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地委的吧?」女人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
「噢,不是,我們都是過路的,準備去南溪村的,我們都是省的。」劉洪波說道。
「這兩年,我們這里收成不好,今年又一直大旱,村子里青壯年都去馬山村煉鋼鐵去了,就剩下我們這些老老小小的種地了,但是今年地委征的口糧一點都沒有少,我們家還多了200斤,今年我們家的收成就是不交糧,全部的糧也就能夠吃三四個月的。如果不交糧,地委就抓人,今年我們村的公糧沒有交足,公社和大隊干部不得不把種子、飼料和剩下的一點口糧都作為「余糧」交了征購。但就是這樣仍未完成征購任務,糧食都上交了,公社食堂停伙了,我們這里附近的谷糠、薯藤、野菜、樹皮、草根都吃光了,俺們農民為了活命外出逃荒,地委又下令把外逃的群眾當做「階級敵人」和「流竄犯」來對待,到處都有民兵設卡攔截,其中不少人被打死,餓死在收容所內。你說讓我們這些人怎麼活呢?」女人哭著說道。
「這里難道沒人管嗎?你們為什麼不上告呢?難道就在這里活活餓死嗎?」盛兵說道。
「晚上到處都有民兵把守,如果越過村子外面,民兵就可以當場槍斃的,誰敢出去呀!」
女人說完這些話,四個人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劉洪波心想這不是六十年代大躍進時的情形嗎?
「大嫂,這些東西你先留給三個孩子吃點,孩子他爸去哪里呢?你們要想辦法離開這里呀!要不孩子都餓死了。」劉洪波他們幾個人拿出自己包里的食品和水說道。
「孩子他爹今早去馬山村了,孩子的女乃女乃昨天上吊了,今天上午孩她爹剛把她埋了。」女人哭著說。
「前天晚上,孩子的爹回來,我和他商量說,現在走也走不了,我們全家都要在這里餓死了,我讓他拿個主意。」孩子他爹坐在凳子上想了半天說︰
「孩他媽,這樣下去我們全家都要餓死了,干脆把大妞殺了吃吧,他听說有的村已經有人殺孩子吃了。」孩他爹哭著說。
「啊!不行,我說寧可你們殺我,不要殺我的孩子。」女人說道。
「你們這兩個畜生!虎毒不食子,咱們活的是人,就要做人做的事,我年紀一大把了,早就活夠了,你們要吃就吃我吧,」孩子的女乃女乃拄著拐杖走過來怒氣沖沖地說。
「娘,我們這是沒有辦法呀!」夫妻二人給娘跪了下來,母子三人抱頭痛哭。
「孩呀,不管多苦,哪怕是餓死,要記住這都是我們王家的血脈呀,我們死不要緊,孩子還小啊,一定要讓他們活下去呀。」
「後來,半夜里娘就上吊了。」女人哭著說。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們四個人最小的牛剛的嘴驚訝地一直就沒有閉上。
天有些漸漸地黑了,這時女人說︰
「你們快離開這里吧,晚上民兵就在附近巡邏,你們那時就走不了了,快點走吧,謝謝你們!來大妞,狗蛋給恩人們磕個頭。」女人叫著兩個孩子說到。
「大嫂,我們受不起,我們一定找人回來幫助你們。」劉洪波說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洪波幾個認為這可能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牛剛說他看過一個美國電影里就是這樣,里面就是一個村落就是與現代社會主動隔絕的。
劉洪波他們四個人順著來的路往回走,走到離那幾座新墳的時候,他們突然看見一個墳頭有一閃一閃的火光,遠遠望去,他們看見一個墳堆後面有著或明或暗的火光,他們幾個悄悄轉到可以看見墳堆後面的一側。
他們看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已經扒開了一座新墳,他拿著砍刀一塊一塊地砍著一具尸體,鮮血濺到了他的臉上,他的嘴里不住地狂喜著說著話,劉洪波說在他們眼里,老人是一個毫無人性並且喪失人性的愚民,也許在他家里,在他的家人和孩子眼里,他是一個天使,說不定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在等著他。
劉洪波看見農村出身盛兵在抹著眼淚,突然一陣嘈雜聲傳來,老人包好砍好的尸體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