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強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怎麼啦?你倒是說啊?急死個人了。」陸明強越是這個樣子,曹麗就越是心慌,連飯也顧不上吃了,放下碗筷,就走了上來拉著他的手焦急地問道。不論她有時是多麼埋怨老公無能、窩囊廢,可老公卻始終都是這個家里的頂梁柱、脊梁骨,不容她不上心。
陸明強痛苦地閉著眼楮,費力地搖搖頭,又猛地睜開眼楮,沖著曹麗一陣怒吼︰「你還好意思問?還不是你那個好表弟,干什麼不好?非要去惹事?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被他給害死!」
「阿強?」曹麗愣了一下,又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又干什麼啦?」
「干什麼?」陸明強冷笑了一聲,忿然說道︰「你自己去問他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聯防里面來,還想他好好表現一下,到時候再找人幫忙給他轉正,可他倒是好,正事不做,卻整天在街上胡作非為。你告訴他,讓他個人回家去,別再來禍害我了,我這個小廟,容不下他這座大神。」
「陸明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曹麗一听就急了,杏眼一瞪,聲音頓時就高了八拍,叉著腰吼道︰「當初你復員回來的時候,要不是我姨娘拿了五百塊錢幫你疏通關系,你能當得了公安?我可告訴你,姨娘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你可答應過她老人家,要好好照顧阿強的,你要是敢過河拆橋,老娘我絕不饒你。」聲音極其尖銳高亢,很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架勢。
一听曹麗提及此事,陸明強的氣勢就減弱了幾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一攤,大感委屈地說道︰「你怎麼又翻這些陳年老賬?我陸明強是那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嗎?這些年來阿強在外面惹了多少禍事,那件事不是我到處求爹爹告女乃女乃地去給他擺平的?我容易嗎?」
「那你怎麼還要把阿強趕走?」見陸明強服了軟,曹麗仍然不依不饒地說道︰「當初讓他來聯防隊,還不是想你好照顧他。」
「誰叫他做那些好事呢?」陸明強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提高了聲音說道︰「我要是不處理他,趕明兒別人就會來處理我。你也不想我後半生在牢里等你天天給我送牢飯吧?」
曹麗听陸明強把問題說得如此嚴重,心里也一下子慌了神了。要說女人咋呼還行,可真遇到什麼事,保證也是六神無主。她抬頭看著面色凝重,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的陸明強,色厲內荏地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強他是殺人了,還是放火啦?搞得你都不敢保他?官塘還有能讓你害怕的人嗎?」雖然她並不想在丈夫面前示弱,但不自然間,語氣中還是多了幾分怯意和惶然之色。
陸明強露出慘笑,搖搖頭無奈的一聲嘆息。
別人他當然不怕,這些年來,他這個所長也不是白當的,雖然他只是副科級干部,但崗位的特殊性使得他能發揮比別人多出十倍百倍的能量,能編織出別人怎麼麼也不可能編織起來的關系網,在官塘鄉內,大小也算個了不得的人物,除了柳光全書記之外,其余誰見到他不是客客氣氣的?即便是鄉長副鄉長,也不一定有他風光。
可這次來的這個林辰暮,卻不是其他鄉長書記所能比擬的。
林辰暮還沒有到任,陸明強就曾經接到過縣公安局局長高世澤打來的電話。
說實話,陸明強還真沒有多少機會接觸得到高局長。當時興奮之極,連聲音都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想當初,為了調動工作,他好幾次都想走通高世澤的路子,卻始終都沒有機會,沒想到,機會居然會突然從天而降。
在電話里,高世澤也沒有和他多說,只是簡單告訴他,官塘新來的鄉長林辰暮來頭不小,讓他務必要全力配合林鄉長的工作。掛斷了電話,陸明強卻隱約覺得,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只要他能牢牢抓住,別說工作調動了,說不定退休之前能混到縣里去干個局長副局長的,也不是虛無縹緲的夢。因此,在林辰暮到任的第二天,他就打著匯報工作的幌子,屁顛屁顛跑去拜會了,還給林辰暮留下了電話號碼。當初還打定主意,在林辰暮調研回來後,再帶婆娘一起來拜會林鄉長,卻不曾想,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發生這樣的事情。
林辰暮在電話里听不出半點火氣,只是簡單說了一些情況,可陸明強知道,越是這樣,後果可能就越是嚴重。林鄉長或許不知道阿強和自己的關系,但不論如何,這件事情倘若處理不好,就會成為埋在林鄉長心頭的一根刺。而這些,不在體制中混的人,有許多的玄妙之處是無法和他們說清楚的。阿強這事可大可小,再說不好听一點,舉國上下,哪個地方又沒有這種事情?但關鍵是看別人會不會去較真兒,一些看著不起眼的事情,或許就會為日後的敗亡種下種子。
略作思忖後,陸明強又沉下臉來對曹麗說道︰「你真要為阿強好,就趕緊把他給我叫回來,我看看是否還有什麼好補救的。」
曹麗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又急急忙忙去打電話去了。說實話,她的心里,從來也不像此時這般惶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