似乎听到了柳隨風的話語,笑嘻嘻的轉過頭來,望著林雪兒,輕柔的說道︰「嗯,果然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這小子這麼緊張。」說著伸手探入官若雲的內衣之中,一陣揉捏,弄得官若雲臉泛潮紅、嬌喘微微、眼楮就像要滴出水一般。
林雪兒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見到如此行徑,羞得滿臉通紅,啐了一口︰「無恥!」
粉衣少年聞言哈哈大笑,斜眼瞥著林雪兒︰「小丫頭,等你嘗到個中滋味,就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柳隨風雖然久聞百欲宮秘法無解,但是不嘗試總有些不甘心,運用大慈寺嫡傳的破障佛音,冷不丁的洪聲喝道︰「柯夫人!北姑娘!可認得梧桐故人否?!」
北小露被震得身體一顫,但只是抬頭看了柳隨風一眼,便不再理會,而官若雲干脆沉浸在粉衣少年的挑逗中,沒有絲毫反應。
粉衣少年不屑的冷笑道︰「哪兒來的愣頭青?不自量力!你當我們百欲宮依靠那種低級的**邪法控制爐鼎麼?嘿嘿,不知所謂!」說罷手上用力一推,將渾身軟綿無力的官若雲推倒在地,長身而起,懶洋洋地道︰「你們命好,今天本公子是奉了師尊之命,前來捉拿魔女回宮,沒空搭理你們。哼,趁著這百年難得一遇的良機,趕緊滾蛋!否則此件事了,說不定本公子順手就把這雛兒帶回去教教。」說著目光在林雪兒身上掃過,臉上笑意更濃︰「唔,的確是個好爐鼎,可惜了,今天得先行料理正事。」
柳、林二人又驚又怒,但是不等他們開口,粉衣少年已經略過他們,徑自對著竹林深處喝道︰「易歸藏!易天行!你們兄弟給本公子听好了!轉世魔女乃是我師尊宋毐預訂的爐鼎,識相的趕快把她交給我,否則別怪本公子辣手無情!」
易歸藏的聲音隨即響起︰「滾!」他的聲音並不高亢,也不洪亮,但是落在粉衣少年耳中,卻比柳隨風的破障佛音還要震懾心靈,只覺耳鼓中余音轟鳴,仿佛萬根金針扎刺一般難受。
粉衣少年駭然之下,連忙運氣歸元,驅散不適,沉著臉怒道︰「不識好歹的東西!你以為刺天竹林就能攔住本公子麼?」說罷雙手向下一拍,六欲秘魔花車忽然從下方噴射出濃濃黑煙,騰雲駕霧,起在空中,然後徐徐朝著刺天竹林飄去,坐在六欲秘魔花車四角的四個女子各施本領,靡靡樂聲立時轉為金鐵交擊的殺伐之音,浪潮般涌向刺天竹林。
刺天竹被樂聲一逼,頓時化作漫天蟲雲,朝著六欲秘魔花車撲擊過來。
粉衣少年狂笑道︰「來得好!」雙袖向前一揮,兩道粉紅色的煙氣激射而出,撞擊在刺天竹蟲群之上。
比起密密麻麻的蟲群,粉衣少年的煙霧顯得有些微不足道,瞬間就淹沒在鋪天蓋地的綠色狂潮之中,但是粉衣少年卻露出得意的神情。
眼見刺天竹蟲肆無忌憚的飛到車前十丈,粉衣少年這才變了臉色︰「怎麼會這樣?」他自幼在百欲宮長大,見慣了宋毐橫行無忌的風範,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和合神煙中者欲念塞心,當場就會失去神智,滿腦只有求歡的念頭,足以讓對面的蟲子失去攻擊能力,卻不知道刺天竹蟲乃是依靠個體分裂繁殖的異蟲,根本沒有交配的概念,媚藥對它們完全沒有效用,這一錯算,使得他先機盡失。
不過粉衣少年身為宋毐得意門生,也不是易于之輩,見勢不妙,立即做出反應,口中長嘯一聲,身形沖天而起︰「敕!」
兩只雲袖揮舞,輕飄飄的劃過虛空,留下兩道粉紅色的弧形光華,緊接著,粉衣少年雙掌平推,粉紅光華立時化作兩道長虹,沖入刺天竹蟲群之中。
粉紅華光順著粉衣少年的手勢,在蟲群中縱橫交錯,猶如無堅不摧的寶劍,所到之處,蟲落如雨,頃刻間就在地面上鋪就一層厚厚的綠意。
刺天竹蟲雖然悍不畏死,但是似乎並不懂得群起而攻之,除了被魔音激怒的蟲子前僕後繼,遠方那些沒有被觸動的刺天竹依舊保持著清幽竹林的風範,四個演奏魔音的女子似乎也看出其中端倪,不再繼續攻擊竹林,所以在粉衣少年的犀利劍氣之下,漫天蟲群只落得越來越少,直至全軍覆沒。
不過粉衣少年一口氣擊殺了不知道幾萬只毒蟲,真氣消耗也是不小,身形重新落到花車上面的時候,面色微微發白,氣息也顯得有些紊亂。
竹林深處嗡嗡響起兩聲琴音,中間還夾著一個女孩的嬌笑,仿佛嘲弄粉衣少年的大言不慚、無功而返。
粉衣少年精通音律,自然不會听錯易歸藏的琴意,胸中怒火中燒︰「易歸藏!是男人就別依仗毒蟲之利,我們手底下見真章!」
易歸藏恬淡溫和的答道︰「好,你過來吧。」
粉衣少年氣得想翻白眼,暗自恃道︰「誰說易歸藏是謙謙君子?簡直就是個彎酸刻薄的小人!我能過去還叫你出來?」不過他經過剛才的出手,已經見識到刺天竹的厲害,心中再無半分硬闖刺天竹林的把握,氣惱歸氣惱,卻也不敢繼續輕舉妄動。
不過他眼珠兒一轉,便落到林雪兒身上,嘴角不禁笑意重現︰「我听說易公子一向行俠仗義、扶弱濟危,乃是當今俠士的典範。不知道本公子當著你的面**少女,你有何反應?是繼續躲在毒蟲堆里作縮頭烏龜?還是跑出來送死順便展示你那廉價的道義?」
柳隨風聞言一凜,猛然伸手抓住林雪兒,狠狠推了出去︰「快走!」說罷縱身躍起,劍光如練,凌空刺向粉衣少年。
粉衣少年不屑的撇了撇嘴︰「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右臂輕輕伸出,往迎面而來的寶劍側面一彈。
嗡的一聲長吟,柳隨風只覺虎口一熱,險些握不住手中寶劍,心中又驚又懼,不過他家傳的回風舞柳身法最為擅長的就是借力回旋、凌空蹈虛,順著粉衣少年的指力,他的腰肢一扭,宛如漫天飛舞的柳絮,迎風縈繞,重又飄向粉衣少年,一劍刺向他的咽喉。
粉衣少年咦了一聲,隨即嗤笑道︰「有點門道,可惜也就只有這麼一點。」說罷雙手一分,左手抓住劍鋒一扭,便把柳隨風的寶劍絞成麻花,右掌拍向柳隨風的胸口。
「住手!」林雪兒身子還未落地,就體會到柳隨風的用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氣憤,哪兒肯扔下他獨自逃生?一落地就迅速轉身殺回,身形就如乳燕穿林,飛射過來,人尚未至,已是十指連彈,發出數十顆晶瑩剔透的冰彈,同時擊向粉衣少年數十道大穴。
冰彈破空之聲尖銳刺耳,並且夾著一片其寒刺骨的冷風,看得粉衣少年臉色一變︰「癸水冰珠!你是五行門弟子?!」
趁著粉衣少年心神微分,一直盤膝不動的龍寂大師忽然怒目圓睜,大喝一聲,從地上暴起發難,左手僧袖一卷,將柳隨風拉過一旁,右掌金光閃耀,猶如開山巨斧,劈向對方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