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粱錦繡 第一百二十四章 舊時情

作者 ︰ 晚歌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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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草……」

黛瑤驀然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出神地看著押解的捕快搶上前兩步,一把揪住那逃跑女子的後衣領,用力地將她往後一甩。那瘦小骯髒的身體便如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摔落在黛瑤的跟前。

「砰」的一聲落地,那女子發出一聲悶吭,伏在地上痛苦地申吟起來,聲音低低地,如小貓叫一般,格外淒慘。

「燕草?」黛瑤輕喚了一聲。她其實還沒有認出來,但是秦桑那樣肯定地叫了,她們曾是一個屋住的,必定沒錯。

想當初,她屋里的四個大丫環,燕草、碧絲、秦桑、綠枝,都是她一手挑選提拔上來的。而且四人當中,她最最倚重的、最最依賴的,就是燕草。賞心院里銀兩、首飾、衣裳和飲食,全部都是交由燕草全權管理。她是那樣地信任著她,她卻背棄了她、出賣了她。

那女子的申吟聲嘎然而止,剛剛撐起一些的身子趴了回去,幾乎將臉埋到了地上。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卻始終是一聲不吭。

看著她這個樣子,黛瑤心里五味雜集。她背叛過自己,她應該恨她、討厭她,但是看到她現在這樣悲慘,又覺得于心不忍。再怎麼說,也是服侍過自己那麼久的人。一年不見,她怎麼就落得如此地步了?

黛瑤從燕草身上移開目光,轉而問那捕快說道︰「這位官爺,她犯了什麼事,這是要押往哪里?」

捕快見黛瑤衣著考究,帶的丫環穿著也十分體面,看來是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當即恭謹地回答說道︰「回小姐的話,她是嚴州知府家的逃妾,自然是押回嚴州去的。」

原來昨天晚上,窗外那兩人討論的就是她……黛瑤回眸,看得趴在地上像死了一般的燕草,心里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時的燕草,是那樣的溫雅嫻靜,平日里臉上總帶著溫婉的笑。不知道在那之後,她遭遇了什麼事情,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被當作小妾抓回去,就算不被打死,也是處境堪虞吧?但看她現在這副樣子,她更擔心她會不會熬不住,死在路上……真的要見死不救嗎?

吳文攬見狀,近前問道︰「熟人?」

黛瑤應了聲「嗯」。

吳文攬說道︰「我去與何將軍說聲,推遲一個時辰出發,你們抓緊時間,敘敘舊吧。」

「……」黛瑤一時有些躊躇,沉默半晌,方才說了聲。「多謝。」

溫岱珩出面,另給了那捕快十兩銀子,讓他緩一個時辰出發。田捕快知道了溫岱珩是大理寺的人,他們這隊人是皇帝派出來,所以很爽快地行了方便。

黛瑤讓秦桑扶上燕草,返回昨晚居住的房內。秦桑要了熱水,帶燕草進了內室洗澡。黛瑤便在外面坐著,等著問話。忽而听得房里秦桑驚呼了聲「小姐」,黛瑤連忙起身進去,便看到一個傷痕累累的後背。

听到黛瑤的進門聲,燕草又試著躲閃。但是她整個人泡在浴桶里,根本無處可閃,只能低頭伏在桶沿,將小半個臉泡在水里,並不說話。黛瑤站了一會,對秦桑說道︰「去拿藥來吧。」

「是,小姐。」

秦桑應聲出去後,黛瑤看著依然低伏著身子不說話的燕草,亦是沉默了半晌,方才開口說道︰「你準備再也不與我說一句話了麼?」

那低伏的身子細微地顫抖著,似乎有低低飲泣的聲音,但依然沒有說話。黛瑤也不想再說些什麼了,只道︰「洗好後,就跟那位田捕快去嚴州吧。今後是生是死,你我都互不相干。」說完,黛瑤便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終是被燕草哽咽的一聲「小姐」給喚了住。

燕草一開口,情緒便如潰決的堤壩一般,一泄千里。她掩面泣道︰「小姐,是我對不住你!你不要管我了,隨我去死吧。」

這時,秦桑取藥回來了。正好听到燕草這句話,心頭不由一陣淒酸。

黛瑤說道︰「別輕言生死。你當初那樣做,無非亦是為著更好的生活去的……算了,不提了。你先洗吧,還有那些傷口也得處理下。傷口感染的話,估計你都沒法活著回到嚴州。過了今天,再想明天的事情。」

燕草伏在桶上低泣,黛瑤出門時,听到秦桑在安慰她。在賞心院時,四個丫環中也數秦桑與燕草關系最好,相信她們在一處,燕草或許會吐露些什麼。非是她同情心泛濫,只是畢竟是曾經朝夕相對、曾經情同姐妹的人,現在落得如此淒慘的境地,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便幫一下。

水聲在屋里面「嘩嘩」的響著,黛瑤坐在外面,思緒也是如大浪翻滾,一刻都無法平靜。當初,燕草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背棄她,轉投了溫黛瑛。倘若不是黛瑛存心看好戲,想看她進宮遭殃,沒有將她要出走的事情告到溫世昭那里去,她都無法想像那樣的後果會是怎樣?

這麼久以來,她一直都沒有再提「燕草」這兩個字,但事實上她經常都在問自己,到底是哪里虧待了她?她為什麼卻選擇了投靠黛瑛?黛瑛到底許了她什麼好處?許她恢復自由身麼?但是這樣的話,她直接與她說,不是更方便嗎?她難道還會阻著她嗎?她一定會幫助她的!

就在黛瑤想得出神的時候,秦桑低低喚了聲「小姐」。黛瑤回過神,微抬目光,便看到秦桑半身濕漉漉地站在面前,她的身後則是洗漱一新的燕草。終于看出原本的模樣了,只是以往豐腴的臉頰,如今已經凹進去一塊,顯出幾分老態來。額頭、眼角、臉頰上都有踫擦的傷痕,涂了藥酒,一塊一塊的紅印,淒涼得讓人都不忍多看。

黛瑤看了兩眼,便收回目光,說道︰「走吧。」

秦桑說道︰「小姐,她腿上也有傷。」

「那再取些銀子給田捕快,讓他準備輛車。」

「以兄長的名義給過去,免得他自己苛扣下來。」

「是。」秦桑欲言又止。她其實想讓黛瑤想辦法救救燕草,但是燕草背棄在先,。

「小姐!」燕草忽然上前一步,直直地在黛瑤跟前跪下,泣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困惑,我都告訴你吧!」

原來,事情還得從黛瑛與曾遠航秘密私會之事被曝出來之後說起。

黛瑛認為必是黛琳設計害的她,但黛琳心思簡單,必出不了這樣的陰招。那背後給她支招的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與她關系最好的黛瑤。于是,黛瑛便將黛瑤也記恨上了。正巧她與曾遠航私會時,曾遠航曾說起,他在嚴州遇到一個叫劉琦的人。他的叔叔曾是吏部侍郎,被人告發私吞公款,被革職查辦後,病死在了流放途中,唯一的女兒也被賣作官奴。劉琦查訪了很久,發現他的表妹正是被溫家買了去。

黛瑛一直都覺得燕草的氣派,就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留心一查,果然就是燕草。黛瑛是很沉得住氣的人,她奉行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原則,但暗樁自然得早早地埋好。所以,她就去找了燕草。說知道她的親人在哪里,但是要她拿著一個黛瑤的把柄來交換。倘若能成功地打擊到黛瑤,她不僅告訴她她的親人在哪里,並且出資幫她贖身,並送她去找她的親人。

對于燕草來說,「親人」兩個字,擁有著莫大的吸引力。燕草原本姓劉,原也是官宦世家。只是當初燕草的父親劉侍郎事發的時候,一干親戚都退避三舍,不敢多說一句話。事隔多年,听聞有親戚有意贖她回去,燕草亦是激動非常。她出身便是官家千金,從小錦衣玉食長大。即使在溫家,她亦受到了重用,但一直以來受的小姐教育,讓她終不甘于做人奴婢。找到親人,就意味著她能夠恢復小姐的身份,一想到此,她心里就激動不已。

黛瑤遣她回袁家收拾東西,並給了她一封信,叮囑她等蘇州的事結了之後再打開看。但那時的她已經存了異心,自然立馬就打開看了。洞悉了黛瑤想要出走的意圖,心想或許可以以此來與黛瑛作為交換。將信交給黛瑛之後,她獲得了自由,並如願地重新回到了親人身邊,過上了小姐日子。

原以為,自己的生命從此回到了正軌,過安穩的日子,然後體體面面地嫁人。不想,自己認為的親人卻心如豺狼。為了巴結上官,竟然要將她送給刺史大人當小妾。那柳刺史已經有五十多歲了,家里有七八房妻妾。而且正室夫人是將門之後,出了名的不好相與,每年打死的丫環小妾不在少數。她怎能嫁去那種地方。

幸好她亦是經歷過磨難的人,所以大難當前,她能夠保持鎮定。在親戚面前表現得極為淡定,還很感謝他們為她謀的好親事。松懈了他們的警惕之心,終得以在花轎上成功落跑。她在溫家當差時,月例頗豐。黛瑤對下個人又寬厚,基本上賞心院里吃的用的,都是從黛瑤的月例里扣的。而她從溫家出來時,亦是黛瑛出的贖身錢,所以她自己的錢倒一直都存著。她落跑後,便揣著這些錢,一路往北。

因為南方細謹,對于戶籍之類的查得嚴。而北方,因為邊境上的貿易往來比較多,有許多外國人士往來,所以對戶籍查得也松點。她原本以為可以蒙混出關,不想卻在關口被人攔了下來,送官查辦。更沒想到,那柳刺史居然將她的畫像各個官府都送了一份,使得她無所遁形。邊關的環境簡陋而惡劣,一路跋山涉水來到這里,她早已經疲憊不堪。卻總狠不下心,自尋短見。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和精神都在流失,心想這樣也好,死在路上,總比回去受人**要強得多。不想,在即將瀕臨死境之時,竟遇上了故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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