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兩天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麼心事？」
陸紅妝也不瞞著她，「前日我去相府，丞相跟我談起兵法……」陸紅妝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怎麼說，「當初你跟在我身邊的時候，也一並讀過《將苑》吧。」
櫳月點了點頭，陸紅妝繼續道︰「那你可還記得里面的內容？」
「記得大概，不是很清楚了。」
「丞相前日與我談論了一下這本書，倒是讓我萌生了個想法，」陸紅妝放下打了一半的絡子，沉聲道，「如今雖然在錢記那里能得到想要的消息，但是總是感覺有些阻礙，似乎有人不想讓我知道全部的消息。」
「小姐，你的意思是……」櫳月抬起了頭，「你想有自己獲得消息的渠道？」
「是，」陸紅妝毫不避諱地看著她，「這樣我們才能佔據主動。」
櫳月目光微微躲閃，「無論小姐做什麼，我都是支持的，」此刻櫳月才正視陸紅妝的眼楮，「因為小姐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陸紅妝的笑容帶了些狠戾的味道，「陸玉泓當初做了這件事，就要有接受報復的覺悟！」她壓低了聲音，「錢記給我的消息只是陸玉泓一手主導，我不相信！他怎麼可能有那個魄力！？必定陸家還有人支持他！我要陸家人，不得好死！」她的眼神帶著些嗜血的冷光，寒意森涼，「這樣才都不夠祭奠我爹爹！」
櫳月看著陸紅妝的眼神，瑟縮一下，老爺在世時說過要小姐無論如何都要快樂的活著，無論他是不是被人所害，都不要報仇。
等等！難道……那時老爺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死于非命？所以才要小姐不要報仇。
櫳月正想開口對陸紅妝說，再次看到了她嗜血的帶著殺意和恨意的眼眸，決定還是不要開口，萬一小姐承受不了……她自小跟在陸紅妝身邊，和櫳煙一樣是她最親近的人，她陪著小姐從一個總角的小女孩一直到媚色初綻的少女，她無一不是笑著的，可是自從六年前的那個夜晚之後，小姐雖然日日在笑，不過是為了老爺生前說過的話。
小姐笑的美，笑的媚，過得是紙醉金迷的生活，可是她笑容背後的痛，她都知道。
陸紅妝見櫳月的眼神，慢慢平復心情，輕聲問道︰「櫳月，你怕我嗎？」。
櫳月搖了搖頭，「小姐是待我最好的人，我怎麼會怕小姐呢？」
陸紅妝低頭看著手邊已經冰冷的茶水，青綠色的茶水透著微薄的涼意，映著陸紅妝已經有些渙散的雙眼，她輕聲呢喃，「莫怪我太狠心，誰叫你……」
櫳月打了一個激靈，心下有些寒意，猶疑一下，還是開了口，「小姐……」她的聲音透著些許擔憂。
陸紅妝回過神來，笑道︰「我們這就出去瞧瞧，先把鋪子開起來，才能培養眼線。」
「那我給小姐重新挽個髻吧。」
陸紅妝坐在梳妝台前，趁著空檔打開了妝奩，仔細端詳比對。
「小姐，我就挽一個墮馬髻吧。」
陸紅妝偏頭照了一下鏡子，道︰「流雲髻吧，墮馬髻太隨意了。」
感到櫳月的雙手在腦後靈巧飛舞，將一束束頭發挽起，陸紅妝笑了一下，繼續看妝奩中的飾物。
突然，她眼中浮現一抹痛色，拿出了一支簪子。
是訾風吟送的那一支。
陸紅妝撫模了一下尾端的琉璃花，一個念頭閃過心頭，「我等會將這支簪子的樣子……」她停了話頭，不再說下去。
「挽好了，小姐看看如何？」
陸紅妝看了看鏡中人，拿起一支鳳尾點翠金步搖戴在發髻上，並著一支赤金累絲攢珠釵，一對瓖「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鷓鴣。ヾ」
陸紅妝笑道︰「櫳月，你看這詩是否應景？」
櫳月想了片刻，「我覺得不大應景呢，小姐你每日都起得這麼早，‘懶起畫蛾眉’這句就不對了。」
陸紅妝伸手撫過鏡面，「是了，這會子也覺得不大應景了。」
櫳月笑道︰「小姐，我們趕緊走吧，這會可真是不早了呢。」說著，給陸紅妝理了理衣襟。
陸紅妝笑道︰「那我們走吧。」
臨上馬車，陸紅妝突然收回腳，對櫳月道︰「我們走去集市吧，這樣才能看的清楚。」
集市上熙熙攘攘，綢緞莊子，水粉鋪子，酒肆茶館，歌舞樂坊，當鋪銀號…櫳月看得眼花繚亂，道︰「小姐，這麼多選擇，我們開哪個好？」
陸紅妝雖然從未做過生意，但是秦家當年可是江南豪富，秦樓又只有這一個女兒，所以她自小耳濡目染，對經商頗有些見解。
現在雖然還沒定下，陸紅妝心中卻已有了大致想法，便道︰「酒樓和歌舞樂坊都是極賺錢的營生，來的消息也快，還要容易得多，只是難免魚龍混雜，我們沒什麼後台鎮的住場子，又沒有那麼多本錢……」說著，想起了今晨閃過的想法，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櫳月听了這話，立馬四周張望著，希望能想到什麼好的點子，突然听得耳畔似有碎玉之聲，回頭一看，便拉了陸紅妝的袖子，「小姐！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一邊指著陸紅妝的發髻。
陸紅妝略一思索，笑道︰「你是說這簪子？」
櫳月點點頭，陸紅妝思忖一番，無奈道︰「只是這做簪子的人……恐怕我是找不到了。」
「不一定要用做此簪的人啊，這簪子的樣式雖然精巧，但是別人未必做不出來。」
陸紅妝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支簪子做的精細，手工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不如先開起來，以後再張榜招人，」說著，抬步往回走去。
櫳月愣了一下，轉身追過去，邊跑邊喊，「小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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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ヾ《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唐代文學家溫庭筠的代表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