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心勝心中一動,密語說道︰「你是想要……」
易天行忽然臉色一變,望向東面︰「今天你的兄弟在這里動手?」
古心勝徐徐望了東方一眼,然後轉過頭對著易天行︰「不錯,是我的人在動手。」
易天行道︰「對方是誰?」
古心勝道︰「五龍堂。」
易天行咦了一聲,訝然道︰「似乎沒有听說過。」
古心勝笑道︰「他們的堂口剛成立沒有多久,你自然沒听說。不過他們的老大、老二和老三你一定听過。」
易天行道︰「誰?」
古心勝道︰「他們的大堂主是赤甲龍王李承天,二堂主雙頭鼉龍張少虎,三堂主飛龍馬。」
易天行皺眉道︰「他們的名號里面雖然都有個龍字,但是沒有听聞有什麼交情,怎麼會混到一起組建幫派?還有,既然是五龍,還有兩個無名小輩湊數?」
古心勝沉聲道︰「他們此番進京,背後是太子一黨在撐腰,如果不出我所料,應該是太子的門客把他們聚集在一起。至于五龍堂的四堂主鄭雲龍、五堂主妖龍白探幽,江湖上名聲不顯,但是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領,並非濫竽充數之流。」
易天行道︰「查不出來歷?」
古心勝道︰「鄭雲龍使的‘雲遮霧掩十七式’似是而非,不知道是嶂山劍派的記名弟子,還是從哪兒偷學的?至于白探幽,法術倒是厲害,但是明顯不成系統,應該是旁門道術之士。」
易天行匆匆扒了兩口菜,起身道︰「我們過去看看。」
古心勝擺手道︰「不需理會,李承天等人的武功、道法雖然了得,不過還輪不到他們在我面前囂張。今日一過,五龍堂必定會灰飛煙滅。」
易天行道︰「但是他們背後是太子的話,會不會有其他人插手?」
古心勝笑道︰「這點更加不用擔心,廟堂上的大老爺們自然有他們的規矩,如果每個達官貴人看著手下養的狗打不贏就赤膊上陣,這朝廷不就亂了?大人們只關心他們的利益增減,我們的生死勝負,是沒人理會的。正如我死了,秦正道絕對不會為我出頭一樣,區區五個江湖亡命,太子就算要利用也是遣人操縱,本人是否知道他們存在都成問題,怎麼可能派人相助?」
古心勝甫一說完,鄰桌兩名大碗喝酒的漢子毫無征兆的猛一揚手,數十道寒光如電,全然不管易天行,盡數朝著古心勝射去。
攤鋪中的其余食客還未反應過來,寒光就已經到了古心勝眼前。
古心勝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手中銅扇一張,一片黃光閃動,將暗器盡數攔下,瞥著那兩名漢子︰「五龍堂的朋友?」
隨著兩聲大笑,那兩名漢子雙雙站起,其中一人將手往臉上一抹,露出一張略顯稚氣的臉龐,接著反手拍在身旁的扁擔上面,扁擔應手而裂,彈出一柄青鋒劍,被他抓在手中,身上氣息立時大變,眼中神光隱隱,衣衫無風鼓蕩,端的氣勢凌人,另一人身上傳來一陣劈劈啪啪的脆響,身軀一下子高了一尺,渾身肌膚透露出淡紅色的光芒,大聲說道︰「古七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這麼看不起我們兄弟!」
高大漢子話音剛落,趙胖子的攤鋪頂端忽然嘶的一聲,帆布洞穿,一道身影快逾疾風,夾著兩道寒光,撲向古心勝。
與此同時,街道對面猛然沖出兩道人影,其中一個脖生肉瘤、面目猙獰、手持奇門兵器鱷首剪的粗短漢子,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另外一個目如鷹隼、身著陰陽袍、頭戴鯉魚冠的馬臉老道,跟在他身後,右手立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後,一面跑動,一面口中念念有詞。
此時攤鋪中的食客才紛紛反應過來,倉皇尖叫著奪路而逃。
古心勝劍眉一挑,銅扇一合,舉手點了兩點,正好擊中兩道當頭刺下的寒光。
錚錚連聲,攤鋪頂上跳下的瘦消漢子翻了個筋斗,落在高大漢子身側,兩柄拐子刀一橫一豎,守住中門,蓄勢待發。
易天行霍地站起身來,冷笑一聲︰「看來五龍堂的堂主都聚集到這里來了!」手臂一揮,盛放鹵牛肉和鹵菜素拼的兩個盤子便呼嘯飛出,朝著張少虎、白探幽射去。
張少虎怒吼一聲,鱷首剪一掃,砸向凌空飛來的瓷盤,誰知那兩個盤子到了中途,忽然轉變方向,一個向右斜飛,射向白探幽,一個向下一沉,砸向張少虎腳踝。
張少虎猝不及防,倉促間被打得手忙腳亂,忙不迭的向後一跳,躲開攻擊,白探幽眼中精光一閃,右手一探,手指點在迎面飛來的盤子上面,當場打得粉碎,口中咒語沒有絲毫停歇。
易天行見出手一擊沒有打斷白探幽施法,長嘯一聲︰「七表哥,鋪子里面的歸你!」說話間,身子已經箭一般激射出去,迎著張少虎便是一記鐵拳。
張少虎被易天行一個盤子逼退,心中又羞又惱,大吼一聲︰「小子放肆!」鱷首剪分開,巨大的剪刀口內鋸齒森森,猶如鱷魚尖牙,狠狠剪向易天行手腕。
此時白探幽也已念咒完畢,盯著易天行張口吐出一道火龍,接著嘎嘎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小子,我們本來沒有想過對付你,死了就怪你自己多管閑事吧!」
易天行嘿的一聲,看似已經使老的拳頭忽然變化,手臂一縮一進,腰肢一扭,身形轉動,繞過鱷首剪一拳轟向張少虎面門,同時左手一揚,真氣透體而出,彌漫開來,形成一道無形屏障,擋住氣勢洶洶的火龍。
古心勝听到易天行的招呼,大笑道︰「好!」也不與李承天說話,手中天寧扇上下翻飛,或開或合,攻勢時而剛猛如巨斧開天,以硬踫硬,時而輕盈如穿花蝴蝶,擇漏戳穴,以一敵三,將李承天、馬、鄭雲龍三人生生壓住。
馬的武功以輕功見長,並不擅長這種硬踫硬的套路,所以被古心勝壓著打並無什麼感覺,只是為著被古心勝纏上、無法抽身游斗而大感頭疼。
李承天和鄭雲龍卻郁悶得想要吐血。
李承天一身橫練的赤蚌神功,一旦運起功來,周身澎湃的血氣翻騰激蕩,布于體表,當真是刀槍不入、箭矢不傷,所以一直以來,他跟人交手都是強力碾壓,只有別人避他鋒銳、從無自己節節退讓的事情,偏偏古心勝身兼兩家之長,家傳的五丁神功剛猛絕倫,外公傳授的大衍神功雄渾淳厚,手中天寧扇又是玄門至寶,非但質地堅愈精鋼,更有破除外家橫練功夫、內家護體罡氣的功效,任是李承天的赤蚌神功早已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被天寧扇打在身上,也是一陣劇痛,不得不閃躲為先,動起手來夾手夾腳,一身本領不得舒展,氣得哇哇直叫。
鄭雲龍年輕氣盛,他本是林州一個書香門第,只因幼年機緣巧合,得到了一本嶂山劍派的武學殘篇,嶂山劍派的武功本就精妙,加上他稟賦過人,經過多年苦心修煉,武功小有成就,出道以來從無敵手,養成了一副目空一切的脾氣,只是他家教甚嚴,不了解他的人初次見面,都會把他當成謙虛和善的小後生。不過鄭雲龍不知道他的不敗戰績是因為林州偏僻荒涼,沒有什麼高人坐鎮,加入五龍堂後,其余四人都是老江湖,誰也不願意莫名其妙得罪人,都把他哄著托著,愈發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入海的蛟龍、下山的猛虎,天下隨便去得。誰知古心勝一出手,就顯出深淺,他的武功由于缺了師父指導,很多精妙細微之處都沒有體會,平時打打庸手還不覺得,面對強敵就顯示出種種缺陷,在古心勝的猛烈攻勢下面表現得狼狽不堪、疲于奔命。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暴怒如狂,長嘯道︰「古心勝!吃我一劍!」
鄭雲龍雙腳蹬地,騰空而起,手中寶劍翻轉,幻化出千百道銳氣精光,朝著古心勝籠罩下去。他所修習的雲遮霧掩十七式以變幻無方著稱,這一劍名曰「瑞氣沖霄」,已經是雲遮霧掩十七式中最為凌厲的殺招,使將出來仍然是虛多過實。
這種華麗的招式對于比自己弱小的人,十分有效,對手往往還未分清楚虛實就已經死于劍下,但是古心勝格斗經驗豐富,目光一瞥,就看出其中虛實,心頭暗道一聲︰「來得好!」身子一側,讓過李承天、馬,天寧扇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穿過漫天華光,直接戳向鄭雲龍胸口。
鄭雲龍臉上駭然變色,他沒有想到在他發出最強一擊的時候,古心勝非但沒有躲避,反而迎著自己的殺招發動了更加犀利的攻擊,而且就像是熟知自己劍招的破綻一樣,銅扇毫無阻滯的穿過繁密劍光,點到自己胸前。
李承天、馬雙雙叫了一聲不好,李承天從古心勝背後猛然撲上,雙拳流星般轟出,馬則閃動身形,抓住鄭雲龍的領口向後一扯。
但是李、馬二人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拍,啪的一聲,鄭雲龍胸口衣衫碎裂,化作漫天蝴蝶飛舞,鄭雲龍胸口發出骨折筋斷的聲音,口中鮮血狂噴,順著馬的牽扯,在空中留下一道血流。
古心勝一擊得手,洪聲大笑著,轉身一扇,劈向李承天額頭,逼得他止步閃避。
眼睜睜看著鄭雲龍被打得生死不知,被易天行攔住的張少虎把心一橫,大叫道︰「你還等什麼?!」說罷不躲不擋,鱷首剪閉攏,標槍一般扎向易天行胸月復之間。
旁邊操縱火龍攻擊易天行的白探幽聞言,臉上黑氣一現,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猛然翻出,朝著易天行一揚︰「敕!」在他左手掌心,一道鮮紅如血的符異變驟生,符紋路里面無端端生出黑色煙氣,緊接著,符咒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一道道紋路相繼亮起,最終形成一團血紅光芒,飛將出來,打向易天行。
易天行見狀冷笑一聲︰「旁門左道,不知所謂!」左手一翻,食、中二指將張少虎的鱷首剪夾在中間,接著右手拔出白玉劍,在虛空中劃出一道玄奧的軌跡,正中血紅光球。
血紅光球應劍而破,爆散出無數漆黑如墨的煙氣,其中鬼聲啾啾,就像是有萬千厲鬼被放出來了一樣,最後聚合成一聲淒厲的尖嘯,煙消雲散,湮滅得無影無蹤。
隨著黑煙消散,白探幽慘叫一聲,臉色變得灰白,雙手捂住胸口,頹然跌坐在地上,身體就像是患了傷寒一樣戰抖不止,就連一直操控著的火龍都無暇顧及,任由它直愣愣的掉在地上,由于街道中央無甚可燃之物,在地上燒出一條焦黑的痕跡後,便就地熄滅。
張少虎驚駭交加,連忙運力回收鱷首剪,誰知易天行的手指宛如鋼鉗一般,牢牢夾住他的武器,任他如何用勁,都無法撼動分毫。
張少虎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驚惶大叫一聲,松開鱷首剪,轉身就跑。
易天行冷冷一笑,左手輕輕一甩手指,鱷首剪呼嘯著旋轉飛出,插在張少虎的背心,猛烈的力量推動鱷首剪透體而過,將他釘在地上。
李承天、馬二人見狀,只覺手足冰冷,生出落荒而逃的念頭。他們也知道自己初來咋到、根基不夠,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剿滅古心勝的手下,而是打算擒賊先擒王,讓五龍堂的普通幫眾牽制住古心勝的手下,集中堂口最強的武力一舉拿下古心勝。
誰知他們千般算計,還是兩個犯了很大的錯誤。一是沒有查到易天行這個變數,二是低估了古心勝的實力,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使沒有易天行,他們五人想要擊殺古心勝也是一件難事,就算僥幸成功,恐怕也沒有幾個活口。
古心勝將他們二人的表情變化看在眼里,揚聲大笑道︰「小表弟,幫我堵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一面說話,一面攻勢大盛,使得李、馬二人壓力驟增。
馬首先心理崩潰,他本就不是豪勇之人,眼見大勢已去,哪兒還有心思酣戰?雙刀一分,擋開古心勝的扇子,扭頭向外飛奔。
易天行腳步輕挪,攔在馬面前︰「此路不通,請回。」
馬嘶聲叫道︰「擋我者死!」雙刀飛舞,斬向易天行。
易天行長嘆一聲︰「何苦呢?又要我殺人。」一掌平推,從雙刀間隙中穿過,正中馬前胸,打得他七竅流血,飛了出去。
古心勝罵道︰「孬種!跑什麼?趕著投胎麼?」說完惡狠狠的盯著李承天︰「你可別想跑,跑也跑不了!」
李承天自知不免,反而拋下顧慮,涌起困獸猶斗的戰意,對著古心勝暴喝道︰「來!」雙臂揮舞,連環砸出,看上去悍勇無畏、神威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