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儀的恨沒有掛在嘴邊,已然融進了血液之中。文字首發
「年輕的時候,他不英俊,也不多金,圖的是他人老實、好脾氣,想著必然能白頭到老。沒想到三十年過去了,還成陌路。理由竟然是這麼可笑,他想有一個流著他骨血的孩子……」
方儀笑出了眼淚,鐘藎想送她進臥室休息,她擺擺手,欠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把年紀,他經受不住風**的誘惑出了軌,我咬咬牙、閉上眼,欺騙自己什麼都不知,就想這樣忍過去。我以為退讓一步,海闊天空,萬世太平。結果他說什麼孩子,我忍無可忍了。」
鐘藎想可能中國男人都有這個劣根,她黯然地看著方儀。
方儀驀地勃然大怒,「他什麼理由都可以找,偏偏這條不可以,因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鐘藎大驚,似乎平地里刮起了一股颶風,被歲月掩埋的痕跡愕然地攤開。
「我對他是那麼愧疚,因為我的**異位,不宜懷孕。醫生告訴我,如果實在想要孩子,來醫院先做項檢查,然後去國外做試管嬰兒。那個年頭,國內這方面的技術還不全面。我心動了,說服他一塊去。檢查單是我去拿的,醫生皺著眉頭對我嘆氣。他精子稀少,而且質量不高。我們命中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懇求醫生不要告訴他,就讓所有的痛讓我一個人背吧!他是我老公,我想保護他的自尊。」
「那阿媛的孩子……」鐘藎心突突地跳,整個人都傻住了。
「我不知是誰的,但肯定不是他的。」方儀嘴角劃過一絲狠毒的笑意,「那張檢查單我一直收著,等他們結了婚,孩子生下來,我再送給他。」
鐘藎一哆嗦,打了個冷戰。這就是方儀講的人財兩失……所以她不吵也不鬧,鐘書楷已經為他的出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有因就有果,得福應惜福。
上天還是眷顧美人的。
女人一旦無情,絕對是無畏無懼,步步為營。
如此酣暢淋灕的報復,方儀今晚可以有個好眠。她明天要去普吉島旅游,單位組織的。以往,她怕曬黑,都是把名額讓給別人。
鐘藎腦中胡思亂想,怎麼都無法入睡。她想和凌瀚說說話,又想到他服的藥有鎮靜劑的成份,現在應該深睡了。
輾轉反側之時,鐘書楷竟然主動打來了電話。
他也許是鼓足勇氣,但電話接通之後,又有點心虛。東拉西扯的,問了鐘藎的工作、身體,還問起了花蓓,最後他無奈逼入了主題。
「鐘藎,你媽媽最近有沒搞什麼投資?」他支支吾吾地問。
「這些事,媽媽從來不告訴我的。」
鐘書楷咂嘴,他知道鐘藎沒說謊,「這麼多年,家里置了一套商品房,兩間商鋪,其他沒花什麼大錢,怎麼存款、債券、股票加起來才五十萬多點?」
「協議上給你多少?」
「就這五十多萬。唉,現在這物價貴得沒譜,五十多萬在寧城經不起折騰的。」
油瓶倒下也不扶的鐘書楷說起這些,讓鐘藎覺得有些諷刺。「很多男人都是用淨身出戶來購買自由。」她忍不住說道。
「我要……養孩子……」
真是悲哀。一個人失足溺水,你伸手給他,想拉他上岸。他硬往水中埋,溺亡是誰的錯?
「我要睡了。」鐘藎已無話可講。
「鐘藎,你……和你媽媽說,把那兩間商鋪能不能給我。她和你的工資都不低,有房有車,日後你和辰飛結了婚,有的是榮華富貴享。行不?」
「我從小你就教導我,孩子不要插手父母的事,听著就好。晚安!」
睡意徹底沒了,鐘藎感覺口干,起身去廚房倒水。
她端著水杯,走到陽台,整個寧城都在安睡。世界看上去是如此祥和,其實時時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第二天,鐘藎正式上班,方儀去機場。鐘藎看到方儀行李箱中,塞了好幾條大花的長裙,防曬用品一大堆。
方儀已置之死地而後生。
拎著公文包下樓,她以為眼花,用力地閉了下眼,再睜開,她笑了。一點形像也不顧的,跑過去撲進凌瀚的懷抱。
「你怎麼在這?」
凌瀚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昨晚就沒回家。」
「真的?」
凌瀚額頭貼著她的額頭,「還是這麼好騙!」他揚揚手,里面裝了白米粥,還有湯包,「上車吃早餐吧!」
感動了!他知道她家的早餐清淡無味,于是早早買了早餐送過來。
「昨晚睡得好不好?」凌瀚含笑看她狼吞虎咽。這樣的女子穿制服站在法庭上,誰會想到有這一面?
寵愛中的鐘藎非常放肆,「沒有你抱,怎麼可能睡得好?」
凌瀚佯裝斥責,「姑娘家講話不要輕佻。」
「我和我親愛的輕佻,叫情趣!」瘦尖尖的小下巴一抬,眼神凌厲。
凌瀚失笑搖頭,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漬。「檢察官,搭個便車,請在書城門口讓我下車。」
「要買資料?還是約了女粉絲在那見面?」她緊張兮兮地問。
凌瀚大笑出聲。
車開出小區,他說道︰「鐘藎,小屋我續租了。那邊房子大,你和阿姨都可以搬過去住。」
鐘藎輕輕點頭,心中是排山倒海般的感慨。就是明天是世界未日,她也沒什麼可怕的,她有凌瀚。
本來算好時間到辦公室的,和凌瀚一耽擱,鐘藎是最後一個到辦公室的。與她面對面坐著的同事今天要開庭,桌上堆著兩本厚厚的卷宗,另一位資歷深的同事做他助手。牧濤愛安排以老帶新,這樣,新人在法庭上不會太怯場。
「其實這案子非常適合你。」同事拍拍卷宗,「家暴案,老公常年虐妻,朋友、家人都勸,為了孩子忍忍吧,結果,這一次失手,妻子被打成了植物人。」
「怎麼適合我了?」鐘藎笑問。
「女檢察官出面聲討男人,更得人心。」
「那什麼案子適合你?」
「有挑戰的、爭議些的……」
同事沒說完,牧濤進來了,「怎麼還沒去法院?」
「馬上就走。」
鐘藎閃了閃神,牧濤力排眾議,把戚博遠案子交給她,同事們心中都有點不滿。
「一會,你也去法院听听。」牧濤說道。
鐘藎苦笑,「我還有什麼必要過去!」戚博遠案子結束,她將繼續做文職。
「如果連自己都放棄自己,那證明別人對你的決定就是正確的。」牧濤嚴厲地看著她。
鐘藎震愕地抬起頭。
牧濤並沒有多說,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張紙放在她面前。
她低頭一看,是張類似申請報告的復印件,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了,看日期是二十四年前的,大概意思是,劉玉慧之案沒有追查的意義,申請結案。申請人是……湯志為。
「劉玉慧是?」鐘藎問。
「湯志為的前妻。他當時是刑警大隊的大隊長。」
「他……申請終結案件,不再調查?」這不合常理呀,妻子被害,男人不想揪出凶手報仇嗎?
「是的!可能當時實在無從調查。」
「這個日期與案發那天隔了幾日?」鐘藎指指復印紙。
「一個月。」
「一個月就結案?」這根本就是想草草了事。鐘藎拍拍額頭,想不明白了。
「領導同意了!」
「我覺得有隱情!」
牧濤深深看她一眼,「寧城人愛講一句諺語︰牽動荷花帶動藕。」
鐘藎倒吸一口冷氣,兩人沒有再交談下去。
她還是去了法院。
家暴案對公眾開放,法庭里坐滿了人,她在最後找了個位置。
同事功課做得好,訴訟時,理據清晰分明,語句不緊不慢,卻字字逼人。可惜鐘藎卻一再走神,那張復印紙在腦中盤踞不去。牧濤沒有說明,但她听得出來,當年,湯志為等于是阻止調查這件案子,強行結案。這樣做的目的是他想保護誰還是刻意遮掩什麼?
背後倏地發冷,鐘藎抱住了雙臂。
庭審在孩子哇哇大哭中結束,聞者無不聳然動容。
媽媽是植物人,爸爸成了罪犯,四歲的孩子怎麼辦?法律也許可以懲惡揚善,卻不見得能回答這些。
父母無從選擇,當命運對我們露出猙獰的面目,我們唯有回以無奈的輕嘆。
鐘藎下台階時,腳步有點浮。
有人從後面輕輕拍了下她的肩,她回頭,是戚博遠案庭審時的書記員。
「我看著像鐘檢,正好,不用打電話了,任法官找你。」
和案件無關,任法官請鐘藎吃午飯。
鐘藎都有點懵了,但她不好拒絕,只得跟著過去。
任法官把她帶到一家幽雅的茶餐廳,「沿著走廊往里走,最後一間,叫藕香軒。我不進去了。」
鐘藎不解地皺著眉頭。
任法官笑笑,「不是什麼惡人,是我的朋友,一直想見見你,我想你也很想見見她。」
甜美的服務小姐熱情地為她引路。
「客人已經等你一會了。」服務小姐輕叩下門,里面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請進!」
門一點點打開,餐桌後溫婉嫻雅的女子揚起一臉的笑,「鐘檢察官,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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