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听聞秦卓峰訴說皇帝陛下本意是將徐瑛許配給燕王朱棣,險些沒有背過氣去,這般逆天行事往大了說,自己這個媒人也可算欺君之罪,慌亂下只想奪路而逃。(.).此時听得對方這般淡淡的口氣,回想昔日跟隨馮勝遠征遼東之際,听聞此老刺殺元軍主將的舉動,顯見得乃是殺人不眨眼的角色,自己目下的情形可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卻是無力反抗,思慮及此不禁面若死灰的駐足不前。
待得邁步出了徐府,李景隆一面接過馬三保遞來的馬韁繩,一面暗自咬牙道「咱們即刻前往宋國公,穎國公府邸。」
秦卓峰眼見這個被誆騙而來的曹國公神情和方才一副听天由命之狀頗為不同,不禁呵呵笑道「曹國公被老夫誆騙而來,想來心中甚是忿忿不平。」
「既是已被老爺子騙上賊船,索性再多拉一些人上船也好。」李景隆言罷翻身上馬,朝前行去。原來此時他腦中已然逐漸冷靜下來,自己今日代朱權做媒徐達的女兒,必然會惹得皇帝陛下雷霆震怒,當此無路可退的情形之下,索性將馮勝,傅有德家中一干平日里和自己熟識的勛戚子弟盡數騙到寧王府中喝那喜酒。所謂法不責眾,難道皇帝陛下還能將這一干功臣子弟一股腦兒都殺了不成?權且破罐破摔,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寧王府中,一眾丫鬟家丁在馬三保的指揮下在府中四下布置,府邸之內也逐漸有了些喜慶之意。只是為了避免消息走漏,尚沒有貼出囍字,湖畔自己的居所布置新房一事也由馬三保一手操辦,朱權來回踱步,心中沒來由的好一陣慌亂,轉頭看了看一側黯然平靜的荊鯤,不自禁的月兌口問道「時光已然不早,是否此時便去迎親?」
荊鯤聞言不禁失笑道「昏禮,昏禮,黃昏之禮儀,自需黃昏時分才能名副其實。」
朱權聞得此言,回想師傅和李景隆前去誆騙那些的那些世家子弟,不自禁的笑道「客人盡皆給騙得昏頭轉向的來喝喜酒,倒也名副其實。」
好不容易到得天色轉暗,秦卓峰和李景隆歸來,景駿,司馬超率領十余個王府士卒在前開道,朱權身穿大紅吉服騎著「烏雲蓋雪」居中,再有兩個丫鬟伴隨在兩頂轎子一側,離開了王府,朝徐府而去。
待得邁步來到徐瑛閨房門外,遙望頭戴鳳冠,身穿霞帔的徐瑛正自對鏡獨坐的背影。朱權不禁頗有些手忙腳亂,心中暗自苦笑忖道千軍萬馬的浴血戰場,我也曾走過幾遭,今日卻是這般怯陣?
徐瑛櫻唇輕啟,將一張胭脂制成的紅紙輕輕抿得幾下,放回梳妝台上,心如鹿撞下眼神甚是迷離,似乎看著鏡中的自己,又似看著鏡中依稀可見的朱權身影,柔聲問道「今日之事一旦為之,或許明日你便無法再就藩大寧,手握千軍萬馬,甚至丟了性命。」嬌羞無限之處,聲若蚊吶,幾不可聞。
朱權聞言不禁一怔,自朱元璋親口說下要將徐瑛賜婚給朱棣之時,他滿腦子都是憤懣不平,直到此時似乎都是在反抗當今大明朝一言九鼎的皇帝對自己命運的安排,此時耳聞徐瑛這般說來,卻是好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寧靜祥和之意,緩步走到徐瑛身後伸手握住她的柔夷,將其輕輕拉其身來,擁入懷中,注視著那兩泓秋水般的目光微笑說道「若是眼睜睜看著你嫁給了旁人,縱然是手握千軍萬馬也如行尸走肉一般,卻又有什麼趣味?」
徐府後門,司馬超將肩上一個給捆得五花大綁,兀自掙扎不休的少年放進轎子中,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看了看強行給換過新衣,一臉怒色瞪視著自己的魏國公徐輝祖,嘴里低低嘟囔道「別人搶親是只搶新娘子,咱們殿下倒好,索性連大舅子也一並搶了去。(請記住)」言罷放下轎簾,和景駿兩人抬起轎子朝前行去,匯合朱權等人朝王府返回。
夜色降臨,寧王府前,一個身穿華府,面色略顯蒼白的少年翻身下馬,在寧王府總管馬三保的引領下,意氣風發的率領幾個隨從緩步而行,正是應天城中僅次于李景隆,宋國公馮勝家中長子馮文。馮勝奉聖旨在外練兵,他這個長子自然須得留在應天才可。
馮文跨進王府大門,觸目所及四處盡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之意,不禁心中甚喜,暗自忖道陛下聖旨已下,寧王殿下便成我大明軍權最重的王爺,連燕王殿下也是猶自不及,這般隆重宴飲咱們,那得是多大的面子?
待得來到寬闊的客廳之中,只見幾張大桌前已然高朋滿座,坐滿了一眾華服的少年,仔細一打量,盡皆是應天城中公侯子弟,曹國公李景隆,穎國公傅有德的兒子,金吾衛禁軍千戶傅讓以下盡是平日里交好之輩。
馮文雙手抱拳團團作揖後來到李景隆身側坐下,一面打量這廳堂中的布置,一面忍不住失笑道「殿下這陣勢倒好似跟哪家閨女拜天地也似。」轉頭一瞥李景隆面上無奈的苦笑之色,心中登時莫來由的一陣慌亂。一雙大眼滴溜溜亂轉幾下後,站起身來緩步朝大廳門口走去。
馬三保眼見馮文,傅讓等數個心思機敏之輩意欲溜走,當即快步迎上,擋在身前,躬身作揖微笑道「今日殿下宴請諸位,公子何故離去?」
馮文笑道「今日殿下大喜,小可倉促而來,未曾備下重禮,豈非大大失禮?這便想吩咐下人去城中采買一應禮物,趁著大禮未行之際補上。」
馬三保正待說話之際,耳聞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之聲,便即避讓一側。
暮色之中,只見身穿大紅吉服的朱權緩步走近,左右雙手一伸,牢牢拽住馮文和傅讓二人的胳膊,內力運轉下不由分說將二人拉到廳中,笑道「本王素來不喜過多繁文縟節,今日你二人須得不醉不歸,方才算是給了本王面子。」
廳中一眾少不更事的子弟眼見朱權到來,慌忙站起身來見禮,眼見一個身穿華服的少年滿面怒色的在景駿,司馬超兩人的扶持下竟似身不由己的來到一側坐下,赫然便是徐達的兒子,目下世襲的魏國公徐輝祖,不禁人人面露錯愕不解的表情,楞在了當地。
秦卓峰眼見徐輝祖一副身不由己任憑擺布之狀,心中也是忍不住好笑。原來他念及今日乃是朱權,徐瑛大喜之日,若是將徐輝祖這個舅子繩捆索綁,縛于一側觀禮,實在是頗為有礙觀瞻,索性制住了其穴道。
朱權對景駿沉聲吩咐道「由你率領府中士卒把守大門,今日在座諸位公侯子弟須得不醉不歸,直著進來,躺著出去。」言罷環顧四周一眾噤若寒蟬的人等,面露微笑的言道「今日乃是本王大喜之日,還望諸位莫要將這敬上的喜酒,喝作了罰酒。」
此時廳中的公侯子弟,自李景隆,馮文,傅讓以下眾多少年,其父莫不是為大明征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勛的能征慣戰之將帥,無奈他們自小錦衣玉食,耳聞朱權這個歷經沙場廝殺的王爺一番軟硬兼施的言語,心中不禁都是略微忐忑。
馮文走回李景隆身側坐下,心中猶自苦笑忖道殿下說什麼不醉不歸,躺著出去,到底是喝醉了躺著出去,還是……。
好不容易捱到吉時,身穿鳳冠霞帔,頭覆紅蓋頭的徐瑛在丫鬟的陪伴下來到了大廳,耳中傳來鞭炮夾雜著絲竹禮樂之聲,不禁心如鹿撞,極是慌亂。
朱權眼望不遠處的一雙龍鳳燭火,又轉頭看了看紅綢哪一端的徐瑛柔弱的身影,心中那些許對明日命運的擔憂忽然消失無蹤。
徐瑛矗立一側,腦海中回想起許久之前,長街夜色中遭遇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子,回想起在慶州血戰種種險狀,朱權和朱元璋,朱棣相處日久,許多勾心斗角之處也曾讓她芳心頗為不安,今日這混小子竟是不管不顧,膽大包天的忤逆當今皇帝陛下,或許他已然有些改變,但對于自己來說,骨子里終究是昔日那個不知天高地厚,也要前去搭救自己的混小子,思慮及此心中不禁柔情頓起,耳聞一側唱禮之人一拜天地的聲音,盈盈拜倒,只覺一片平安喜樂,淚水劃過雙頰之際,什麼生死榮辱,榮華富貴在此刻也不過猶如過眼雲煙。
所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秦卓峰大馬金刀的端坐一側太師上,接過徐瑛遞上的茶盞,悠然喝了一口後,轉頭對一側氣得雙目圓瞪的魏國公徐輝祖呵呵笑道「小子,你也莫要不服氣,論資排輩你還沒資格喝這茶,今日老夫就代徐達兄弟喝了。」言罷放下茶盞,又老實不客氣的接過朱權雙手奉上的茶盞,胸中豪氣陡然而起,暗自忖道這一杯茶,只怕朱元璋本以為該當他喝,老夫今日也一並代勞,也算出一口淤積胸中的不平之氣。他昔日身在漢王陳友諒的軍中,和朱元璋廝殺多年,手下弟兄不少曾經喪命于兩軍交戰之中,內心之中對當今的大明皇帝朱元璋難免頗有些不忿之情,今日能喝此茶倒也頓覺胸中一暢。
待得朱權和徐瑛夫妻對拜,送入洞房之後,秦卓峰給自己面前的小碗滿滿斟上一碗,端將起來。
李景隆昔日也曾跟隨馮勝大軍遠征納哈楚,對寧王殿下這位師傅的性子也是知曉一二,心知這般「敬酒」不喝,只怕當場就得喝下「罰酒」,也只得站起身來滿飲一杯。連喝三杯後,不禁滿面潮紅,心中思忖道此時米已成炊,縱使皇帝陛下親臨又能奈何?陛下縱然要怪罪我等,也須得處置了寧王殿下,魏國公兄妹,才能名正言順的處置我等。思慮及此,心中略定,加之酒意上涌,膽氣略壯,也就和馮文,傅讓等人開懷暢飲起來……
王府後院幽靜的院落中,朱權的臥房已然被馬三保吩咐一眾丫鬟布置成了新房,丫鬟將托盤中的酒壺酒盅放置在桌上後,偷偷瞥了一眼獨坐桌旁的朱權和靜靜坐于床側的徐瑛二人,忙自低頭快步而出,朝房外走去。
徐瑛此時心中不禁大為慌亂,竟是情不自禁的低低嬌呼道「別走……」情急之狀,溢于言表。
「她不走卻留在此處作甚?」朱權忍不住奇道。
那丫鬟耳聞寧王殿下和新娘子如此言語,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腳下越發快時給門檻拌了一個踉蹌,忙不迭的關上房門,轉身遠遠逃了開去。
隨著丫鬟的腳步之聲遠去,後院之中又恢復了一篇寂靜,唯有小樓前竹葉在風中摩挲之聲隱約傳來。
朱權實在耐不住寂靜,便即壯著膽子說道「這般枯坐毫無意味,咱們須得說些話兒才好。」
「便是說話,也得將這塊壓得人透不過氣的紅布拿去才好。」徐瑛心中慌亂不已,忍不住低聲言道,嬌羞之際不禁聲若蚊吶,幾不可聞。
好在朱權習武日久,耳音遠較常人靈敏,聞言不禁笑道「若是氣悶,你便自己拿掉便好。」他雖則心知規矩,卻偏生故作不知,有意調笑。
徐瑛聞言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聞言站起身來,輕輕跺足嬌嗔道「豈有此理,哪有自己急吼吼掀掉蓋頭之理?」
朱權眼見徐瑛一副嬌嗔的樣兒,也能猜到其紅蓋頭下的嬌羞之狀,聞言不禁甚是得意,忍不住呵呵長笑。
徐瑛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可惡的冤家不是不懂規矩,竟是故意逗弄自己,索性又即坐到,對朱權的言語不理不睬。
朱權自說自話之余,眼見徐瑛賭氣不予理睬,只好緩步來到床側坐下。
徐瑛感覺朱權和自己並肩而坐,鼻端隱約傳來一陣男子氣息,如被電擊一般往一側挪動些許。
朱權此情此景下本有些心虛,此時眼見對方竟比自己還怕得厲害,胸中陡然涌起一股勝利的自信,雙手疾伸之下陡然攬住了對方柔軟溫暖的腰肢,卻不用手去揭,只用嘴狠狠咬住紅綢一角,將其扯掉。
徐瑛陡然被朱權牢牢抱住,低低驚呼一聲後現出酡紅的雙頰,渾身無力下掙扎不月兌,眼見對方面露得意的壞笑,不禁嬌羞無限,避開了對方的目光,用右手在朱權胸口狠狠捶了兩拳解恨,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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