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大文學旁邊的路遙溫柔地叫喚著,很不情願地睜開眼楮,剛好對上他那雙漂亮的會說話的發光的眼楮,一下子,時間好像是靜止了的。看見它們笑著的樣子,那是多少年後都不曾忘記的清澈的干淨的樣子。
慌忙地整理了自己,拿好行李,不知道該把眼神放哪里,斜斜地靠著窗戶,看著外面,想著火車就要停下腳步了。心突然很低落。
我已經兩年沒有回來了,這真是個讓人懷念的城市。路遙的聲音分明落滿了寂寞的曲調。一個石頭落入安靜的湖面時蕩起的清脆的細小的聲響。
車子停了,她久久地沒有反應過來。張開的嘴巴就停在那里,路遙,我多想問你,究竟有怎樣的故事呢,我想知道你的全部。
終究沒有出口。我又算什麼呢,可以這樣詢問。路遙自嘲著,都是化不開的哀傷。
喂,藍星,我騙你的啦,呵呵,要不要我把你提行李呢。旁邊的他細心地詢問。
恩恩,不用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修飾地笑著。望著他回應的一個干淨薄涼的笑。
擁擠的人群把他們擠下了車,遠遠地可以看見他在離自己有些遠的地方,提著行李不自覺地朝他走過去。
飛快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她跟在他的後面,看見了一個笑容明晃晃的女子奔跑向他,像她溫習了無數次的動作,兩只手張開像只巨大的快樂的鳥,抱住路遙,這一定是一個幸福的擁抱。
人群吵鬧,還是可以清楚听見那女子大聲而動情地叫喚說,親愛的白目魚,你終于回來了啊。兩個人相互笑了起來,女子臉上還閃動著晶瑩的淚珠,是感動的樣子。
藍星安靜的轉身,以很緩慢的速度,似乎一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只有她是多余的。
耳邊銀鈴般的笑聲,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復,和緊急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一樣,生硬刺耳。大文學劃破了她細心編織的所有關于幸福的網。
看著身邊經過的陌生人,他們的身影又消失在人群里。
她站在原地,象個迷路的小孩。雙手抱拳,不知所措。
想起克里斯洛夫的話,我以為我夢見了你,我知道夢很美,但最美的是,我什麼都忘了。
故事只能在這里畫下句號了麼。
路遙,是不是,我們注定的不會有故事。日記里寫滿了都是這樣的句子,後面有的標點,是句號和問號。
一個一個盤旋在愛的上空,陰霾不見。
即使在昏黃的燈光下,也可以認出,是她。那天下車後,藍星跟在他的後面,看見了一個笑容明晃晃的女子奔跑向他,像她溫習了無數次的動作,抱住路遙,說,親愛的,你回來了啊。耳邊銀鈴般的笑聲,和緊急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一樣,生硬刺耳。她轉身離開,卻甩不了的酸楚。
而那時那麼甜蜜的兩個人,此時卻是聲嘶力竭地爭吵。
路遙,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女子絕望而犀利的聲音。
他臉上有停頓,臉埋進了陰影里,像一幅模糊不清的畫,被雨水淋濕後的效果。
路遙,為什麼,你不可以看看身邊的我,就這樣的麼,不能愛我麼,沒有愛過我麼。女子激動地拉著他的衣袖,聲嘶力竭地叫喚。
路遙滿臉的寂寞,慢慢地伸出手,推開她的拉扯。你知道的,從來都知道的,我不愛任何人,只愛自己。
路遙,那我們就分手。女子臉上淚流滿面,調色盤一樣的妝容,有些狼狽。
恩,好啊。路遙抬頭要走。剛好看見在前方徘徊不知該偷偷離開還是留下的藍星,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嘿,跟我在一起吧。大文學
啊,被不大不小地驚嚇到,她慌亂地看了不遠處的女子,眼神里暗淡下來的光,路遙的臉上淡定的樣子分明還藏著心疼。
她觀看了一場鬧劇,她左右為難。
他走了過來,看著她,說,我們在一起吧。
好,在一片兵荒馬亂中,藍星卻回答了心里的聲音。他驚訝地看著她,然後接過她的肩,得意地走到女子面前,秦怡從今而後,我們沒有關系了,你看我從來都是這樣隨便的人。秦怡臉上落下淚,罵著賤人。路遙笑著和藍星離開,心疼躍躍欲出的樣子。他應該愛她的,至少是放在心上的一個人兒。敏感的神經可以輕易讀懂的信息。
這一切的開始,多像一個笑話。
離開秦怡之後,路遙的手頹然落下,沒有說話,就離開了她,只留下一個落寞的沒有解釋的背影。她知道,他一定落下了眼淚,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永遠不會知道,哪怕是點滴星光都可以照耀我整片星空,因為你是我的光。那天,藍星的日記落下了這樣的痕跡。
悲傷的情節里,有太多幸福的痕跡。哪怕是一絲的眷戀。
盡管只個借口,如此而已。
內心的縴細的毛孔一下子膨脹,膨脹,只听得見那些吱吱的細小的顫動。
然後迅速轉化為氣泡,再迅速爆炸,發出不可挽回的破滅。
明知飛蛾撲火,仍要奮不顧身。深深地點點頭。
電影里。我愛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未來。魯茲胡對提琴說到。我看見了提琴幸福的笑臉。很好的故事結局。
很好。真的。盡管你的故事里也許從來也不會有。但是我知道我的夢里有你,盡管你一直看不到我,但是我知道你一直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藍星寂寞地想著。沒有出口。
而對于幸福的,像星星的樹木。天文學家們總也不會滿足,找到了一顆又要找下一顆。無窮無盡。
她記得以前有一次,她在網上游蕩,一個下午慵懶的狀態,想出門,又不想一個人。適時的有人出現,是一個同城的網友。叫進程。
事實證明,人在無聊的時候,會做些奇怪沒有原由的事情。
相約見面了。出發前她把思緒理了一遍。她記得認識他是一個偶然,他添加了她的QQ號,她很不喜和陌生人談話,卻因為無聊,翻看了他的資料,發現了一個電話。無心只是因為好玩,打了過去。電話竟通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于是假裝打錯電話,掛了再打,反復二次。
倦了就停了。把這當游戲。而那人卻戀上她的聲音,一再聯系。
頻率極高地撥打她的電話。說一些自言自語的話。而她也總把自己的壞情緒發泄在他身上,因為彼此沒有交集,也顯得無所顧忌。
那段日子。他說,心情不好,他會買上五六根冰棒,在路上,一齊吃掉。他說,等哪天你不再給我回短信了,打電話了,那麼我就開心了,因為你真正幸福了,不再有難過。他說,愛過,傷過,再無戀人的能力了。他說,我戀上了你的聲音,每天的聆听成了一種頑固的習慣。他說,在所有不確定的因素下,卻依舊戀上了你。他說,我要忘記你,等我真正放手,就跟你聯系。還有,他們通過這種方式相識一年。沒有謀面。
所有關于他的一切都只是言語和聲音。再熟悉,也只是陌生人。無關緊要。
她不相信所謂的純粹的愛情,而且還是通過聲音構建的,沒有形體支撐。彼此事實上都可以是不存在的。誰是誰,誰又知曉。
不過是寂寞作祟。于是拉著誰可以當慰藉,就不放手。
最愛的仍是自己。
公車晃蕩了三十八分鐘。這個數字真好,三八。
她情緒開始有些糟糕,電話里得知考試的結果讓她很受煎熬。不想回家。她見著他,大雨滂沱的下午。面帶微笑,互相,當作打完招呼。
走了一路,沒有打傘。他在旁邊,一再口不擇言,用詞曖昧。
她微笑不語,換上耐心的包容。看著這個陌生的面孔,連同一年來熟悉了的聲音也開始模糊得像不存在。他把臨近她手的位置的手空出來,她知道他想牽她的手。于是把手別到身後,很隨意可以窺見他的掃興。終于,他試探性詢問,我們擁抱吧。
她微笑搖頭,兀自往前走。厚重的失落和厭惡覆蓋下來。那樣的男子,相隔一個拳頭的距離,讓她幾欲離開。雨有些大了,她和他都一身潮濕。他努力癟著嘴,想擠出笑,嘴里說,呵呵,我最愛淋雨了。
他眼中的不滿可以輕易倒影出來。人總愛偽裝自己,以便把自己的形象建得高大,卻總有人聰明反被聰明誤。
一路無語。他又忽然大叫,我的褲子破了個洞,受傷了好疼。不過是一個指頭大的淤青,和一個眼楮般大小的破口。
一個男子該學會隱忍,該有著一份從容,至少也該有著氣度。
而他都沒有。仍是陪他去了服裝店。他指指營業員,又指指褲子。余光偷看了她好些次。然後進去試穿。
出來的時候,隨手把手上的褲子仍給營業員。打包。然後提著舊褲子和她繼續前走。沿路,他開始同她抱怨,褲子好貴,要119。
她搭理,恩。他又一副神氣的樣子說,其實比我那條破的褲子要便宜多了。那條褲子要150呢。她微笑起來,沒說話。送他上車,說再見。
是再也不見。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微安的短信,她說,藍星,不要因為寂寞而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