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紅妝拿出一塊面紗戴好,微微頷首,「你下去主持吧,我在這里看看就好。」說著走到窗邊推開了一道縫隙,此時樓外的人比她來時還要多。
櫳月道︰「小姐,還是把窗子關上吧。」
陸紅妝彎了眉眼,笑道︰「不礙事,我就看看。」
陸紅妝這廂在樓上站著,那邊的沈含煙已經走出了銀樓,站在門外搭著的高台之上說著話,陸紅妝听不到她再說什麼,只能听到人們的歡呼,想來是什麼激動人心的話。
「 啪啪。」
一陣鞭炮聲傳來,陸紅妝微微一笑,將窗子又推開了些,只見兩個小伙計拉著大紅綢緞,一個梳著婦人髻的年輕媳婦走上前去,想來便是那做簪子的女子了。
那女子手持金剪刀,輕輕剪斷大紅綢帶,身後自有人打開大門,人群頓時蜂擁而入,頃刻之間銀樓中便人聲鼎沸,不多時,一陣上樓的聲音傳來,陸紅妝微微一笑,就要合上窗子。
「小姐。」
「櫳煙。」陸紅妝還未回頭,便知來人是誰,櫳月驚喜的回過頭,只見櫳煙穿著杏色長褙子並著團福十樣錦的長裙,竟是又美了幾分。
「夫人,」一個小丫頭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到了櫳煙身邊,「夫人,您可嚇死奴婢了。」
櫳煙笑道︰「不礙事的,我這不好好兒的麼。」
小丫頭道︰「夫人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少爺……」
「四公子將你扶正了?」陸紅妝見櫳煙比之之前更富貴了幾分,猜測道。
櫳煙笑道︰「就是幾天前,檢查出來我有孕了……」櫳煙的臉龐有些發紅,「所以公子便……」
陸紅妝笑道︰「那她也沒說錯,這可是四公子的第一個孩子,不能有閃失,自然緊著你了,」她頓了頓,又道,「還有,你以後可不能叫我小姐了,好歹也是段家四公子的嫡妻,若是這樣叫我,傳出去有失體面。」
櫳煙點了點頭,櫳月這廂笑道︰「姐姐,那我豈不是有外甥了?」
陸紅妝看著櫳月興奮的樣子,笑道︰「你這樣喜歡小孩子,那我也得趕緊把你嫁了,自己生一個去。」
櫳月聞言漲紅了臉,道︰「小姐,你又在打趣我,奴婢哪里也不去,一輩子服侍小姐!」
陸紅妝笑道︰「你若是一輩子服侍我了,那不知哪家的少年郎便該在心中怪我了。」
「小姐,」櫳煙假裝生氣道,「小姐還未出閣,怎能開這樣的玩笑。」
陸紅妝這才咯咯笑了,「我這就下樓去看看,你們姐妹倆好好敘舊。」
「小姐。」櫳月想要攔住她,畢竟主子走哪,做下人的也要跟著去哪這是規矩,小姐雖然待自己情同姐妹,但是做下人的本分她還是要知道的,但是陸紅妝搖了搖頭,兀自走下樓梯。
陸紅妝走下樓梯,一樓的人格外多,沈含煙正站在櫃台旁邊看著賬房先生做賬收錢,陸紅妝隨手拿起一對銀鐲子,走到櫃台前,笑道︰「今晚我們去夏妍樓。」
沈含煙應了一聲,目不轉楮地看著賬本,陸紅妝嗔怪道︰「你如今眼里只有銀子了。」
沈含煙笑道︰「哪里的事?我這不是看著歡喜麼。」
「我們到一旁說話吧,我知道這銀樓里都是可用之人,我們也不用這麼盯著。」說著,拉著沈含煙往後院走。
卻沒注意到身後的一道視線。
那是一個男子,溫雅而貴氣,繡著銀色祥雲的寶藍色織錦長袍手工精致。
「公子,你可是看上這個女子了?」
藍袍公子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這個女子甚是有趣而已。」說著,就往銀樓走去。
卻說樓上櫳月和櫳煙姐妹兩人也正在閑話,櫳月眼見那小丫頭在一旁站著,百無聊賴,便壓低了聲音問道︰「姐姐,段家人可有為難你?」
「沒有,」櫳煙馬上接口道,「四公子對我很好。」
櫳月正要開口,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只好住了口,往樓梯口看去。
正是方才那公子,寶藍色織錦長袍襯得他眉目如畫,富貴非凡。
想來是哪家的公子,櫳煙一個婦人不好再待著,只好喚了丫頭,說是身子不適,這就準備走了,櫳月皺了皺眉,還是扶著櫳煙下了樓。
櫳月送櫳煙上了馬車,這才回了銀樓,遍尋陸紅妝不見之後,才攔了個伙計問了問,那伙計正巧是下午接陸紅妝過來的,認得這個蠻橫的丫鬟,雖然有些不樂意,還是帶了她去後院。
陸紅妝看到櫳月過來,身後並無櫳煙,問道︰「櫳煙人呢?」
櫳月道︰「姐姐說身子不適,方才回去了。」
陸紅妝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櫳月見狀,微微握了握拳,卻又馬上松了手,陸紅妝沒有注意到櫳月的動作,半晌才道︰「咱們今晚去春熙樓,和沈姑娘一道。」
沈含煙剛吩咐完事情,走過來笑道︰「今晚我做東好了。」
陸紅妝笑道︰「那我便不客氣了。」
櫳月見二人笑語盈盈的樣子,再度握緊了拳,就在這時,沈含煙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向這邊掃了一眼,櫳月慌忙低了頭,松開了手。
陸紅妝此時已經重新戴好了面紗,見二人還不邁步,不由道︰「咱們快點走吧,我都餓了。」說著,一馬當先走進了銀樓大堂,就要往外走。
「哎呀。」
陸紅妝驚呼一聲,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只見是個年輕公子,眉目如畫,臉龐削刻,那公子道︰「姑娘,可有撞到?」
陸紅妝搖了搖頭,「不曾。」話音剛落,衣袖便被人扯了扯,陸紅妝覺察到那是櫳月,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匆匆敷衍了幾句便走開了。
直到上了馬車,陸紅妝才拿掉面紗,問道︰「櫳月,怎麼了?那人可是有問題?」
櫳月怒道︰「方才我和姐姐在樓上,就是這個人上去了,姐姐覺得不便,這才回了段府,不然此時一定和我們一起去夏妍樓了。」
陸紅妝笑道︰「就為這點事請?」
櫳月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過了火,只好吐了吐舌頭,陸紅妝無奈地笑了笑,櫳月似乎還是沒有成熟,雖然……她突然想起出來陸府的時候,櫳月在不經意間展現的惑人風情。
櫳月終究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輩子陪著自己。
想到這里,陸紅妝心情有些消沉,坐在一側的沈含煙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她說,她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車廂內一時安靜了下來,陸紅妝心不在焉地把玩手中的面紗。
殊不知,今日這一撞,在日後激起了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