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男人的精神都很好,天黑後,男人居然說想和我一起到殿外坐看紫微垣,我抱著他坐在有覺殿前的台階上。
「還記得一年前那個天象嗎?」蒨微笑著對我說。
一年前那個天象?哦,想起來了,男人是說有彗星掃過紫微垣的那個天象嗎?我還差點因為那個天象丟掉性命。
「那個天象原來應在一年之後啊!」蒨幽幽道︰「你看,帝星黯淡無光呢!」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自從知道蒨生病後,我每晚都觀察帝星,從四月初帝星開始黯淡,今天帝星特別的暗,好像隨時都會消逝一樣。
「還記得嗎?我們曾經說過的,朕是帝星,子高是後宮星,我們在紫微宮里是一對!」蒨笑嘻嘻地手指著紫微垣說︰「朕走了之後,會在紫微宮里等著子高,等子高百年,我們再在那里相聚,到時,子高一定要來找朕啊,無論多久,朕都會在那里等著你,等著朕真正的皇後!」
我忍住悲傷點點頭︰「嗯,子高肯定會來的,只是子華千萬不要食言啊!」
「呵呵,」蒨愧疚地對我笑︰「朕像在騙你嗎?看來朕對子高食言太多了呀!這次,朕保證一定守約。」
是嗎?就算那人想守約,可是有用嗎?紫微宮是那麼的遙遠,遙不可及,不過是個理想的虛幻罷了,人死後,真的會有靈魂嗎?我不知道,其實,那人也不知道。
我們相擁著仰望滿天星斗,這是個很美的初夏夜晚,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花草香氣,漸漸地蒨靠在我的肩頭睡著了,他的嘴角上翹掛著微笑。奇怪,今天一整天,都沒听到他喊痛,希望以後的每天他都能這樣,就好了。
我一個人靜靜地對著紫微垣發呆,突然帝星忽明忽滅地閃耀兩下,然後消逝在黑暗之中,我低頭看我的蒨,他的胸部不再起伏,我伸手探他的鼻息,那里也已經停止。雖然知道他離開我是遲早的事,但是真到了這一刻,我還是沒法接受。
「子華──!」我悲傷欲絕,不停地搖晃著他,大聲地呼喚著他,可是他始終一動不動,身體也越來越涼。寢宮里的內官、宮女們全都聞聲圍了過來,我完全忘了他們的存在,緊緊地抱著我男人,在他臉上親吻著,「不要離開我!子華,你不是在睡覺嗎,怎麼說都不說一聲,就這樣殘忍地拋下我!」我恨恨地埋怨︰「陳蒨,你這個騙子,大騙子!」淚水止不住在臉上橫流。
我抱著男人又親又哭又罵,不知這樣過了多長時間,听見有人在我身後厲聲喝斥︰「你們都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把韓將軍從皇帝身邊拉走,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提統!」
上來七、八個內官生拉硬拽地把我和蒨分開了,我抬頭,淚眼迷蒙中看到章太後正站在面前,在她的身邊侍立著沈皇後,她們臉上俱是慍怒之色。我知道從現在開始,蒨已經不再屬于我了,我呆若木雞、跪伏于地,眼睜睜地看著蒨從我懷里被內官們抬走,那個冰涼的身體不是我的蒨了,他是陳國的大行皇帝,深愛著我的蒨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
章太後伸手探了探蒨的鼻息,眼中流下淚來,轉頭問我︰「韓將軍,皇上可留有遺詔?」
我正沉浸在失去蒨的悲痛中,根本沒注意到誰在說什麼,「韓子高,哀家在問你呢?你怎麼不回答!」章太皇的喝斥聲把我猛然驚醒,我一臉茫然地抬頭望著她說︰「太後娘娘,您剛才在問臣什麼事?」
「唉,皇上已經龍馭賓天,哀家知道你難過,可是死者已逝,生者還得繼續,哀家是問你,皇上可留有遺詔?」章太後長嘆口氣道。
我趕忙叩首道︰「有的,太後娘娘稍等,容臣進殿去拿。」然後,起身跌跌撞撞地從床幃里把裝著詔書的匣盒捧出,然後跪倒舉雙手將匣盒遞給章太後。
章太後打開匣子看完遺詔,高聲對內官說︰「傳哀家的口諭,即刻命太子前來有覺殿,在京的文武大臣齊集太極前殿。」
天康元年四月二十七日(癸酉),陳國第二任皇帝陳蒨崩于有覺殿,時年四十五歲。
[附上對陳文帝的評價︰
陳文帝陳蒨是南朝歷代皇帝中難得的有為之君。他一心想做太平天子,在位時期間對內實行有利于穩定江南經濟發展的政策,對外同北方的齊、周政權采用以和為貴的方針,維持了南北的經貿往來。他勵精圖治,整頓吏治,注重農桑,興修水利,使江南經濟得到了一定的恢復。這時陳朝政治清明,百姓富裕,國勢比較強盛。
陳文帝出身于艱苦困難之中,知道民間的疾苦。國家資用,務從儉約。他生性目光敏銳、節儉樸實。每晚從宮中小門送來刺探外事以供分析的人,前後接連不斷。他下令傳送更簽到殿中的人,一定要將簽投在石階上,讓它發出清脆的聲音,說︰「我雖然睡著了,響聲也可以讓我驚醒覺察。」可見他對監察民情的重視程度。臨終前,遺詔皇太子可即君臨,山陵務存儉速,大斂竟,群臣三日一臨,公除之制,率依舊典。其勤儉之心窺于一斑。
天嘉二年十二月,陳朝太子中庶子虞荔、御史中丞孔奐,因為國家財政緊張,啟奏設立征收煮海鹽的賦稅和設立官府專利賣酒的機構。文帝下詔采納了這一建議。鹽稅和酒稅這兩個稅種一直延續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