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四年六月,陳蒨下詔授侯安都為都督江吳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侯安都奉詔率軍自京口趕赴江州,途經建康,部隊駐扎于石頭城內。
為了盡可能不讓侯安都起疑,放松他的警戒心,我連佩刀都沒帶,只穿一身便裝,單人獨騎地來到侯安都軍營,請守營門的士兵進去為我通報,不一會,就見侯安都笑容滿面地大步走來,一邊走一邊朗聲笑道︰「哈哈,賢弟,好久不見,大哥一直掛念你呢!」
「小弟也是啊!」我拱手上前要叩拜,侯安都扶住我說︰「自家兄弟,不必多禮,進帳敘話吧。」
我們一起走進大帳面對面坐下,侯安都問︰「賢弟今日是自已來見我,還是陛下讓你來見我?」
侯安都並非一般常人好騙,其人閱歷豐富、精明智慧、洞察秋毫,看來他已經瞧出我此來不是簡單的兄弟相聚,該怎樣說才能不讓他懷疑,順利的把他引進宮里去呢?
「自從上次一別後,小弟時常想起大哥,听說大哥到了,恨不得馬上就來見您,正巧皇上在宮中擺宴,要為您赴任江州接風洗塵,我就立刻跟陛下討了這個美差,前來邀請大哥入宮赴宴。」來的路上我想了許久,在侯安都這種人面前耍滑玩心眼,我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廢話說多了,彎子繞多了,反而顯得古怪,不如老老實實地直說,听起來更平實可信。
「子高,哥哥我心里有個疙瘩,一直感到不安,」侯安都抬眼望向我。
「大哥請說,看小弟能不能幫著解憂。」我問。
「我听說去年吳明徹將軍討伐周迪不下,朝廷眾臣都推舉我去,可是最後陛下卻沒有詔我,而是下詔讓安成王去討伐,」侯安都說到停頓片刻,幽幽地說︰「我有種不好的感覺,陛下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我淡淡一笑道︰「大哥何出此言,陛下怎會不相信大哥?至少子高沒覺得陛下懷疑過大哥,據我所知,陛下之所以征詔安成王,是因為我們剛剛征完留異,陛下不忍大哥東征西討沒個休息的時候,子高不是也沒有出征嘛,若按大哥之言,豈非陛下也不信任子高了,大哥不要胡思亂想。」
「我還听說朝里有人參奏我,說我意圖謀反,不知是否真有此事?」侯安都盯視著我的臉。
沒料到他說話這般爽直?我差點給他駭到,保持鎮定,一定要保持鎮定,我表面上平靜地說︰「大哥的消息真是靈通,沒錯,朝里確實有人參奏大哥,大哥功勛卓著,難免會遭人嫉妒。皇上昨日還跟我說,當初登基之時,虧得大哥您挺身出面,力排眾議,方才有現在的天嘉皇帝,說誰造反皇上也許會信,說大哥您造反皇上斷然不會相信。大哥千萬莫听外人亂嚼舌根子,被人挑撥離間君臣關系。」
「是這樣嗎?」侯安都眼中帶著懷疑。
「呵呵,如果陛下懷疑大哥,又怎會升大哥的職,調您做江州刺史、都督江吳二州諸軍事,若非出于對大哥的信任,怎會把陳國起家之地全部交付您掌管?」我微微一笑道。
侯安都點點頭道︰「賢弟說的有道理。」
「大哥,時侯不早了,陛下還在宮里等著我們呢?」我站起身拉起侯安都,侯安都不再猶豫和我一起走出大帳。
帳外站著一撥人,都是侯安都的部將,「大將軍要去哪里?」其中一人問。
「某隨子高進宮赴宴。」侯安都道。
那撥人立時把我圍在中間,他們個個手按刀劍,一雙雙犀利的眸子盯視著我,「大將軍不要去,此宴蹊蹺!」,「沒錯,大將軍決不能進宮!」……,他們紛紛湊在侯安都耳畔勸阻。
我不屑地輕笑幾聲道︰「呵呵,我現在知道大哥您為什麼會有那樣奇怪的想法,原來您身邊有一群鼠輩小人,專門喜歡挑撥君臣之間的關系。今日陛下請客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不但在宮中設宴給大哥,還在尚書省設宴犒勞您的部下,呵呵,看起來您的手下懷疑皇上擺的是鴻門宴了?」
如果不能把侯安都請進宮,而讓他赴任做了江州刺史,那麼,蒨的好計策轉眼就成作繭自縛,所以,這次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大哥,就算您不相信皇上,也應該相信小弟吧,我可是和大哥您發過誓,同生共死的,我若是要害您,豈不是害人害已。」我坦然地望著侯安都說。
侯安都看了我的眼楮片刻,厲聲斥責屬下︰「爾等休得再胡言亂語,子高是我兄弟,怎麼會害我,你們都跟隨某進城赴宴。」然後他伸手拉住我的手笑道︰「子高莫怪,都是小人們的流言蜚語鬧的,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