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 玉站起來,對著卓老爺子躬身一禮,「 玉不敢有什麼想法,一切單憑家主做主。」那低眉順眼的模樣,倒是讓卓老爺子愣了一愣,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的懂禮數起來了?以前的他要麼半天不理人,要麼說出話來氣得死人。難道是因為那個女子的緣故?卓老爺子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雲曦的樣子。
「嗯,好,如此說來,那便由老夫和明三爺來商議一下你和明家千金的婚事。」卓老爺子滿意的點頭笑道。
明珠臉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想起了什麼,一張原本含羞帶澀的臉,開始變得不自然了,只見她神色復雜的看了卓 玉一眼,又望向明三爺,明三爺對著她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她眼中頓時失去了神采,低著頭,不斷的絞著手中的帕子。
卓老爺子自然沒有注意到明珠大小姐此刻的表情,仍舊興致勃勃的對明三爺道,「孩子們都不小了, 玉今年都二十三歲了,也是到大婚的年紀了,原本這些事兒應該跟明家老爺子商量的,不過既然三爺來了,想必自然是能夠做主的,跟三爺商議也是一樣,三爺您看……」
明三爺並不答話,卻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輕輕的往卓老爺子這邊一推。
卓老爺子疑惑的看著那個精致的小盒子,不解的問道,「三爺……你這是何意?」
卓 玉一看到那個小盒子,頓時眼神一亮,心中一陣狂喜,幸虧沒有意外啊,剛才真是嚇死人了。
明三爺臉上顯出為難之色,干咳了幾聲,這才道,「卓家主,哎……這件事真是讓在下為難啊!」
卓老爺子死死的盯著那個小盒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語氣也變得生硬了起來,「不知何事讓三爺這般為難?」
卓家的人也瞧見了那個小盒子,其中一些地位頗高的人,看看小盒子,又看看卓家主的臉,再看看小盒子,頓時把身子往椅子里縮了縮,看樣子,是恨不得把自己給縮到椅子里,在卓家主的面前消失了才好。
這些人自然是認得那小盒子的,雖然那小盒子不怎麼起眼,但卻是心楠木所制,存放在里面的東西千年不朽萬年不腐。而里面放著的東西,若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十五年前卓家與明家結下姻親時,卓家給明家的聘禮!
明珠瞅了瞅那盒子,又瞅了瞅似笑非笑的卓 玉,心中頓時一陣惱怒,那家伙看上去並不是很在意啊!他不是應該像卓老爺子那樣表現出很憤怒的樣子嗎?
「卓家主啊……這讓在下如何說呢?」明三爺看到卓老爺子的臉色更加的吞吞吐吐,指了指那小盒子,「您看,卓家的傳家之寶,在下已經帶來了,準備完璧歸趙,奉還給卓家,還請卓老爺子不要怪罪啊!」
卓老爺子冷笑一聲,「卓家如何敢怪罪明家?這是要退婚麼?難為明三爺來做這樣掃顏面的事情,卓家還真不敢當啊!」
明三爺臉上也不好看,只得一個勁兒的賠笑,「卓家主,令郎一表人才,珠兒頑劣,真的是怕珠兒將來做不好卓家的主母,這才……」
「是啊,明珠姑娘金尊玉貴,我家 玉自然是配不上的。」卓家主看了一臉漠然的卓 玉,心中一疼,這婚事一悔, 玉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卓家上下直系旁系的子弟都盯著那少主的位置,而少主一向是家族里能者居之,並不完全是他這個家主說了算。而悔婚的事情若是傳揚出去, 玉的名聲也算是掃地了,就算是他還是卓家少主,誰還看得起他?他這一輩子也算是完了!
想到這兒,卓老爺子的臉色更是鐵青,「就算是我家 玉配不上明家千金,也得有個說法,明家和卓家都不是小門小戶,此事定然會傳揚開去,明家要我家 玉今後如何做人?」
「這……」明三爺有些為難,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玉盒,同時推到了那小盒子的旁邊,「這算是明家給卓少主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吧,這是極品大還丹。」
一听到「大還丹」三個字,所有人的目光都直了,目光的盡頭化作了鉤子,牢牢的勾著那個玉盒。大還丹在北邙大陸上,有價無市,沒想到明家居然有,還是極品的!明家果然是明家啊!財大氣粗,連極品大還丹都舍得拿出來給卓家!也可以想見,那明家退婚是多麼堅決!
大還丹能夠幫助修士沖破一個大境界!要知道,從靈師往上,每突破一個大境界,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就能夠突破的,若是一旦突破不成功,就反而會掉落兩三個小境界,修士們不知道要修煉多久才能夠重新把那幾個小境界給修煉回來,而下次突破,仍舊有可能失敗!
有了大還丹,修士突破大境界的機會便有九成!而極品大還丹可以讓修士突破的機會達到十成!這足可以說明那大還丹的珍貴。
連幾位久困在靈王境界的卓家長老的眼神也變得熱切起來,在他們看來,明家退婚,換來一個極品的大還丹,簡直是再合算不過的買賣了,卓家還有什麼不滿意呢?傳揚出去,丟人的也只是卓 玉,誰叫卓家少主不爭氣讓明家看不上呢?人家明家又不是看不上卓家,而明家補償給卓家的大還丹便足以說明明家還是很看重卓家的,卓家甚至還應該覺得臉上很光榮才對啊。
明珠看著那玉盒子,心中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卓 玉不會那麼沒骨氣吧?他會拒絕的吧?他會拒絕明家悔婚堅持娶自己的吧?若是他堅持,自己再去給父親說說,也許……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吧?
明珠這樣想著,不由的把目光投向卓 玉,而此刻卓 玉也正看著玉盒,但是他的目光跟那些人一下子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的目光中沒有貪婪,沒有**,只有清明。
他果然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因為一顆大還丹失了氣節!
明珠心中暗暗高興,大還丹算什麼?跟明家的千金比起來,一千顆大還丹,也比不上我明珠吧?
「 玉,這是你的婚事,你拿主意吧!」卓老爺子臉色鐵青,他也知道卓家是拗不過明家的,但是,這件事,他不能夠替卓 玉應下,應該這孩子自己經受點風雨了。
卓 玉微微一笑,溫文爾雅的站起來,朝著明三爺拜了一拜,「 玉也認為,卓家和明家聯姻不妥。」
明珠神色一僵,呆呆的看著卓 玉,可是卓 玉卻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看著那桌子上的玉盒子。
卓家人並不意外卓 玉的話,這個廢物,還能說什麼?不同意?那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卓老爺子意外的看著卓 玉, 玉的性格不是這樣的啊!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三年前卓 玉離開卓家時的神情,略帶著稚女敕的臉上滿是堅毅,他對卓家所有人吼道,「我會回來的!將來卓家沒人配看不起我!」
那眼神,經常讓卓老爺子從夢中醒過來,許久不能入睡。他時常自問,是不是對 玉太嚴苛了一點?那孩子從小沒有了母親,性子內斂,但是卻不軟弱,他是不爭氣,修煉不及族中很多子弟,可是,卻善良勤奮有擔當。
卓老爺子捫心自問,讓卓 玉當卓家少主,他並未偏私,可是卓家卻有很多人不服氣,這才讓他更加嚴厲的要求卓 玉,三年前,因為那件事,若不把卓 玉暫時趕出去,卓家恐怕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更別說,還能保住他現在的少主身份。就算是卓老爺子懷疑那件事另有蹊蹺,可是沒有證據也不能夠為 玉辯白,而那些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 玉,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把 玉送走,也是在保護他啊,至少他暫時威脅不到那些人了。
卓 玉笑眯眯的拿過那個玉盒子打量著,明三爺的眼底閃過一絲輕蔑,明珠的臉色很難看。
「卓 玉!你……」明珠刷的站了起來,怒視卓 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旁的明三爺用從未有的嚴厲語氣對明珠道,「珠兒,別忘了你的身份!」
明珠俏臉煞白,頹然的坐了下來,臨走之前,父親已經說過了,明珠,你是明家的女兒,一切要以明家為上!
她也信誓旦旦的對父親保證過,一定要把這退婚的活干的漂漂亮亮。可是,現在她卻驀然發現,自己心中所想,跟要做的事情,是那樣的難以抉擇,早知道這般為難,就不該自告奮勇的過來,更不該看到卓 玉那一抹傾城之笑。
卓 玉訝然一笑,「明姑娘又有何賜教?這不是明三爺送給在下的麼?在下瞧瞧也不行麼?」
「既然已經送給少主,少主如何處置,自然是少主的事。」明三爺客氣的說道。
卓 玉把手中的玉盒放下,臉上的神色終于變得鄭重起來,「 玉自知配不上明珠大小姐,不敢高攀,退婚之事, 玉允了。」說罷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淡青色的玉璧放在桌上,「這是當初明家的信物,一並還給明家。至于這大還丹,還請明三爺收回吧。」
「這……」明三爺看著卓 玉的神色,並不像是客套,甚至,他還從卓 玉的眼中看出了嘲弄的意味。那玉璧,他竟然隨身帶著,像是已經料到了今日之事,只等著拿出來而已,難道卓 玉當真就不想攀上明家,當真就不想要這大還丹?
「還請少主收下,這是明家的一點歉意。」明三爺自然不會收回大還丹,也起身推辭著,目光不動聲色的朝卓家一干人等掃過,那些人很明顯都非常意外,沒想到卓 玉竟然那樣傻,把大還丹還回去!簡直是傻到極點!
「明三爺執意要送給 玉大還丹,用它來補償 玉,難道說……」卓 玉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明珠,這是他第一次拿正眼看明珠,「難道說明家的千金就值這區區一顆大還丹?」
明三爺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既然卓 玉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能執意送出大還丹了,只得把大還丹給收了起來。
「不過,明三爺,既然明家讓您來推掉這門親事, 玉想要三爺一個理由。」卓 玉目光在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像兩把刀一樣,朝明三爺扎了過去,「退婚也是要理由的,明家不能夠不明不白的就這樣推掉這門婚事!」
在偏廳的雲曦不由的微微翹起嘴角,卓狐狸啊,你這狐狸尾巴漏出來了吧?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硬要人家說理由,要是人家說不出理由,這婚不退了,你豈不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雲曦的擔心卻是多余的,明三爺面子已經掛不住了,被一個小輩如此逼問,而且,這個小輩只是卓家的一個廢材而已,他明三爺在整個留仙區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什麼時候給別人陪過笑臉?什麼時候被這樣的小輩如此逼問?
要不是看在卓家老太公的面子上,卓家也配和明家結親?結親也就罷了,若是這卓 玉當真是個有天賦上進的年輕人,明家也不會吝惜培養一下卓 玉,可是,這個少爺紈褲之名遠播,明家千金怎麼能夠下嫁給他?
退婚之事,明家說退了就退了,還需要什麼理由?還是看在老太公的面子上,明家不但找了理由,還送上一枚大還丹,算是留住了兩家的顏面,日後也好相見,可是沒想到,這卓 玉這般的不知好歹,不懂進退,非要明家擺出這個理由!這不是要生生的撕破兩家的顏面嗎?
「哼,少主當真要在下說出理由麼?」明三爺的臉色有些鐵青,冷冷的看著卓 玉,「以在下看,還是不說為好,多少給兩家存點顏面。」
「但說無妨。」卓 玉卻不退讓,與明三爺平靜的對視著,「 玉想知道,明家為何要執意退婚,難道說,明家已經為令千金尋好了更好的人家?!」
明三爺身上的氣息瞬間冷了,跋扈的明珠大少姐卻覺得心頭一陣涼意升起,整個人如臨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