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湮華 第五十八章 難逃你手

作者 ︰ 紫筱戀喜

「我在前世,一定頻頻回眸看你,不止千萬眼,才能在今生,沒有與你錯過。文字首發」

芙ど莫名的一句,叫正捧著瓷碗喝水的雪姬一口氣沒喘明白,嗆著了,咳到面紅耳赤,佑安忙靠過來伸手替她順氣,芙ど歉然的笑︰「真是對不住,我那冤家總拿這句哄我,我信緣分,卻從不信他這話,不知怎的,今兒個瞧著你,突然想起來,或許,前世我也曾回頭來看你,也說不定。」

真沒想到,威風凜凜的鐘離大將軍,私底下,竟也酸得這樣出類拔萃

有沒有前世回眸,雪姬搞不清楚,也懶得去搞個清楚,一個人活著,經了那些人那些事,才養成那樣的性子,即便當真可以靈魂轉世,可沒經過那些人,那些事,那樣,就算是同一顆靈魂,可還能算是那個人麼?

不管怎樣,從這句話過後,她們成了朋友惺惺相惜的朋友。

卻原來芙ど能從鐘離主營出來,是因為要送她那遠道而來的佷兒回將軍府,等安置好了佷兒,還是要回到鐘離身邊去的。

關于那個佷兒的事情,芙ど並沒有詳說,雪姬和佑安也沒有多問,畢竟,她們也沒告訴芙ど她們的過去。

待到芙ど走後,佑安遲疑了許久,還是和雪姬說了︰「雪兒,那個恩人,一定不是芙ど夫人的佷兒。」

雪姬眨了眨眼︰「此話怎講?」

佑安輕蹙眉頭︰「芙ど夫人是被滅了九族的,闔族上下只剩她一個,哪里還有什麼佷兒?我還听到過另外一個版本的傳聞,先前忘了同你說,听芙ど夫人說那恩人是她的佷兒,才突然想起,也有人傳鐘離將軍和芙ど夫人早在她仇人被滅族之前就已相識,當初芙ど夫人因為長得好,她那滅族仇人才留她一命,她苟活下來,就是為了給族人報仇,可那仇人太過強大,她連孩子都生了,卻始終沒找到下手的機會,後來鐘離將軍帶兵路過她仇人的地盤,芙ど夫人獲悉這個消息,以為兒子祈福為借口,特意按照鐘離將軍的喜好妝扮了自己,人為的制造出一場華麗唯美的邂逅,鐘離將軍果然被其吸引,這才有了日後種種。」

女人恨起來,可以這樣狠

雪姬稍作沉默後,輕輕開口︰「是不是她佷兒又能如何,我們只要記得他們是怎樣待我們的便好,別的事情,與我們其實沒有多大干系的。」

佑安想了想,笑起來︰「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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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雪姬和佑安此行的目的地就在鐘離主營區附近,芙ど熱絡的邀她們同行,不過得等她將她佷兒送回去再說。

佑安認真思考一番,眼見進了四月,還有一個多月雪姬便要生了,她們兩個私下里走,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系數超高,反之,在鐘離屬地內,與他精兵護送的寵妾同行,踏實可靠得多,佑安覺得這個事,真不是一般的好,雪姬對此表示無異議。

芙ど很開心,不過雪姬的身子不太適合日夜兼程,所以她在大客棧高價包了間客房,安置雪姬和佑安暫住下,而她不敢耽擱,快去快回。

五天後,芙ど言出必行,去而復返,仍將雪姬和佑安扮作灰頭土臉的男子樣,對外謊稱是將軍府里老管家的一雙病佷兒,半路上遇見,帶著去見將軍,身份不同,配輛馬車也不足為怪。

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佑安不覺要追問上一句︰「夫人,何以對我姐妹二人青眼有加。」

佑安問這話的時候,芙ど正坐在交椅上,一手托茶碗,一手捏碗蓋,輕撥開浮在水面上的茶末,聞聲偏過頭來,視線掃過滿臉狐疑的佑安,轉到雪姬肚子上,老半天,淡聲道︰「我若說是因為緣分,你信我不信?」

佑安為自己的失禮感覺赧然,見芙ど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已失了喝茶的興致,將茶碗擱在桌上,站起身緩步走到雪姬身邊坐下,出手輕撫上雪姬隆高的肚皮,喃喃道︰「那個時候,雪兒趴在你身上,她的肚子露了出來,旁人沒在意,我卻看見了,一個真正的美人,就算再怎麼遮掩,也藏不住她的風華,我這一生,統共見過兩雙這樣漂亮到不真實的眼楮,一雙是我那佷兒瑾容,再一個便是雪兒,因著境遇使然,瑾容明明是個男子,眼神卻比女子更易勾出他人的惻隱之心,叫人忍不住想要憐惜他,而雪兒的眼楮,清澈,悠遠,叫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好像一直盯著這雙眼楮,便可以將痛苦全都忘記,可她明明生活在水深火熱,怎的會令別人舍棄痛苦,真是個矛盾的妙人。」

雪姬和佑安面面相覷,芙ど眼楮突然一亮,繼而出人意料的俯子,將耳朵貼上了雪姬的肚子,興致勃勃道︰「這小家伙,剛剛居然用小腳丫蹬我呢,一定是個壯士的小男丁。」

這一句,叫雪姬和佑安同時露出笑容,沒想到,芙ど接下來的話,卻叫她們心生悲涼︰「歲數大了,便格外的喜歡小孩子,我已經三十三歲了,夢里全都是和孩子嬉戲,可再也不能,我命中本有兩個孩子,第一個,被鐘離活活撲殺,雖然我恨那個孩子,可他也是我的親骨肉,你們能想象得出,一個母親親眼看著自己的骨肉被裝進口袋中撲殺的感覺麼,那布口袋從城樓上被丟下去,摔在石板上,血流出來,他小小的身體在袋子里抽搐,不停的抽搐,我至今都覺得他在那里女乃聲女乃氣的喊我,他說娘娘救我,好疼鐘離為我報了滅族的仇,我是感激他的,可他殺了我兒子,他那麼期待我給他生出的孩子,而我腦子里全是我那苦命的兒子的哭喊聲,如果兒子知道我和殺他的凶手生養出了弟弟或者妹妹,一定會很難過,所以,我第二個孩子六個月的時候,趁著鐘離出征的機會,我打掉了那個孩子,當時險些和那孩子一起去了,可鐘離太霸道,他聞訊從戰場上快馬回轉,把我從鬼門關強行帶回來,此後兩年,他一直寸步不離的盯著我,而今已過了十來年,他仍不會放我一個人離開,只是這次事出有因,才會讓我出來。」

雪姬和佑安直了眼,芙ど澀然的笑︰「雪兒,活著是這樣累,我不快樂,他為我做的越多,越讓我感到痛苦,不知怎樣排解,渾渾噩噩的挨過一天又一天,大概只有死去,才能徹底解月兌。」

隆高的肚皮被灼熱的液體洇濕,那是,芙ど的淚水,雪姬抬起手,輕輕撫上仍貼在她肚皮上的芙ど靠外的臉,指尖毫不意外的沾滿淚水︰「夫人若不嫌棄,待到這個孩子出世後,認你做干娘,可好?」

芙ど並未直接回應雪姬這句,而是更加貼近她,似在自語︰「那一天看見你的眼楮和你的肚子,心中便生出了莫名的感覺,想要靠你近些,更近些,瑾容那條帕子,不過是個由頭罷了,你這樣說,我很開心,只是害怕,配不上他。」

雪姬嫣然一笑︰「他也不是個什麼高貴東西,你不嫌他,便是他的榮幸,何談配不配他?」

芙ど突然抬頭,蓄滿淚水的眼直直的盯著雪姬,老半天,才喃喃道︰「我的感覺果然沒錯,你和我當年一樣,一點都不像尋常女子那樣熱愛著自己月復內的骨肉,對麼?」

雪姬慢慢斂了笑容,認認真真的回答她︰「你說的不錯,我不愛他,他連累佑安為我多吃許多苦,我很後悔沒飲下他父親送來的那碗虎狼藥,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要他。」

芙ど感覺一直頂著她手心的小腳突然縮了回去,再不見動作︰那個孩子,他的父親不想要他,而今,他的母親也直言不諱的說,留下他,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靜靜的對視良久,芙ど突然坐直身子,拉起雪姬的手,苦口婆心︰「有些事,當初覺得那樣做是再正確不過的,可僅僅幾年後就覺得,竟是追悔莫及,雪兒,我是過來人。」

雪姬淡淡道︰「可如果連過都過不去,何談追悔?」

芙ど無言以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感同身受,不過是句最虛偽的客套話,事沒攤在自己身上,永遠不可能真正明白那痛苦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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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雨霏霏,七八天沒見日頭,被潮濕侵浸著人也都無精打采,初七這天,終于有了放晴的趨勢,挑起車簾,柳綠花紅一晃而過,遠處不知誰人家,燒火做飯,炊煙裊裊,在這個靜謐祥和的黃昏,雪姬和佑安見到騎著駿馬飛奔而來的,器宇軒昂的鐘離芙ど的冤家。

與效公仿佛的年歲,卻比狡兔還要靈敏,被陽光曬成古銅色的肌膚,濃黑的眉,深刻的眼,還有被歲月鐫刻出的堅毅的皺紋,無不彰顯著這位將軍的風采。

馬住車停,鐘離一把將探出車簾的芙ど拎上馬,然後,旁若無人擁她入懷,這位名震一方的將軍,就那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寵妾,貼著她耳畔呢喃︰「芙兒,想你了。」

芙ど任由鐘離緊緊纏抱,不言不語,少心沒肺的笑著。

雪姬和佑安靜靜的看著馬背上相擁的冤家,他們身後是燦爛的夕陽,無限美好,只可惜,近黃昏……

芙ど的客人,鐘離不必問出處,直接拿她們當上賓照顧,不過半天,更是要重重的賞她們,據說他為她修運河,也沒見她高興,而今因邂逅了她們,半天時間,竟笑了不下四五次,他如何能不開心?

先前是耳聞,現在是目睹,鐘離對芙ど真真的體貼入微,佑安喟嘆︰「這便是愛情吧?」

雪姬迷茫道︰「可他是芙ど的全部,而芙ど只是他所擁有的一小部分。」

佑安無話可說,只得沉默。

盡管雪姬和佑安不修邊幅,比前線蹲坑的偵察兵還邋遢,可在這里,沒有人敢歧視她們,總算讓她們過上了幾天安逸日子,而且芙ど還特意為雪姬和佑安在外頭請了郎中看診,她盤算著要給她們好好保養一下,哪曾想,計劃遠沒有變化來得快。

四月十二,後方快馬送來急信,赫連翊御駕親征,九十萬大軍短短半個月內,接連突破鐘離幾個重要布控區,而今直逼鐘離屬地。

獲悉消息的芙ど,愣了片刻功夫後,立刻有了決斷,這麼多年從不跟鐘離要求什麼的她,第一次開口,她要鐘離想辦法給她搞一份通關文書。

鐘離猶豫很久,還是答應了她,晚上就把通關文書並一疊銀票交到她手上,另外又支了輛馬車給她,並沒有問她想干什麼,只丟下句他還有軍務要處理,匆匆離開。

芙ど包了一包裹衣服首飾,敲開雪姬和佑安的房門,開門見山道︰「晏安王親率九十萬大軍逼境,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隨我離開。」

听見晏安王三個字,雪姬和佑安不約而同顫了下,芙ど瞧出她們神色有異,可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叫她們趕緊收拾了需要帶走的東西,隨後將她二人塞進馬車,芙ど跟著上車,卻在鑽進車簾子前,莫名其妙的朝後方吹了個響哨,然後才進到車內。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出了鐘離的主營,直奔著宋國方向而去,直到走出去老遠,芙ど才將先前拎在手中的包裹塞到佑安懷中,低柔緩慢道︰「雖然你們沒和我明講,但我也能猜到,你們往這走,大約是想從這邊進到宋國,雖然宋國也有些內亂,可比起虞國,他們那里算是十分太平的了,其實宋國對鐘離軍防得很緊,想要從這頭偷偷潛入宋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有了通關文書,會簡單很多,通關文書就在這個包裹里,里面還有些首飾和閑錢,銀票什麼的,能用就拿出來用,如果不能用,就先放著,仗不會永遠打下去,早晚有一天還是可以用上的,好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恕我不能遠送了。」

雪姬一把抓住芙ど遞完包裹正欲縮回的手,忍不住問︰「你不跟我們一起走麼?」

芙ど笑著搖頭︰「不,我得回去。」

佑安也急急出聲︰「赫連翊心狠手辣,這些年東征西討,從沒敗過,萬一……你還是和我們一起走吧,這樣好的機會。」

芙ど偏過頭,看著車篷上簡潔的花紋,含糊道︰「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那里,有我的習慣。」

雪姬定定的看她︰「真的,只是習慣麼?」

芙ど轉回視線︰「或許。」澀然一笑,補充道︰「我從沒告訴過你們,當年我的仇人當著我父母的面,撲死了我剛出生的弟弟,所以,鐘離當著我仇人的面,撲死了仇人和我的兒子,只是他沒想到,那一幕會被我看見。」

雪姬和佑安瞠目結舌,芙ど輕輕推開雪姬的手,又俯來,貼近雪姬的肚皮,喃喃︰「壯小伙,干娘沒辦法親眼看著你出生了,不過還是要囑咐你一句,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長大,到時候保護你的母親和佑安阿姨。」

芙ど話落,幾天沒動的孩子終于伸了伸小胳膊,可以從雪姬的肚皮外清楚的看出他小拳頭的輪廓,芙ど將手心貼上那個突出的輪廓,笑眯眯︰「真是個伶俐的小家伙,好,我們擊掌為盟。」

佑安已經紅了眼圈︰「分別未必就是永不相見,別搞得這樣傷感。」

芙ど貌似不經意的抬手掠過臉頰,可雪姬和佑安卻沒忽略她手過後,眼角那顆晶瑩不復存在。「其實是舍不得與你們分別,不過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早晚都會有這一天的,你們不要笑我,從前的我可不是這樣婆婆媽**,大概,是因為上了歲數。」

雪姬︰「你才三十三。」

芙ど︰「可我卻好像活過了幾世,是心老了,罷了,再這樣纏綿下去,天都要亮了。」說罷轉身要走,卻被雪姬再次拉住,芙ど沒有回頭,雪姬盯著她潮濕的側臉,一字一頓道︰「假如,我告訴你,這個孩子,是即將來攻打鐘離將軍的赫連翊的親骨肉,你還會像先前那般,望著他好麼?」

芙ど終于轉過頭來,用她紅紅的眼楮盯著雪姬看,看得佑安不免緊張起來,雪姬卻只是目光坦然的回望芙ど的審視,半晌,芙ど突然綻開燦爛的笑︰「謝謝你,願意同我坦白,其實,從第一眼看你,我就知道你絕非尋常女子,只是沒想到,你竟是平公主。」再次俯身輕模了模雪姬的肚子,聲音平和道︰「真是不錯,我的干兒子,竟有這樣顯赫的背景,將來一定也會叱 風雲的。」說完又深深的看了雪姬一眼︰「保重。」

沒等雪姬應她,回身撩起車簾,一聲長哨,一匹棗紅馬沖出黑暗,急奔過來,緊隨其後,又奔出一匹馬,而後面的這匹馬上卻坐著個身穿鎖子甲的挺拔男子,那是,鐘離。

芙ど動作灑然的從馬車上直接躍到棗紅馬的馬背上,鐘離趨近芙ど後,勒住韁繩,兩個人四目相對,他面無表情,問︰「你不走?」

她答︰「你說過,即便竄天遁地,我也逃不出你手心,走能走去哪里?」

他仍是一臉凝重︰「這次,不同。」

她突兀的笑了︰「你知道我最好的本事,便是相面識人,那個時候我既然敢在你面前主動月兌下衣服,現在還怕跟你回去?」

他又將她細細的看,她挑高下巴,任他看。

雪姬喃喃︰「或許,我所見到的,真是愛情。」

佑安跟著笑︰「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同生共死,也是幸福的吧」

雪姬︰「芙ど,保重了。」

佑安︰「希望他們可以白頭偕老。」

白頭到老,這樣簡單而直白的四個字,卻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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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鐘離營區上面狼煙直沖雲霄,本就草木皆兵的百姓徹底騷亂起來,馬車已沒辦法正大光明的行走。

四月十九夜里,停在驛館外的馬車被人洗劫一空,車夫在被暴打之後,逃之夭夭。

四月二十二,雪姬和佑安終于來到最近的宋虞交界處,兩國以一道連綿起伏的山脈為界,眼前這一段,當地人私下里稱它為搖車嶺,山勢還算平緩,可時有猛獸傷人事件發生,間或毒蟲啃咬,一般人不敢進去,不過對于雪姬和佑安來說,這就是最好的保護。

這年頭,人猛過凶獸。

懷中揣著通關文書,翻過這道山脈,就算被宋兵抓住,她們也有底氣,回頭遙望天際狼煙,心中起起伏伏,只要過了這關,她們就可以逃出生天徹底逃離赫連翊的威脅。

進山沒多久,天就黑了,要找個地方住下來,她們是循水而行,這樣不會輕易迷失方向,沒想到竟能遇上人家,三間茅草屋,一圈籬笆牆,臨水而居,天色已晚,不見炊煙,大概已用過晚飯。

佑安上去叫門,老半天才見到個老婦人拄著破竹竿走出來,她身後跟著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蠟黃的小臉,大大的眼楮,用大人衣服改出來的破褂子,怯生生的望著佑安,眼楮里閃著失望,喃喃︰「娘娘還沒回,寶兒肚子餓。」

老婦人回頭模了模他焦黃的頭發,柔聲安撫︰「你母親很快就回來了,別著急。」說完回過頭來抱歉的笑,聲音有些虛弱︰「兩位小哥,你們有什麼事?」

佑安陪著笑容︰「我們途經此地,天黑路遠,想在這借住一宿。」

老婦人又把佑安和雪姬看了一遍,為難道︰「家里除了我和孫兒外,還有他娘,恐怕,不怎麼方便。」

佑安忙拉過雪姬,沖老婦人一臉真誠的笑︰「大娘,這是我妹妹,就快就要生了,我實在不忍心讓她風餐露宿。」

雪姬抬手捋了一下寬大的麻布罩袍,立刻顯出隆高的肚子,老婦人眨了眨眼,忙拉開了籬笆門,熱絡道︰「人老眼花,我當她也是個男人,讓你們見笑了,快進來歇歇腳。」

進到屋內剛坐下,就听門外傳來極輕的一聲咳,先前蔫蔫的小男孩突然來了精神,站起身,快速倒騰兩條小斷腿,沖向門口,邊跑邊叫道︰「娘娘,娘娘,寶兒想你。」

房門推開,雪姬和佑安同時望過去,只見一個穿著灰布麻衣,頭上包著灰色漁婆巾,身後背著個竹編筐,年紀輕輕,卻一臉風霜的女子邁進門來,盡管面帶倦容,可看見撲進懷中的兒子,還是露出慈愛的笑,俯身將他抱起,柔聲道︰「娘也想寶兒婆婆,我今天……」瞧見屋里多出兩個陌生人,話梗在嘴邊,面露不解。

老婦人忙給出解釋︰「這兩位是路過的,夜深寒大,還有獸啊蟲啊的,住在外頭實在不安全,何況肚子那麼大了,雖然咱們家破陋,可好歹也能擋個風,遮個露什麼的。」

年輕女人听了這話,露出笑容,將寶兒抱到木墩上坐了,自己彎腰月兌下背上的竹筐,模出里面的野菜紅薯,高興道︰「今天運氣好,收獲了這麼多,婆婆,家里還有柴麼?」

老婦人眉開眼笑︰「有的有的。」

佑安幫著老婦人點火,閑談時才模清了這家的大致情況。

他家姓郭,家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那年輕的女子是老婦人的小兒媳,喚作郭王氏,小孫子寶兒,三歲,雖有一小塊薄田,可還不到收獲的時節,好在熬過了青黃不接,現在每天很早郭王氏就起身,跑出去四下覓食。

在他們祖孫三人身上可以最直觀的領教動亂的遺禍,還不到五十歲的郭婆婆,看上去不止七老八十,他們家從前住在山外,郭婆婆一共生養了三兒兩女,就在她最小的女兒出生後沒多久,虞宋兩國正式開戰,急需大量擴充兵力,幽公下詔,舉國瘋狂抓壯丁,郭婆婆的丈夫就是那個時候被抓走的,一並抓去的還有他們才十來歲的大兒子,從此一去不復還。

後來有僥幸逃生的斷腿鄰居說,他們父子兩個就死在他身邊,兒子被流箭射傷了腿,父親甘當肉盾,結果父子兩人被亂刀砍得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就在他父子二人被征走後的第三年,一場瘟疫,又帶走了郭婆婆的二兒子和小女兒,好不容易保全下來了大女兒和小兒子,郭婆婆實在害怕了,一個寡婦拖家帶口搬進山里,可如此還是沒能避免禍患登門。

大女兒嫁了沒多久,丈夫就得急癥死了,大女兒不想回家里拖累老母,又因縣尉極力慫恿加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她殉節而死,不但會上報為她請牌坊,還會將她的事跡載入縣志,牌位供進祠堂,最主要,會給她老母親一大筆賞錢……大女兒一時糊涂,**天滴水不沾,粒米不進,就那麼活生生的餓死了,大女兒的死給那縣尉臉上涂了光,卻差點哭瞎郭婆婆的眼,賞錢什麼的,郭婆婆一個子沒見著,她親家去找縣尉理論,縣尉卻說修牌坊要花很多錢,上頭給的那點賞錢遠遠不夠,不足的還是他私人掏腰包給補上的,他都沒找他們要錢,他們反倒找他咋咋呼呼,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刁民,放了惡狗出來,將郭婆婆的親家一頓撕咬,這事最後只得不了了之民和官沒處說理去。

白發蒼蒼的郭婆婆是日日求,夜夜告,總算將小兒子順利養大,效公元年,她那自被惡狗咬傷後就一病不起的親家心懷愧疚,將自己的小女兒許給了郭婆婆這最小的兒子他欠她一個閨女,還她個媳婦,婚事辦完沒多久,親家就含恨而去。

郭婆婆一家三口雖是清貧度日,可也算得上和樂融融,哪曾想,那年接連兩場天災後,緊接著又上了**,北方五國聯軍進攻大虞,她這唯一的兒子到底被抓了去,好在听說不必上戰場,只是押解軍糧。

兒子走後沒多久,郭婆婆就發現兒媳婦懷了身孕,心里十分高興,還托人給兒子捎話,沒多久兒子捎回話來,他說等他媳婦生孩子的時候,就能回來,老母親累了這麼多年,不必她侍候兒媳婦坐月子,到時候他回來親自侍候自己‘勞苦功高’的媳婦,母親年事已高,以後含飴弄孫便好。

可眼見他媳婦的肚皮一天比一天高,前頭傳來的消息卻是他走的一天比一天遠,最後一次消息傳回,他已走得太遠,再也回不來先前說只要把從本地搜刮來的糧食運進國都就好,可到了國都,又說糧食還不夠,需要再去征糧,老百姓連口清水粥都喝不上,哪里有糧往外拿?可官兵征不夠數,是會掉腦袋的,郭婆婆的小兒子,沒死在前線,卻死在被逼急眼的同胞鋤頭下……

听見這個消息,郭王氏一口氣沒上來,暈在婆婆眼前,三男兩女,全走在自己眼前的婆婆,萬念俱灰,可看著倒在眼前的媳婦,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媳婦肚子里還有他們郭家最後一條血脈,那是她最懂事的小兒子的親骨肉。

當天晚上,郭王氏早產,生出了個皺巴巴的男嬰,婆媳兩個圍著這個男嬰,痛哭失聲,她們給這個男嬰取名叫寶兒,他是她們最後的希望。

這三年多來,寶兒跟著她們婆媳二人吃了不少苦,冬天餓急眼了,是會趴在地上啃雪吃的,寶兒說得清楚連貫的第一句話便是︰「娘娘還沒回,寶兒肚子餓。」這句也是他重復次數最多的一句,口頭禪一樣了。

听完這些過往,佑安十分不忍的又看了幾眼正聚精會神盯著鍋蓋的寶兒,突然想起包裹里還有兩塊沒吃完的水晶糕,外加七八個白饅頭,立刻進屋去翻找出來,笑容和善的將那兩塊水晶糕遞給寶兒。

寶兒眨著天真的眼,他從沒見過這種漂亮的食物,他甚至不知道它是用來吃的,抿著小嘴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回頭看看身邊的母親,再然後,偷偷的往母親身後縮去,在這里,他很少能看見外人,不知面對這種情況時,該怎麼辦。

佑安伸手去模寶兒,被他頭一偏躲過。

郭王氏有些尷尬,輕斥他︰「你這孩子。」

佑安笑著縮回了手,將水晶糕遞給郭王氏。

郭王氏連連擺手︰「這個不能收。」

佑安堅持塞進她手里,還把饅頭也塞給了她︰「也不是什麼精貴物,給寶兒嘗個鮮,我們今晚不但要叨擾你們,還得麻煩你們管飯,這個饅頭,幫忙熱熱吧」

听說求她幫忙,郭王氏倒是十分爽快的接下了。

就算水晶糕已經到了郭王氏手里,可寶兒還是一臉畏懼的不敢開口,最後實在是餓得難受,才嘗試的舌忝了一口,發現真的好吃,小家伙立刻狼吞虎咽,攔都攔不住,結果差點噎死,把佑安和雪姬嚇得個半死。

因有外人在,郭家三口難得在晚飯後點燃了燈草,寶兒有些困倦,卻始終不肯睡,自從吃了佑安和雪姬給的好吃的,他就對她二人充滿好感。

佑安也來了興致,從先前買的布料中拿出還沒裁過的那塊寶藍緞子,比著寶兒的身子,足夠作上一身新衣服,郭婆婆和郭王氏百般推遲,說吃了她們的饅頭已經很不好意思,哪里還有再收他們這麼好的衣料的道理,佑安只說是給寶兒,又不是給她們的,如果她們不願意剪裁,讓她給做也是可以的。

郭王氏到底收下,看著時辰還早,就拿出了剪刀和針線,當即做起針線活。

佑安看著寶兒撲閃撲閃的大眼楮,想起從前听人說小孩的話最準,忍不住逗他開口︰「寶兒,你說,嬸嬸肚肚里的那個,是個女女圭女圭還是男女圭女圭啊?」

寶兒眨了眨大眼楮,看了看佑安,又看了看自己正在裁衣服的娘,最後偏著小腦袋盯著雪姬的肚子老半天,才抿了抿小嘴,靦腆的笑︰「是個像寶兒一樣的男女圭女圭。」

雪兒听見寶兒稚聲稚氣的說話聲,也笑了起來,郭婆婆和郭王氏心滿意足的盯著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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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本來是要早早上路的雪姬卻因為肚子不舒服耽擱下來,佑安跟郭婆婆打听了眼前的情況,如果要往深山里去,至少還得多備些干糧和水,遂與郭王氏商量,一起下山買點東西,郭王氏當然沒錢,佑安說住在她家要給住資,走到哪里這都是天經地義的,硬塞了兩片金葉子給她,把個郭王氏驚得沒跳起來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寶兒長到這麼大,都沒有機會吃點好東西,沒想到原本熱鬧的市集,現在居然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幾個老人家還在擺攤子,想想也是自己疏忽,現在遠處天天都是狼煙彌漫,百姓哪里還顧得來趕集呢?

佑安好不容易才在一個巷尾找到一個老婆婆,在她的小攤子上選了幾種一般小孩子都喜歡的零食,買好了翻山需要的東西,才和只買了點米面的郭王氏一起回到山里。

二十四這早,佑安和雪姬是真的要走了,穿戴一新,神采奕奕的寶兒站在郭王氏和郭婆婆之間,努力揮舞著小手送她們走遠。

只是佑安和雪姬順著水源走,沒想到這竟是兩股山泉匯聚,而她們走來走去,最後居然又走回到郭家附近,佑安笑著和雪姬說她們和郭家還真是有緣,或許今晚還得去郭家住一晚,沒想到剛說完這話,就瞧見郭婆婆拄著竹竿,沙啞的嗓子淒厲的喚︰「寶兒,回家吃飯了,你不是說想吃豬肉麼,女乃女乃讓你母親娘去給你買,寶兒,不要嚇唬女乃女乃,出來啊?」

雪姬感覺郭婆婆這話叫她心驚,與佑安交換了個眼神,佑安幾步跑過去,與郭婆婆走正對面,攔下她︰「大娘,發生了什麼事情,寶兒他怎麼了?」

郭婆婆抬起眼,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皺紋里蓄滿淚水,看了佑安很久,才顫抖著聲音說道︰「山下的張婆今天去了,當初寶兒娘早產,還是張婆來給接的生,你們走後,山下來人提起這事,寶兒娘覺得咱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走一趟,好歹是咱們欠了人家的,可沒想到寶兒娘前腳剛走,我隨後就找不到寶兒了,心里還想著寶兒娘真糊涂,那種場合怎麼能帶孩子去呢,可我這腿腳實在不麻利,想追也追不上,就在家里等,沒想到午後寶兒娘回來了,可只她一人,沒有寶兒,我就問她把寶兒寄在誰家了,就算回來還要再回去,也該把寶兒帶回來不是,哪曾想寶兒娘竟然回我,她壓根就沒帶寶兒走,那樣的場合,她怎麼可能帶寶兒去,我當時就傻眼了,漫山遍野的找寶兒,驚動了山下的鄉親,他們也都上來幫著找,可都這麼久了,也沒有半點消息」

眼見天色不早,雪姬和佑安一左一右攙扶著郭婆婆回家里等消息。

天擦黑的時候,山下一個黑瘦的莊稼漢在附近的一個山坳里找到了點東西,他不敢確認,喊上隨行的同伴,討論了很久,最後決定將東西全帶回去。

等他們將發現的東西從背筐里一樣樣拿出來後,郭婆婆呆愣愣著眼盯著擺放到桌上的東西看,顫巍巍的站起身,伸手要模,可手在那堆東西上掃了又掃,就是模不到,最後眼皮一翻,直挺挺的向後仰倒下。

聞訊趕回來的郭王氏沒進門就開始喊︰「寶兒,娘娘回來了,寶兒快出來,娘娘想你了。」可回應她的只有沉默,終于沖進門來︰「多謝大家,我的寶兒……」待到看清桌上擺的東西,聲音戛然而止。

殘破不堪,血跡斑斑的,寶藍色衣料,旁邊還有一小堆燒焦的骨頭渣,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跌跌撞撞沖到桌前,左瞧右看,只是不敢直視那堆殘跡︰「大哥,我寶兒呢,不是說有消息了麼,你們告訴我,我寶兒哪去了,我寶兒哪去了啊,求求你們,我要寶兒,你們把這東西拿走,我只要我的寶兒……」

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肯相信,好像欺騙過自己,寶兒就真的不會出任何意外一樣,等她明天晚上再回來的時候,寶兒還會老遠的喊︰「娘娘,寶兒想你。」

可那些耿介的莊稼漢子不會撒謊,小聲囁嚅︰「我听說,最近有好幾家丟了孩子,那些小孩子,被人吃掉了……」

「才沒有,我家寶兒沒有被人吃掉,他今天早晨要和我一起走,我沒帶他走,他肯定是生我的氣偷偷藏起來了,對了,他說想吃肉,我這就去給他買肉,買了肉,他不生我氣,就會回來了。」說著就往外走,卻佑安一把抓住︰「郭大嫂……」哽咽難言。

山下的莊稼漢說,鐘離的營區被四面包圍,糧草送不進去,早在幾天前已經斷糧,餓急眼的士兵偷跑出來,營區附近十室九空,就算不空也沒東西給那些逃兵吃,臨陣月兌逃被抓就是死罪,他們害怕,所以盡量往遠處跑,餓了,逮到什麼吃什麼,最後連人家的小孩子也都偷去給吃掉了,想來這附近肯定是來了逃兵。

守寡本就錐心,若再失了兒子,無父無夫無子,何以為生?

雪姬和佑安停下腳步,守著這對整天痴痴傻傻的婆媳,三天後,山下沖上來一伙兒人,竟明目張膽的抓起人來,郭婆婆又發了失心瘋,拄著破竹竿跑出去喊寶兒回家吃飯,結果被那群人抓了個正著,其中一個小頭頭模樣的人看著郭婆婆,十分不滿意︰「這麼老的兩腳羊?」

另一個唉聲嘆氣︰「附近的兩腳羊听了風聲全跑了,這個老是老了點,早比沒有強,咱們還差這一個,交不上差,就得拿咱們自己補上,還是將就點算了。」

郭婆婆不理會他們對他的品頭論足,抓住那小頭頭的手,急聲道︰「你看沒看見我家寶兒,天都要黑了,他娘還等他回家吃飯呢?」

那些人交換了個眼神,那小頭頭突然綻開笑容,哄孩子似的嗓音︰「你家寶兒?什麼樣的?」

郭婆婆一臉自豪︰「他很可愛,三歲了,穿著寶藍色的新衣裳。」

那頭頭的聲音明顯興奮起來︰「這麼女敕」

郭婆婆連連點頭︰「你看見我家寶兒沒有,他生他娘親的氣了,好些天都沒回來了,我和她娘很想他。」

听見好些天沒回來,那頭頭立刻一臉晦氣︰「**,空歡喜一場,這老東西說得大概是哥幾個前幾天逮到那個女敕貨。」

先前那個說老也將就著的立刻接話︰「她方才說了家里還有個兒媳。」

兩人視線一對上,雙雙綻開一抹奸笑。

似乎是感應到了危險的來臨,幾天來一直抱著雪姬和佑安第一次看見寶兒時,他穿在身上的那件破褂子哭得天昏地暗的郭王氏突然清醒過來,待到那幾個人押著郭婆婆來到她們破屋前,郭王氏居然迎出了門︰「你們是什麼人,抓我婆婆干什麼?」

那一伙兒人將郭王氏上下一通打量,露出滿意的目光︰「不錯不錯,確實比這老東西女敕多了,我們奉命抓兩腳羊,帶你婆婆回去交差。」

沒想到郭王氏竟主動提出︰「婆婆年歲大了,不好吃,你們吃我吧。」

她的回答叫那伙人大為滿意︰「真是夠識相,主動配合點,你我都輕松,多好」那幾人邊說邊推開郭婆婆,慢慢走向郭王氏。

郭婆婆被推倒在地,神智清楚過來,看見郭王氏被人圍住,顫聲問她︰「傻兒,你干什麼呦?」

郭王氏回頭對郭婆婆笑中帶淚︰「娘,自從平哥沒了之後,我就將您當成是我的親娘看,一直不知怎麼回報你對我的好,終于遇到這樣一個機會,先前沒了平哥,可我還有寶兒,他是我的全部希望,現在連寶兒都沒了,我找不到活著的方向,太痛苦了,每天一閉上眼,就是平哥的笑,他喊我去陪他,被那些吃了寶兒的吃掉,算不算是和寶兒葬在一起了,那樣就可以一直陪著寶兒了」

雪姬的肚子近來已開始不規律的陣痛,這一會兒又開始陣痛,佑安很緊張她,一直陪她在屋里,听見外面的對話,忍不住沖了出去,指著那些人的鼻尖義正言辭道︰「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想來你們家中也都上有老下有小,假設這位大嫂是你們的妻子,難道你們忍心這樣做麼?我要去找你們鐘離將軍的芙ど夫人,她一定不會放過你們這群為非作歹的惡人。」

沒想到那些人竟嬉皮笑臉道︰「想找到,恐怕你得去咱們將軍肚子才行。」

佑安愣了一下,躺在里面呼氣平息的雪姬听見听到芙ど,站起身走了出來,佑安已經在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小頭頭厚顏無恥道︰「先前咱們都偷偷模模的吃人,現在這麼光明正大的吃,還不都是有上頭給撐著,哼,吃幾個草民算什麼,咱們鐘離大將軍為了鼓舞咱們的士氣,連他的心肝寶貝不是一樣宰了煮著吃犧牲點小我,成全大我,才是大將風範。」

頓了頓,補了句︰「一個娘們罷了,不識抬舉那麼多年,不肯把心給咱們將軍,這會兒咱們將軍就把它挖出來吃了,看她還狂不狂」

他不是愛她愛到連分別都舍不得麼,她本有機會離開的,卻為了他而回去了,可大難臨頭,連各自飛都成了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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