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涼生
我叫萋萋,是被拘禁在一面銅鏡里的一個人?如果朱顏未改的活了上千年還算是個人的話,那我便是個人無異。
由于時間太過久遠,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為何被神人拘禁在這銅鏡之中。恍恍惚間只記得一道飄逸清冷的背影,他仗劍劃破虛空取出這麼一面銅鏡對著我一照,眨眼間我就在這銅鏡之中了。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男子是我活到現在中見過第二漂亮的男子了。第一個就是那可惡的清冷神人,雖然只記得一個背影但總感覺得那神人的風姿必定卓越非凡。不過……他確不是凡人吶。
鏡中沒有日月星辰,也沒有吃喝拉撒,更沒有人潮喧鬧。鏡中永遠是一片破曉露稀霧蒙蒙的樣子,這三千年來我只是在葵蓮的周而復始地凋零、盛開中度過。
他們私下勾結魔族發動了戰爭,又陷害我兒乃是惡魔之子。領頭的花鏡月言之鑿鑿,他確定在我懷上孩子的時候師傅是半魔狀態。半魔生出來的孩子那血統誰能保證是正正當當的神之血脈?
師傅噗哧一笑,如畫的眼笑成了月牙狀︰「這算不得上是什麼寶貝,這是上清宮里桃花姬本體花蕊里的一滴露珠。喏,就是待在那花蕊里好幾千年被蓮花姬本體的仙氣滋養出了靈識,我經過哪兒的時候它剛好跳了出來被我隨手接住,看著這露珠極為可愛便想到你這調皮的小東西。想來和它也算是有緣就把它接回來送你好生看養著,上清宮距離你這九荒山又得經過一人界城鎮。這露珠還未得道不能沾染太多人間濁氣,為師只好快些騰雲而歸咯。」
第五話︰情動
第九話︰不歸
面對他的冷硬沉穩我又想發笑了,結果卻是濕潤了眼眸。花鏡月,你那副緊張維護她的姿態太過明顯,可困在鏡中的我怎會有傷害她的能力?
花鏡月沒有讓我失望,在他消失三天歸來之後真的把我從鏡中解救了出來。他伸手入鏡子拉出我的那一霎那,我有些遲疑地望著身後的紫色葵蓮。終于……要離開了。我還是握住了那雙修長有力的大手,傾身越過了鏡子的結界緩緩落地。
「臭丫頭,你可別想禍害我哦!」鏡月哥哥嘴上這樣說著,但眼里早就盛滿了笑意。放開環抱著我的手掏出了一塊手巾,慢慢地打開道。「看看這次哥哥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這可是哥哥我從桃花姬本體那里弄來的雨露靈喲!」
第六話︰情劫
直到某一日她身旁的綠衣丫鬟道出心中疑惑,我也才明白她不抹脂粉的真正緣由。
笑聲凝噎在了我的喉嚨里,看著全身戒備的花鏡月我愕然了。他能听到我的聲音?為什麼他能今日能听到我的聲音了?
「阿萋,你就這麼恨我們麼?」花鏡月聲音有些嘶啞地低吼著,原來他也是記得那些記憶的。我揚劍對準了他的鼻尖,冷笑道。︰「那你現在恨我嗎?你有多恨,我就比你恨上千萬倍。你說,我到底有多恨你們?還有請叫我幽鏡夫人,我早在三千多年前就不是萋萋了不是嗎?」
立在他身旁的美麗女子一直沒有開口,平靜地臉上也讓人瞧不出任何異樣。
那綠衣丫鬟聞言後也變得悵然若失起來,我依舊在鏡中靜靜地看著她們,看著她們周而復始地梳發綰咎。忽然間我很想同鏡子外的女子親近些,我想大抵是覺得她身上的氣息和我有些相似吧。我伴著葵蓮凋零、盛開過了三千年,她要一個人給丫鬟循著梳發綰咎過多久時日?
第七話︰情破
我在鏡中獨自糾結了幾日後還是沒有個結果,索性窩在葵蓮垛里大睡一覺借此忘掉此事。
鏡子沒人動過安靜地待在原處,翌日我自是被強光照射醒來。我習慣地朝屋內觀察一番,發現那位美麗女子的床上睡著兩個人。
「我為什麼要救她?我又出不去。」我說的是實話,縱使這個事實讓我們彼此都有些生氣。
倘若是無聊了就采擷些葵蓮,還有葵蓮種子。倘若是困乏了就趴在采擷的一堆葵蓮上閉目養神,再不濟就是采到哪兒就席地而眠。
「幽鏡夫人?你以為你這樣做對得起誰?那個死去的孩子還是離師叔?其實你什麼都不懂!」花鏡月眥目欲裂,那眼神好似要把我戳得尸骨無存。「你知道自己是被誰封印在這鏡中的嗎?你知道我們為什麼都輪回了嗎?你知道離師叔現在如何了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是誰?!是誰在笑?!」
「等我歸來再放你出來。」銅鏡被他安置得很好,轉身離去之時屋子里只有他這一句清淡的話語。
鏡中多年的昏暗使我耳目變得極度靈敏,雖然只是瞬間的光亮和片刻的吵雜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是他嗎?那個清冷的神人終于歸來了嗎?我激動地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抱著一捧葵蓮就跑叫起來。
幽靜昏暗地鏡中只有我歡騰的聲音在回響,許久之後半點回應也沒有。
第八話︰殊途
自打我能窺到外界的一切後,除了采種葵蓮睡覺外又多了一項樂趣。就是在每日旭日東升後便捧著一把葵蓮張望著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對著一張人臉大半個時辰才行。
我扯開了嗓門大聲叫喊,可惜卻如同上次我呼喊神人那般根本就沒有任何回應。我不死心地繼續喊了好幾次,結果一如既往地石沉大海一般。
師傅沒有回答我的話,走近我的跟前笑了笑,模著我的頭道︰「鏡月還在半途上呢,我給你帶了樣東西不能耽擱太多時日,所以就趕著回來了。」
這一個稍後確實是有稍得夠後的,差不多到日落西山了他們才清醒過來。讓我很囧的是他們起身都赤果著身子,還擁抱著啃啃咬咬起來。
「你問我這是要作甚?呵呵呵……我是要作甚?」瀲灩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嘶聲力竭地嚷叫著。「你說我是要作甚?!我那麼愛你,你現在說我是要作甚!」
因為師傅的表白與墮神身份甘願自我幽禁在了上清宮之巔,受到表白沖擊的我更是沒有去看過師傅一面。六界的人都感恩于師傅的大義並不打算追究師傅的任何事情,爹爹也逼著我嫁給師傅。我以死明志除了鏡月哥哥外誰也不嫁,爹爹無奈只好隨著我去。
「我不管你是什麼,你能用法力救活我的鏡荒嗎?」他蹙著眉頭,盯著銅鏡的眼眨都不眨一下。
我從葵蓮垛里爬了起來,如同以往那般遙望著外界。不意外地我看到了那個美麗的女子和男子,意外的是還有一個美艷的女子和幾名綠衣丫鬟。
現在我懂了,打從我願意為師傅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我就愛上了他。只是我太過愚笨,傳達給師傅的只是我的感激,而不是他想要的感情。
唉!我重重地嘆了口氣陰郁垂首,錯過了男子面色忽而一滯的畫面。我還是好好睡一覺再重長計議吧,倘若真的沒法和外界聯系我就吃掉這些葵蓮把自己撐死!
反倒是我被那個瀲灩女子叫嚷出的名字給嚇了一跳,要是和夢中的都對上了,我想我又可以糾結好一陣子了。還好此‘鏡月’非彼‘鏡月’,長得不像,名字一樣而已。
就在我完全落地的瞬間,紫色的裙袍變成了紅色的紗裙。為什麼會這樣?!我胡亂地扯著身上的衣裙,襲地的青絲也不住地舞動起來。那是師傅給我留下的唯一物件,我怎能讓它輕易就消失了!這是為什麼?原本歡喜的心情變得有些頹然。
第七話︰情滅
第二話︰明悟
我努力地看清了床上的人兒,是那位美麗的女子和一名陌生的男子。那個美麗的女子緊閉著雙眼,安靜柔順地躺在他的臂彎里。眉宇間已經不似往日那般輕蹙繞著一絲愁緒,舒展的眉宇和微微上揚地嘴角無一不彰顯她心情的愉悅。zVXC。
第十話︰終了
後來的後來……就沒有了後來。只道一日我意識混沌初見天光,遇到了一位神人。神人的模樣我還是沒有憶起,只記得那飄逸清冷的背影,還有那清冷縹緲的聲音———等我歸來再放你出來。
「萋萋你又調皮了,葡萄可不是這樣吃的。」原本合上的門扉被緩緩地推開,來人背對著陽光讓人生有他自翩翩踏塵來,光芒萬丈臨他身的錯覺。
還好他們啃咬了一陣子後就起身穿衣裳,我好奇地盯著他們啃咬的地方看了看,沒發現缺了哪塊肉。就是那美麗的女子鎖骨處多了點點淤紅,男子的嘴巴比之前瀲灩紅腫了些。
我已經听不清花鏡月後面還說些什麼,模糊的雙眼現在已是淚如泉涌。
我很期待他到底要怎樣把我從這鏡子里放出來,我笑著答應了他的要求。我答應救好萋萋,卻沒答應救好之後再殺了她!
也不知道我在葵蓮垛里睡了多久,我是被一束刺目的強光照射著然後幽幽轉醒的。摘下黏在發跡中的葵蓮葉屑,百無聊賴地我又開始窺望著外界的一切。
呵呵,我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怎會怕這區區毒水?師傅為我付出太多了,我既不能給他愛情就給他光明的道路吧。
「萋萋,你看我帶什麼回來了~」一聲清亮昂揚地聲音把我沉浸在露珠的思緒都拉了回來,我抬首越過師傅望去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紅色身影。
眾口鑠金,孩子被強制處決。師傅為了保護我和孩子直接墮魔,千年道行毀于一旦。最後孩子還是死了,師傅大開殺戒差點屠了整個仙界。我被仙界的人抓住才威脅住師傅,局面就這樣僵持了整整一年,師傅帶著魔族不斷騷擾仙界,仙界的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我站入他們陣營。
瀲灩頹然地癱坐在了地上,望著花淨月他們又哭又笑。鏡中的我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出鬧劇,腦子里有無數的畫面一閃過。很快地我心跳如擂鼓,太陽穴也不住的刺痛。只覺得眼前一片血色赤紅,我難受地趴了下來,緊緊揪著地上的葵蓮。本是紅色的葵蓮一株接著一株變成了紫色,最後成了一片紫色的花海……
花鏡月並不急著回答我的話,只是眼神晦澀莫名地凝視了一會才開口繼續道︰「沒有被你秘法徹底洗滌的離師叔只是失去了心髒和欲識並沒有忘卻一切,更沒有忘卻他深愛著你。你知道嗎?他同我說過這樣一句話︰若是用靈魂去愛一個人,就算沒有了心早已深入骨髓的愛意怎可能磨滅得掉?」
同為女子我看久了都會痴迷其中,這麼美麗的臉我自是百看不厭。
說完,花鏡月竟笑得有些癲狂了。我的情況也好不到那去,我竟然親手斷送了師傅重生的機會。那些葵蓮種子,那些葵蓮花……原來師傅一直在我身邊,師傅沒法重生了沒事。他努力了那麼多那麼多年,付出了那麼那麼多,我確是什麼也不懂的過了那麼多年。
我嘟了嘟嘴,又把視線轉移到了她身旁的男子。那男子長得是極好看,眉形似劍濃如墨,緊闔的眼眸上睫毛縴長濃密;挺直如峰的鼻子隨著呼吸輕輕翕動;菱角分明的薄唇竟比一般女子的還要紅潤亮澤。他散落的發絲和身側那位美麗女子的青絲相互糾纏著,一樣的漆黑柔亮根本就分不清彼此的發絲。
我自是沒有詢問他是用什麼方法把我從鏡中解禁出來,按照約定我救好了中毒至深的鏡荒。三日之後我提著劍與他們對峙著,我很輕易地就制服了他們,我就在花鏡淨月的跟前把萋萋一劍又一劍的凌遲弄死,然後我看見他哭了。這是我認識他前後上萬年來第一次看到他哭,原來他們面對自己珍愛的人死去是會難過啊。既然如此為何他們就能那般輕易地把我的孩子殺了?還逼得師傅入了魔道,最後失去心髒泯滅了欲識忘卻過往成了個無情的神祗。無中惚于。
奈何是天不從人願,我在鏡中翹首以盼了整整五日都未曾見到那個美麗女子。原本激昂火燎的心情化成了一堆灰渣,懸吊的心落了下來摔了個粉碎。
我戳了戳鏡月哥哥手巾里的那顆珠子,和師傅送的那滴露珠沒什麼兩樣嘛。
第三話︰紅塵
奇怪的是她每天對著銅鏡也不過是讓丫鬟給她梳發綰咎而已,拿出的胭脂水粉從未抹在她臉上過。我想她這般美麗抹與不抹都掩飾不了她傾世的容顏,那些脂粉對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師傅真好!」我接過那滴露珠,小心地捧在了手心里。抬手挪到到眼前仔細觀察起來,完全忽略了對面的師傅。
晚上睡覺後我破天荒地做夢了,夢里的我穿的不是現在的寬大紫色裙袍,而是一件襲地飄逸的紅色紗裙。眉宇間看起來也比現在多些稚氣,披散了三千年的長發穩穩當當地綰成個蓬松傾咎,別了一朵粉色帶鎏金蕊的大簪花在上面。狹長的眼眸半闔著依靠在軟椅上,兩邊微微上勾的眼尾處各自畫著一只蝴蝶,只要我眼楮一張一合那蝴蝶就好似在翩飛一般。我隨手擷了身側的一串葡萄,一顆青綠透亮地葡萄就這樣被我吞下肚子。
「師傅你怎麼回來了?淨月哥哥呢?」我看著眼前光風霽月的男子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今日師傅穿的是她親手做的紫色裙袍耶!要知道師傅一直都是只穿白衣的,她就知道師傅穿紫色會更好看的。
當日慫恿各個仙家殺掉我孩子的這個女人也是功不可沒,至于花鏡月就留著承受失去的痛苦吧。師傅,孩子,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
「我很感激他原諒了我們,今日的結果也是我們應得的。只是萋萋不該是由你來殺死的,你知道麼?那人舍不得你雙手沾染血腥,千年前的戰爭亦讓他心痛萬分。本是你救了萋萋之後她也熬不過多久就可離開這紫陌紅塵,這也是他答應我的條件之一。結果卻被你親手殺害了,天鏡夫人你又一次辜負了離師叔對你的厚愛。現在被你親手殺死的鏡荒,已經煙消雲散了。你也別想再見到天鏡離!幽鏡夫人,你一定不知道鏡中的那些葵蓮就是幽鏡離的神魂,你更不知道萋萋體內有著凝聚他神魂的魂引。是你親手葬送了你們即將迎來的幸福,一切都是你親手造成的哦。」
自閉在上清宮之巔的師傅也沒有任何表示不滿,一直過了百余年我和鏡月哥哥將要成親的頭三天晚上。天啟宮迎來了一名同我姓名的女子——萋萋,他們告訴我她才是天啟宮宮主真正的女兒。而我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鏡月哥哥一直和她在一起,現在要成親了她這個正主也該昭告于天下了。
我趴在葵蓮垛上沉思了起來,這大概是我三千年來第一次思考如此復雜的事物。
「鏡月哥哥!」我連忙從軟椅上站起身來,把露珠塞到師傅手里便跑了過去。一個飛身長躍我撲到了鏡月哥哥的懷里,還把鏡月哥哥砸了個踉蹌。
師傅倒是為了我寧死不屈,想要對師傅生出的怨恨卻沒能生出半點兒。既然他們如此待我們,我也沒有必要傷害真正關愛我的人。于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用一瓶**丹,造就了所謂的神之子。
說什麼天啟宮歷屆宮主女兒都會關乎天下蒼生氣運,出此傳統也情非得已。所以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我一個人不知曉,鏡月哥哥對我的好,爹爹他們對我的好都不過是因為愧疚罷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凝視著外界憂心忡忡的花鏡月。皮囊變了眼神還是當初的模樣,雖不知他為何墮入了輪回。我確信眼前的花鏡月就是天啟宮的那個花鏡月,也明白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萋萋是那個天啟宮的萋萋。
手里捧的葵蓮悄無聲息地落了一地,原來他還是沒有回來啊。
「花鏡月,你比誰都明白若不是你夫人太善妒,我們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嗎?你質問的那些都不重要了,既然當初做了隱瞞的選擇今日就不該拿著它作為你怨恨的借口。我是恨了你們,真真實實地恨著你們。我所知道的是你們逼得我夫離子亡,而我要做的就是報仇給所有人一個解月兌。沒有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理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是嗎?」這是自我恢復記憶以來真正的一次心平氣和同花淨月說話,沒有任何勉強地做作只是以心而論。
三千年來我體驗過第一次哭泣的感覺後又體驗了憤怒的情緒,發泄完後的我自然是又鑽到葵蓮垛里悶頭睡覺。只是這次任我翻來覆去的都不成眠,無奈下我只好爬起來踩、踏著葵蓮狂奔起來。我想只要跑累了睡覺也就沒那麼困難了吧?果然在我糟蹋完一大片葵蓮後氣喘吁吁地倒地不起,月上柳梢後我終于闔上了眼皮睡了過去。
花鏡月一連幾個的‘知道’狠狠地擊打著我的心,他憑什麼用怨恨的口氣質問我這一切?他還有臉提孩子,當初若不是因為他們的一己私欲還會有今日的情景嗎?
那一張臉煞是美麗,輕彎地細眉不畫而黛,杏眼幽亮眉睫如蒲扇撲閃;瓊鼻翹挺精致若玉節;丹唇鮮亮貝齒皓白;整張白皙潤澤的瓜子臉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花鏡月的話就像一道天雷劈到了我的腦門上,我知道師傅很愛我,可我從未想過他竟是愛得如此之深。師傅……忽然間我好想好想師傅,我不想要去怨恨誰,我也不想要報仇。我只想待在他身邊,永遠的離開這些是是非非……
「我放你出來,你幫我救好萋萋!」他指著床上昏睡的女子,又指了指這面銅鏡。「你等我些時日,你可願意?」
男子和女子睡在一起都是要不穿衣服的嗎?醒來餓了就吃對方的嘴巴?我著實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心中忍不住想他們要是相伴過了一生會不會就把彼此啃得尸骨無存了?
我笑眯眯地咧了咧嘴,吐吐舌頭道︰「哼!我只要賴著鏡月哥哥就夠了!」
我答應了,要求是要單獨見一見師傅。為了證明我的忠誠,我飲下了六界泉的水,倘若三個時辰沒有服下解藥必死無疑。
今日我卻找不到以往整日待在屋中的美麗女子,我想她是不是忍受不住寂靜跑出去玩了。我托腮靜思,我這些個日子是不是想的東西太多了?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的,寂寥的人都愛胡思亂想嗎?這三千年來我可是第一次這樣唉,又思考了足足半日我才想通︰我寂寥太久了,這陣子能窺視外界的一切我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了。我想我已經開始渴望喧囂的紅塵,我不想再一個人伴著葵蓮再過個幾千幾萬年!
也不知道我趴在地上過了多久,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所有的記憶也都記了起來。萋萋,天啟宮宮主的掌上明珠。師承本宮的副宮主幽鏡離,喜歡父親的首席弟子花鏡月。一日魔主攻陷仙界,師傅幽鏡離表明愛意之後只身迎敵,那一戰天崩地裂所幸他凱旋而歸保護了六界眾生。師傅也成了六界唯一的神,不過是一名墮神……
「瀲灩,從一開始到昨天我都跟你說的清清楚楚,你現在這副模樣是要作甚?」一襲錦繡白色衣袍的花鏡月臉上明顯布滿了不耐的神色,炯炯有神的眼眸也變得陰翳起來。
「打扮得再美麗又如何?他再也看不到了。」她的語調再怎麼平靜,還是掩飾不掉其中的悵然。
「花鏡月!你說過你會娶我的,為什麼現在又和這個女人搞在一塊!」那美艷的女子尖叫著,原本好看柔順的眉眼成了橫眉怒目的模樣很是凶惡。「鏡月,一定是她勾引你的對不對?!」
那該死的神人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還有那該死的老天爺既然給我了一絲期望為何又掐死在搖籃中?
我默默地轉身朝葵蓮的另一端走去,眼淚悄然地滑出眼角,劃過下顎滴落在這朵朵盛開地葵蓮之上。這是自我禁在這鏡中第一次落下了眼淚,原來我對這三千年的孤寂並不是沒有怨念的……
她不見了,往後的我不止要伴著一片無垠的葵蓮,還有這座空寂深幽的屋子嗎?我心中猛地竄出陣陣怒火,嘴里把那位拘禁我的神人罵了個遍,連著那不長眼的老天爺也列入了其中。
上清宮之巔里的師傅已經有了墜入魔道的跡象,我要是沒能在他成魔之前懷上孩子他們會考慮在此之前把師傅給殺了。他們說︰不管天鏡離之前的功績有多偉大,他一旦要是成魔橫豎是要被殺掉的。倘若你和他能產下神之子,我們就留他一命。畢竟孕育了神之子他法力會折損大半,到時候也不足畏懼。那一刻我真的笑成了白痴,所謂的正道也不過如此!
說完師傅凌空一抓,再攤開手掌的時候手心多了枚亮晶晶珠子。
我被送到了上清宮之巔同師傅住在一起,真正的萋萋迫切需要一個日後能頂替她孩子身份的孩子,我自是因為傳統又成了理所當然的犧牲對象。其實他們更是想要一個神之子有備無患,魔主余黨沒有徹底殲滅,他們需要一個強大的後備。他們想要乘著師傅未曾墮落成魔留下神之子,既然鏡荒又因為傳統急需替身孩子一切就順其自然了起來。
「鏡妖?」他拿起了窗邊的那面銅鏡,我看到了放大版的花鏡月。
「哇哦!好漂亮!」我驚嘆地模了模師傅手心里的那枚珠子,那枚珠子溫溫的。就跟活物一樣蠕動了幾下,我更加好奇地戳了幾下繼續道。「師傅!師傅!這是什麼寶貝呀?」
那路英雄在此請現身一見,莫要裝神弄鬼故作玄虛。
他不再言語,只是抱著那個萋萋的尸首冷冷地盯著我。許久之後我竟然被盯得有些心慌,為何我要心慌?我心中不住的問自己,是他們對不住我和師傅還有我同師傅的孩子,我報仇難道錯了嗎?
花鏡月看著我熱淚盈眶的模樣,笑意森然道︰「那日他還告訴我仙界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眾仙需輪回渡無量劫。他教給我一面銅鏡,教我如何把你封印其中,要我守護你再次出世為止。他還叫我尋回你們的孩子,要我好生養育修行濟世。這些我都答應了,在你被他賜予重生之命後我便把你封印在這面銅鏡里。而他替我們守護仙界一千年,讓眾仙分批渡劫。千年之約一到他也就沒了蹤影,其實我知道他是舍不得你寂寞。用僅剩的修為回到了你的身旁,他一直在守護著你……」
「對不起。」花鏡月冷靜了下來,緊握地手也漸漸松開來。面色也變得極為平靜,抱著那個萋萋的尸首緩緩地站了起來道︰「開始就是我們錯了,結果誰對誰錯都不重要了。只是幽鏡夫人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你的孩子沒有死。離師叔花了千年時間集齊了他的魂魄投入了輪回之中,當年你能用秘法把離師叔再次拱上神位,殊不知他並非完全被秘法洗滌透徹。」
記得有誰告訴過我,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要是睡在了一起就是要相伴過一生的。眼前的漂亮男子是要和美麗的女子相伴過一生嗎?我挺想把他們喚醒問問清楚,不過看在他們睡得那麼安穩地份上還是作罷了。經過前幾日我深刻明白能睡個好覺是多麼難得可貴的事情,而且還與脾性好壞是息息相關的。我可不想自討沒趣,不過人家能否听到我的叫喚還需稍後驗證。
那女子的名字怎麼也和我一樣呢,這是我昏死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听到我兒沒有泯滅于天地我多少還是有些激動的,至于師傅的情況讓我無比擔憂。我放下了手中指向他的劍,急切的問了他︰「師傅,師傅他怎麼了?!」
「沒有呀,只是和師傅從蓮花姬那里撿來的露珠很像嘛。」我扁了扁嘴,捏起手巾里的那顆雨露靈轉身想對師傅說些什麼,卻發現身後何時已經沒了師傅的蹤影。
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以後,我開始焦躁不安了。既然我能窺視到外界,那麼我怎麼就不能讓外界察覺到我呢?這陣子一直沉浸在窺視外界的驚喜中,怎就忘了試著和外界聯系呢?拍了拍額頭,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個美麗女子,我想要呼喚她、告訴她這鏡子里有個人存在。
「是我。」我擦拭掉眼角的淚滴冷聲回應,指月復的涼意直達心底。意外地花淨月沒有再說話,而是把下人都遣走了。
第四話︰情、事
「你這丫頭,要是鏡月哥哥摔倒了怎麼辦!?」鏡月哥哥很快就穩妥了身形,佯裝生氣地彈了我一下額頭道。「你都及笄了怎麼還沒個正形?到時候我看那家仙家公子敢娶你!」
我沒有哭鬧,並不是我順從。而是我已經被這攝人的消息震驚地失了神魂,只會靜靜地坐在房里的床鋪發呆。直到鏡月哥哥和那個萋萋完婚了三年,她懷有身孕我才回過神來。我想哭,卻早已錯失了良機。我想笑,在別人眼里卻成了瘋傻。
好疼,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般。我不住地低聲呼痛,外界也傳來了一陣驚呼。朦朧間我看到了一把銀色的匕首插在了那美麗的女子身上,花淨月慘白著臉低吼著︰「萋萋!萋萋……」
我以為我會這樣一個人伴著無垠的葵蓮一直等下去,等待那個清冷的神人歸來放我出來。然而有一天一道血紅的光芒閃過,我看到了刺目的陽光還有听到甚是陌生的聲響。
也罷,只要報完仇我就能解月兌了,所有的念想與想念都會隨著我消散而消失吧。
我是被一聲刺耳尖叫聲吵醒的,剛醒來的我還沒有徹底中夢中抽離出來。結果還以為是夢中的‘鏡月哥哥’在我背後尖叫了呢,搖了搖首我頓時吃吃地笑了起來。被禁在這鏡中之前我的意識就混沌了許多,不過一直很明確的知道自己是個凡人,怎可能會如夢中所說的那般嫁給仙家公子?不過我這凡人待在這鏡中三千年不吃喝不老死也確實有些奇怪,誰知道是不是那神人動了什麼手腳不是?
神人你回來了嗎?!是你回來了嗎?!
我笑了,笑得很大聲。
喂!你們兩個有沒有听到我說話?!
「什麼了丫頭?你……不喜歡?」
「瀲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若現在離去我不會追究你任何責任。」花鏡月拉著那美麗的女子一並坐在了身側的椅子上,把玩著她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對瀲灩道。「倘若你還是想糾纏不清……後果你確定能承受得起?」
那夜,我騙了所有人。用秘法摘了師傅的心,廢了我的修為渡他成神。我代替了他魔的角色,統領著魔族欲與仙界同歸于盡。又因花鏡月的阻擾斷了自己的生路,亦斷了所有魔族的生路。
「我不是妖怪。」我輕笑,心底有些發 。我原本是仙,死而復生又不是人。妖怪嗎?身上又沒有妖氣,我到底成了什麼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我天真的以為只要孩子出世了就什麼都結束了,卻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災難的開始。孩子出生後師傅也逐漸恢復到了正神之道,他不允許任何人打那孩子的主意。六界即將迎來兩位正神是多麼可喜的事兒,但對于一些惡心腸的仙家和魔族確是無上的威脅。
那時意識混沌的我還是把那句話給牢牢記住了,這一等就是三千年。他沒有依言歸來放我出來,荒涼的鏡中早已被我栽種滿了紫紅的葵蓮。
師傅,徒兒知錯了。毀了您重生的機會,毀了您精心維護的一切,您會生氣嗎?想想我又苦笑著搖了搖頭,師傅那麼愛我怎舍得生我的氣?就算師傅生氣又怎麼樣?難道我不會哄他嗎?想明白後我丟下花淨月獨自一人抱著鏡荒的尸首在風中屹立,朝著銅鏡存在的閣樓跑去。師傅我來陪你了,我也舍不得讓你一個人在鏡中的啊。
風吹得有些猛烈了,我披散襲地的發絲迎風飛舞著。還有那一身翻飛的紅色衣裙,在我飛上閣樓的瞬間恢復成了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