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穿黑袍的人何其多,夏連瀅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此時此刻,眼前的異族少女卻給她呈現出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覺。文字首發
放心不下,夏連瀅定眼再看,那黑袍乍似普通,實際上是用極地墨蠶絲織成。
極地天蠶絲冬暖夏涼,刀劍難傷,還有著消減並能承受一定攻擊的奇效。听說,只有極地墨蠶每次進階時才會吐絲,極地墨蠶修為越高,吐出的絲也就越好,每次數量極少,僅僅巴掌大的一片由極地墨蠶絲織成的絲綢便已千金起價,貴重無比。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即便是有再多錢也買不到,可以說是最上等的絲綢。
夏連瀅額間漸漸滲出冷汗,她看不出眼前異族少女所穿的黑袍是由幾階極地墨蠶絲所織,不由地想起了在母後那里見過一方極地墨蠶絲絲帕,母後見其珍貴,舍不得糟蹋,後來請技藝高超的裁縫將這塊帕子改制成肚兜,作為防身之用。這還是母後在一次閑暇時無意說起過,說是是暮月神殿的梅巫師在她大壽之時,贈與的帕子。
極地墨蠶,暮月神殿,梅巫師……
轟!夏連瀅腦中一片空白,腳下趔趄,蹬蹬蹬連退數步,驚恐地望著傲立在眼前的異族少女,好似面前站著的是一頭曠古猛獸一般。
暮月神殿!她是暮月神殿的人!
「你!你你……你是,你是……」夏連瀅伸出一根手指,顫抖著指著對面的異族少女,像是害怕,又像是困惑,嘴里結結巴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四周圍觀的各峰弟子們心中大奇,夏連瀅前後態度有著巨大差異,還反應過激,看樣子像是被驚得不輕,不由地放開想象各自揣摩了起來。
一個壁峰的弟子撓著頭發,捅了捅同伴道︰「沈有才兄弟,這女的是什麼人?」
「穿黑袍的那個?你問我我哪知道,我還想問別人呢,話說,這女人長得真夠味的。」被喚作沈有才的束發少年說著一邊模著下巴一邊露出色迷迷的豬哥相。
旁邊的少年看起來像和他們一伙的,拍了他一下肩膀,說道︰「哎哎,你不是說你閱歷極廣麼,什麼天南地北的事沒有你不知道的麼,眼前就有一個我不知道的,能給我們說說不?」
沈有才擦了一把口水,把豬哥相一收,眼楮一橫罵道︰「說個屁,世上人那麼多,我怎麼可能每個人都認識,房輝你小子你玩我呢?」
房輝一听不樂意了︰「敢情你之前都在吹牛?虧我們這麼崇拜你!」
「拉倒吧,每次都是你拆我的台,還好意思說!」陳有才甩了他一記白眼。
房輝急道︰「我咋拆你台了,明明是你滿嘴忽悠欺負我們沒見過世面,只要你能說出個丁卯來,我們就信你!如何?」
另一人重重地點了點頭,很是認同房輝說的話,沈有才見狀一臉郁悶,冥思苦想了片刻,才道︰「這女人是古蘭的。」
「古蘭?」房輝眨了眨眼楮,看了一眼沈有才後問著旁邊的兄弟︰「甘義江兄弟,你听著耳熟不?我好像听你提過。」
甘義江愣神道︰「啊?古蘭……,古蘭是不是赤色荒漠里的那個古蘭國?」
「對對對,你不是火爐城的人麼,記得你說過這事!」房輝喜道。
甘義江模模後腦勺,一臉迷糊道︰「我說過什麼事?」
「你說有一支古蘭國的馬隊進火爐城的時候鬧出不小的動靜,差不多半座城的人都知道。」
經過房輝這麼一提醒,甘義江恍然大悟道︰「是啊,這支馬隊好凶悍,而且人長得跟我們也不一樣,各個修為都不弱,本來都和守城士兵打起來了,連城主都驚動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城主非但沒有把他們抓起來,還恭恭敬敬地請進城主府了。大夏和古蘭一直都有戰爭,你們說,城主這麼做豈不是通敵賣國麼?」
「他們都穿著黑袍?」沈有才突然道。
甘義江吃驚道︰「你怎麼知道?不過二十幾個人中只有三個是穿著黑袍的。」
沈有才細眼一眯,望著立在場中身著黑袍的異族少女,高深莫測地說道︰「依我之見,這女人必定是那支馬隊中人,能讓火爐城城主恭恭敬敬,來頭恐怕不低……我想,黑袍人可能是暮月神殿的使者。」
兩人聞言大驚,差點失聲叫出聲來。
甘義江艱難地將口水吞咽了下去,說道︰「暮,暮月神殿?天吶,她會是暮月神殿的使者?這只是你的猜想,對不對?」
「別听他胡扯,這里是天烽谷,暮月神殿的使者來天烽谷干嘛?」房輝滿臉不信地說道。
沈有才瞥了房輝一眼,有點生氣道︰「你又拆台!」
「可不是我拆台,我們仨都是壁峰的弟子,當初都說好了,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福啊難的還輪不上咱們,作為兄弟就不能把我們當成傻子一樣忽悠,暮月神殿是什麼地方,是暮月女神的代言人,所行所做都是神祗的意志,尋常人都見不著面的大人物。可是剛才你們听見了沒?這女人在幫她妹妹和大夏小公主搶男人!這像是暮月神殿做的事?沈有才兄弟,你不懂我們也不會怪你,但是別裝懂,我們都是有腦子的!」房輝指指腦袋不服氣地說道。
「我這麼說是有根據的!」沈有才為之氣結。
房輝說道︰「行,那你說說,說得對,我向你陪個罪道個歉,倘若還是忽悠,別怪我今後不認你這個兄弟。」
「我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反正我是听我大哥說的。他是一個佣兵,武宗階的修為,曾經護衛過在一支來往大夏和古蘭的商隊。他說古蘭國里有一處聖地,一個名叫銀月湖的地方,我大哥幾經打听才知道是暮月神殿建的殿堂,原來古蘭舉國都信奉暮月女神,古蘭國國主更是大肆修建了這麼一處宏偉奢華的殿堂,只為求得暮月女神的庇護。你們想想,古蘭國在荒漠深處,鮮有綠洲,能夠選出最肥美的綠洲建造殿堂,可想而知和暮月神殿有多麼大的淵源,要知道這殿堂可不是誰想建就能建的。」
見房輝埋頭沉思不說話,沈有才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方才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古蘭和暮月神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再者,公主和異族女子是互相不認識的,由方才的趾高氣揚,突然變得那麼驚慌恐懼,是什麼讓公主這麼害怕?我想,也只有一件事可以解釋。」
甘義江和房輝面面相視,轉而又將目光轉向場地中央,異族少女佇立在原地不動分毫,公主夏連瀅卻是滿臉惶恐和畏懼。旁邊的侍女小心翼翼攙著她的胳膊,或許是骨子里的高傲不讓她倒下,硬是甩開了侍女的攙扶,只見夏連瀅鼓起一絲勇氣質問道︰「你是誰?」
身著黑袍的異族少女,淡淡地笑道︰「我是誰,你不配知道。」
夏連瀅被噎地臉龐漲紅,羞憤道︰「我是大夏的公主!是父王最寵愛的女兒!憑我這樣的身份還不配知道你的名字麼?」
異族少女依舊淡淡地笑著,也不說話,緩緩地從懷里掏出一塊秘銀瓖墨玉的銘牌,上方刻著古字‘暮月’二字。
「在它面前,你不配。」
夏連瀅呼吸猛地一窒,目光死死盯著異族少女手中的銘牌,一坐倒在地,旁邊的侍女慌忙前去攙扶,一時間顯得狼狽不堪毫無王室貴氣可言。只听她嘴里默默念叨著︰「暮月神殿……她果然是暮月神殿的人……她果然是暮月神殿的人……」
原本打著瞧熱鬧心思的各峰弟子們,見那異族少女忽然亮出暮月神殿的銘牌,一個個呆立在原地如同木偶一般。個別幾個反應快的,直接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雙手伸直後兩掌交錯,慢慢收回至額前,恭恭敬敬地朝著那塊銘牌拜倒,不敢有一絲越矩。
眾人見狀,呼拉拉地跪倒一片,連帶裁縫們也跪拜了下去,整個制衣館內變得鴉雀無聲。
「起身吧。」異族少女傲然道。她深知眾人拜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銘牌。此時此刻,她就是暮月神殿的使者,凡俗中最為高貴的存在。
直到異族少女發話後,眾人才敢起身,當他們望向少女時,目光里不約而同地都透著敬畏,雖說心里疑問越來越多,卻再也不敢胡亂揣測什麼。
在銘牌面前,夏連瀅不敢不跪,在這之後就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神有些空洞。公主這個身份自小給了她無數的榮耀和特權,以至于沒人敢于過多管束,以為這世上除了大夏國主之外只剩下她是最高貴的最有權力的。現如今,上天讓她遭遇了一個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粉碎了之前所有的認知,至少除了在王宮之外的地方,沒有一個人會如此地心甘情願朝她俯身跪拜,在這一點上,哪怕是她父王也辦不到,這權力大到多麼叫人難以想象!
這才僅僅是暮月神殿的使者而已!夏連瀅的心越想越是下沉,之至谷底。難怪母後大壽之時,梅巫師的現身,除了父王和母後滿朝百官會滿臉惶恐紛紛跪拜,那時,她跪得莫名其妙,更是因為差點怠慢被一直對她寵愛有加的父王嚴厲責罰。
暮月神殿,神祗的代言人,這就是神權麼?那王權算什麼?公主又算什麼?夏連瀅恍然想到,眼前的暮月神殿使者說她不配知道她的名字,頓時釋然了。她夏連瀅,其實什麼都不是。
就在這時,厚厚的門簾被人從外面拉開,倏地闖進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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