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槍漢子雙臂一合,兩根雙頭花槍交錯而出,宛如兩條花斑巨蟒,纏住鮮于沖的長槍,然後手腕一轉,大喝一聲︰「撒手!」
鮮于沖只覺雙臂傳來一陣巨大的絞力,手中長槍仿若插入龍卷風之中,隨著強猛的勁力險些旋轉起來,連忙氣沉丹田,怒目叫道︰「破!」一面吐氣發力,一面運足全身力氣,緊握槍桿,狠狠扎向前方。《》
轟!虛空中一聲爆響,攔路雙槍被鮮于沖一擊振開,長槍如虹,直刺雙槍漢子胸膛。
雙槍漢子眼中露出一絲驚惶,大叫一聲,左手一撥,借力向右飛掠。
鮮于沖手一抖,啪的一聲,槍桿掃在雙槍漢子的左手花槍上面。
雙槍漢子前力已盡、後力未生,被這一桿子抽過來,根本無力抵擋,連花槍帶手臂被鮮于沖一槍壓著撞擊在自己胸口上,當場鮮血狂噴,身體飛了出去。
鮮于沖一戰得勝,臉上卻無半分得意之se,謹慎的抖了一朵槍花,護住前身,徐徐退到易天行身邊。
「哥!」勁裝女子飛身攔住雙槍漢子,臨空將其扶住,飄然落地,惡狠狠的望著鮮于沖︰「小子,你膽子不小,敢傷我哥!」
鮮于沖哼了一聲︰「刀劍無眼,怕死別動武。」
勁裝女子聲音哽了一下,接著更加暴怒,將雙槍漢子扶在一旁,腳步一踏,便要上前。
雙槍漢子抓住她的手臂︰「二妹,我們楊家的人,要輸得起。」
勁裝女子怒道︰「他打傷了你,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再說了,你如果爭氣一點,學會爹的神槍訣,怎麼會被個無名小卒給打了?」
雙槍漢子被他妹妹說得郁悶無比,神槍楊強天生異稟,不僅神力驚人,握著八十多斤的霸王槍跟捻著一根繡花針沒區別,而且對于槍道悟xing極佳,集百家之所長,自創神槍訣,打遍湘州無敵手,可惜他這槍法要求太高,膝下兒女都沒有他那麼高悟xing和力量,一身武學未免後繼無人。
尤其他那長子楊山,對于神槍訣根本不得門而入,楊強十成本領他連一成都學不到,只好另闢蹊徑,練得一手雙槍,倒是他的次女楊真真悟xing不差,深得神槍運用的jing髓,可惜身為女子,天生力氣不足,神槍訣始終無法繼承下來。
不過這句話乃是楊家父子的逆鱗,楊山听了不高興,楊強也有些不快,聞言沉著臉喝道︰「退下,還不嫌丟人麼?」
楊真真一言出口,才知道犯了父親大忌,渾身氣勢頓時焉了下來,低聲應了一聲,不再開口。
楊強轉身望著鮮于沖,凌厲的目光仿佛兩道閃電,刺得鮮于沖雙眼一咪︰「年輕人,槍法不錯,軍隊出來的?」鮮于沖出身貧寒,幼時沒有什麼名師指點,全靠一身神力,在鄉間與人械斗,模爬滾打熬出來的功夫,後來雖然被潘瑜看中,帶到潘府習武,但是潘家也不是什麼武林名門,學來學去大抵是軍旅中的槍棒弓馬之術,好在古夢崖與潘瑜一見如故,又有心借助潘瑜的勢力,所以花了不少心血壯大潘瑜的班底,不光將壽千旬安置在潘瑜軍中擔任幕僚,更將家傳槍法傳授給了鮮于沖、郝霸,鮮于沖這才能夠在武道上面得以jing進,但是行家一眼便能看出他的槍法與江湖路數格格不入,充滿了沙場血戰的氣息。
鮮于沖知道瞞不過,耿直的一點頭︰「不錯。」
楊強心下嘆息,鮮于沖學習軍中槍法能夠走到這一步,勤奮、天賦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適才那一槍硬行突進破開雙槍的手法,顯示出他超乎常人的臂力,這樣的人才,正是修習他神槍訣的最佳人選,可惜,他不是自己兒子,甚至不能成為自己的徒弟︰「看你的身手,在軍中應該有職餃?」
鮮于沖瞥了易天行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拱手道︰「在下芫陽副將鮮于沖。」
楊強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好,原本老夫不該以大欺小,不過你既然來自芫陽,想必是因為那件事情,老夫便不能不管了。」
鮮于沖笑道︰「接大俠為了這件事,可是把兄弟伙全部都叫上了。」
楊強冷笑道︰「潘瑜仗著官府的勢力,強取豪奪,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如果不擰成一股繩,還不得被欺負到哭啊?」
易天行悠悠的道︰「土匪不算民?」
六道冰冷的目光掃過來,楊強開口道︰「這位公子是哪位?」
易天行淡淡地道︰「易天行。」
楊山捂著胸口,拍桌而起︰「原來是你?說起來你也是江湖中人,居然甘心做狗,真是丟盡了我們江湖人的臉面!」
易天行斜斜瞥了楊山一眼︰「第一,朱雀花並非接莊主之物,既然雙方同時看見,自然各憑手段,談不上強取豪奪,第二,潘兄奪取朱雀花,是為了我一個兄弟,他這麼夠義氣,我這做大哥的總不能置身事外。」
楊山冷笑道︰「若是接大伯敗在潘瑜手上,朱雀花拿去我們沒有二話,他靠著三千勁弩欺壓我們江湖人算什麼手段?」
鮮于沖嘿的一聲︰「當時接莊主帶著百來號弟兄,如果換作潘公子一人在場,接莊主會單打獨斗?」
楊山怒道︰「怎麼不會?你以為我們湘州豪杰跟你們這些朝廷鷹犬一樣不知羞恥?」
鮮于沖道︰「我們是軍人,兩軍交鋒,哪兒有單挑定輸贏的道理?」
楊山罵道︰「早說你們不要臉了!以多欺少的孬種!」
鮮于沖道︰「作為手下敗將,這麼說不好?」
楊山氣得臉se通紅︰「你……」
楊強揮手止住楊山的話頭,盯著鮮于沖︰「多說無益,看在你們孤身兩人敢來湘州送死的份上,老夫也不欺負你們,你們一起上。」
易天行眉頭微皺,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鳳歌山莊的底細都沒有弄清楚,便已經與接鐘鼎的義弟短兵相接,南湘三義在湘州多如牛毛的土匪中,絕對是頂尖的存在。
老大鳳歌山莊莊主接鐘鼎,承襲祖上家業,任俠好義,在湘州黑白兩道都有穩固的基礎,作為本土豪紳,他可以明目張膽的打著民團的旗號訓練兵馬,麾下號稱有三千好漢,較真細算的話,一千五六的jing裝武士也是有的,這樣的班底,放在正規軍不算什麼,作為土匪可就非同小可,加上湘州習氣,老百姓對外地來的官員天生厭惡,對本鄉本土的土匪卻抱有極大的同情,所以接鐘鼎在湘州南部權勢滔天,實際權力遠比坐擁幾萬官兵的官員來得實在。
老二楊強,就是眼前這個老頭,對于這個湘州第一號的獨行大盜,易天行並不敢小覷,他不比那些只能在自己地盤橫行無忌的地頭蛇,他的槍法不僅在湘州稱雄,就算是放在整個神州,也是一流高手。
老三通天鼠薄乘龍,他才是南湘三義中最令易天行頭疼的人物,此人詭計多端,卻又長袖善舞,湘州的江湖人士,十之仈jiu都跟他有交情,隨便寫幾封信,就能召集一群高手替他辦事,跟潘瑜結下梁子的是接鐘鼎,但是真正對潘瑜造成麻煩的卻是他。
易天行此番來湘州,並不是為了把仇恨加深,恰恰相反,化干戈為玉帛才是他的目的,說到底,這里是南湘三義的地盤,他們在湘州朝廷、武林,甚至民間,都有著牢不可破的基礎,他們代表的,是湘州許多人的利益。
殺了接鐘鼎很容易,覆滅鳳歌山莊對于易天行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江湖這麼多年來,用毒高手一夜之間滅人門、屠人城的例子屢見不鮮,易天行絲毫不懷疑自己的本領,但是要讓雙方滿意,這就難了。
朱雀花只有一朵,此物天生神物,可遇不可求,更重要的是,它有莫大的功效,除了煉制生死人肉白骨的療傷聖藥,它還能煉制延年益壽、增長內力的靈丹,對于接鐘鼎來說,看著朱雀花眼睜睜落入他人之手,絕對是他難以接受的事情。
還有個問題,就是面子,對于某些混跡官場、商場的人來說,面子一文不值,但是對于刀頭舌忝血的江湖人,尤其是帶著一幫手下打家劫舍的土匪頭子,面子絕對是頭等大事,誰傷了它,就得用血來償。
易天行打的主意,是先了解敵情,然後再做計較,有人就有利益,對于江湖更是如此,有人認為江湖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有人認為江湖是義氣千秋的殿堂,但是易天行並不這麼看,讀多了江湖秘聞,他發現江湖其實風高浪險,江湖其實利字當先。
隨心所yu、重義輕利的江湖人不是沒有,但是要麼死得早,在沒完沒了的火拼廝殺中喪生,要麼混得孬,就像昔ri號稱天下第一劍的隨心劍李雲天,名氣倒是有了,本領也是人所共見,但是他一輩子餐風露宿、孤獨終老,死後暴尸荒野,連口薄皮棺材都沒有。
真正功成名就、名利雙收的江湖大豪,沒有一個傻子或者瘋子。
就拿南湘三義來說,湘州那麼多土匪,怎麼他們八竿子扯不到關系的人能夠結拜?接鐘鼎有固定的地盤,有雄厚的家底,有清白的身份,就算不做土匪,也是豪俠一流,但是有一個兄弟神勇無敵,有一個兄弟幫他協調關系,他才能坐穩南湘武林第一把交椅。楊強能打,一人來去,天下橫行,可是他要結婚生子,他終究不可能一輩子獨行,大哥有權有勢,三弟知交滿天下,自己才有後路。薄乘龍朋友多,但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明白人情薄如紙,自己沒有出身,沒有武力,沒有足夠的利益,誰為你付出?但是兩位義兄有,這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誰都知道薄乘龍的背後是接鐘鼎和楊強,跟他們套不上交情,跟他薄乘龍套上交情也一樣。
所以易天行很早就明白一件事情,在江湖的世界里,沒有解不開的仇恨,只有滿足不了的利益,現在的問題是,什麼樣的利益可以滿足接鐘鼎而又讓自己可以忍受?同時還要讓雙方都能下得了台?接鐘鼎把事情鬧這麼大,一方面是被潘瑜奪去朱雀花的事情見者甚多,無法掩住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覺得雙方利益無法取得一致,干脆撕破臉皮,好歹落得不畏強權的名聲。
但是剛剛踏入接鐘鼎的地盤,就跟楊強對上,卻非易天行樂意的事情,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他擊敗楊強,掃的不僅是楊強的面子,那是在打湘州武林的臉,可是如果他敗在楊強手里,這件事就沒法善後了,湘州武林會說看,潘瑜這種朝廷鷹犬也就仗著人多欺負我們湘州人,真要動起手來單挑,根本就不夠看!
看見易天行沉默不語,楊真真冷笑道︰「怎麼?怕了?」
鮮于沖眉毛一挑︰「閉嘴!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麼嘴?」
楊真真聞言大怒︰「你個廢物臭男人,找死麼?!」說罷手一揚,一道銀光直刺鮮于沖咽喉。
鮮于沖大喝一聲︰「來得好!」一挺長槍,迎將過去。
楊強見狀暗自頷首,他老于江湖,怎麼看不出鮮于沖的用意?想不到鮮于沖一臉敦厚,心思如此活泛,他出言挑撥自己女兒出手,自己便不好意思插手其中,雙方也就有了緩沖的余地,不過楊強隨即嘴角翹起,心中想道︰「惹上我女兒,算你倒霉!」
就在楊強心念轉動之間,楊真真已經把槍法展開,只見銀光閃爍,在她身外涌起一幢銀白se光華,燦爛如群星,繁茂如梨花。
鮮于沖的槍法剛勁有力,毫無花俏,講究的便是一力降十會,可是面對楊真真的璀璨槍光,他卻怎麼也無法攻破。
楊真真的梨花槍法看似華而不實,但是每一點銀光都蘊藏著驚人的彈、震之力,這種力量並不是蠻力,而是一種技巧,雖然談不上四兩撥千斤,但是卻能給對手帶來沉重的負擔。
鮮于沖的長槍每刺中一點銀光,雙臂便會被震得抖動一次,場中看似他在壓著楊真真猛攻,其實楊真真以逸待勞,並未用出多少力道,便將鮮于沖的真氣和體力一點一點的磨去。
鮮于沖與楊真真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鮮于沖的雙臂已經酸麻難禁,出槍速度越來越慢,就在此時,楊真真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厲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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