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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縴縴呆住,這唐月怎會在學堂朝她發難?不過她瞧了瞧周遭一個人跡也尋不見,她便了然于心了。面上露出一抹跟平日里相差不大的甜笑,溫馴道︰「三姐姐多慮了,縴兒自知身份,跟三姐姐有別,又怎會不听三姐姐的話呢?」
唐月冷笑一聲,卻不答話,心中自思著如若真是那般听話,她又怎會屢屢奪去自己嫡女的光彩?這女娃人小鬼大,定又是在騙她敷衍她。唐月不以為然,但听聞外面有笑語聲傳來,想來那些女娃也快進到內堂來了。她恨恨瞪了唐縴縴一眼,這才斂眉收了眼,乖覺地將目光投向案上的書卷了。
連著幾日,父親都沒到過芳草軒了。听下面婢子碎嘴巴子說是父親這幾天都是在何姨娘院子里的。唐縴縴心頭萬般情緒涌過,很不是滋味。但她知道姨娘才是心頭最不是滋味之人。這些日子以來,姨娘都會早早準備一些父親喜歡吃的吃食,泡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茶,她時不時倚著門等著父親的到來。她想,姨娘或許是愛父親的。如今父親常常往何姨娘那里去,怎會顧念姨娘的感受?
剛進了院子,便瞧見姨娘蒼白的容顏映入自己的雙眸之中。姨娘神色之中無比摻雜著落寞之意,令唐縴縴心里頭直直冒著酸味。「姨娘,你怎麼在這兒?」唐縴縴快速進了院子,扶住姨娘孱弱的身子,突突問道。
羅姨娘將凝在遠處的雙眸緩緩收了回來,最後定格在唐縴縴粉女敕白皙的臉上。她柔柔一笑,拿手撫了撫唐縴縴的臉龐,輕柔著說道︰「在學堂里累不累,你三姐姐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給你受什麼委屈?」羅姨娘臉上雖掛著笑容,但是卻是笑不達眼,莫名地,生出些難以名狀的悲鳴來。
唐縴縴吸吸鼻子,將目光堪堪收回,姨娘那個樣子,她實在有些不忍心瞧下去。「無。」她嘴唇微微動著,僅吐出了一個字。她將目光落到別處,入眼的是依舊開得正燦爛的秋菊,姿態雍容、花容清麗艷絕,它們團團簇擁,競相爭艷,一大片一大片好似約好了似的綻放,儼然將秋末當作了晌春。不知怎地,以往瞧著這院子里滿滿的黃燦燦的菊花,聞著那清淡渺渺的菊花香味,她覺得無比的舒心暢快。可是先如今,不過卻是同樣的景物,她卻覺得這些肆無忌憚開著花,好些傷人眼目。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它們通通拔去。
姨娘迤邐著碎步朝自己院子行去,唐縴縴則還是一臉無措地杵在原地。秋風起,刮過她耳旁,順著她的耳朵滑過,輕輕悄悄地,還在她在耳邊碎語一般。只是院內的合歡樹早已掉光了葉子,這般急呼呼的風聲過來,也吹不起半片兒的葉子。如果人能早些放下,是不是也不會被這刮來的風給傷到?
唐縴縴理了理紛亂如麻的思緒,朝著屋內行去。
剛尋了座椅坐定,唐縴縴便讓立在一旁伺候的紫嫣上前,附耳過來。紫嫣知曉,這會兒小姐又有甚要吩咐了,便喜滋滋靠過去。卻听唐縴縴問道︰「上次送過來的布料中,有沒有淺色薄紗布料的?」
等開了年,二哥就要去嫂子了。至于賀禮方面,唐縴縴還是打算給他們繡上一副繡品。繡品這東西得下功夫,是以,她這才覺得應該早些準備。再則那東西雖磨人功夫,可那還沒進門的嫂子卻是極喜歡的。自己在相府待過的那幾天,也沒少听下人談論,是以,她這才決定勞心勞力地做一副繡品。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是這布料還不知從何而來,忽憶起上次府里婆子送來芳草軒的布料還沒做成衣裳,也便這般朝紫嫣問了一句。
紫嫣想了想,溫溫吞吞道︰「好似……有吧。要不派人去瞧瞧?」
「嗯。」唐縴縴點了下頭。隨後端起幾上擱置的一盞熱茶,拿茶蓋兒輕輕將茶葉掃到一邊,又對著還正冒著熱氣兒的茶水吹了幾下,這才將茶送至唇邊,吞吞呷上一小口。待覺並不灼人,又連著啜了好幾口。
就這一盞茶的功夫,派去的人已經朝屋子行來。一進門便笑吟吟道︰「小姐,是有這布料的,不知小姐是否讓奴婢去取?」
唐縴縴聞話,抬了頭見一個嬌俏丫頭進去,滿臉笑意,笑聲脆脆,讓人如沐春風。唐縴縴也和顏悅色道︰「取來吧。」這當頭,只見那小丫鬟已疾步朝屋外行去了。唐縴縴瞧了眼在旁兒立著的紫嫣,吩咐道;「紫嫣,你去給姨娘那邊知會聲吧。」
紫嫣得了話,也乖乖朝院外行去了。
唐縴縴漸漸站起身來,慢慢思索著這繡品花樣。舉目望去,唐縴縴將目光投在那已掉光葉子的合歡樹上。光禿禿的枝干,讓人心頭陡升落寞寂寥之感。頂上一塊灰白慘淡的天空,更顯那樹無邊孤寂。霎時,她似乎又瞧見了自己重生時節那樹上花開得正艷的景致。那花團團簇簇,雲蒸霞蔚,煞為可愛。以至烈至美的姿態傲然在樹梢,開得熱烈奔放。如果這般景致被繡入繡品中,又當如何呢?合歡亦有和和美美、長長久久之意,那寓意正適合新婚之人。唐縴縴打定主意,重新坐回椅上。
這時,不知從哪兒沖進來一個冒冒失失的半老婆子,急急閃進了屋。唐縴縴給嚇了一跳,不知這人是來做甚,正拿一雙戒備的眼楮望著眼前這面有急色的老婦。不待她發問,那老婦已跪倒在唐縴縴面前,老淚縱橫,哭得好不傷心。
唐縴縴繼而又怔住了,她與這老婦素不相識,怎會跑到她面前大聲哭泣。這傳了出去,莫不成要讓自己擔那虐待奴僕之名。唐縴縴趕緊站起身子,去扶那老婦。嘴里有急急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老婆子眼楮掄了一下,帶著花白花白的眼淚水急訴道︰「求五小姐大發……慈悲,去瞧瞧我那孫兒吧……」那老婆子聲音很急,語速也是極快,時不時帶上些抽噎聲,已至一句話被她分作了幾半來說。話畢,那雙皺皺巴巴的老手就一雙將唐縴縴膝蓋抱住,苦苦哀求著。
唐縴縴何時見過這樣的狀況?但經這老婆子一交代,她也大致明晰了這老人家是為何而來了。見著老婦哭得實在是傷心至極,唐縴縴只好出聲安慰,「你先起來,你是哪個院兒的?」唐縴縴並未見過這老婦,見她打扮寒素,應是這唐府的奴僕,只是她並不知曉是哪個院兒的,于是由此一問。
那老婆子見唐縴縴這般溫聲細語,一時覺得孫兒活命有望,忙不迭收住了淚,跟唐縴縴老老實實交代,「五小姐,老奴是二房里的。前些日子,奴婢家孫兒患了風寒,原以為不是甚大病,並不甚在意。誰知……」這會兒,那老婦收住的淚水又「啪嗒啪嗒」滴落下來,聲音也越發哽咽,「他病情越發嚴重了,送去給大夫瞧,可是家里又實在沒有那多余的錢財。听說五小姐為人心善,菩薩心腸,老奴斗膽到這兒來,請五小姐為老奴孫兒醫病。有冒犯之處,還請五小姐見諒。」說了這麼一通話,那老婆子已然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小姐,怎麼了?」去取布的小丫頭手腳麻利地進到屋來。早在院子,她就听見有人在屋里啼啼哭哭,還以為小姐在哭,可進來一瞧,卻並不是那麼回事兒。
唐縴縴轉眼見底下丫鬟已將布料取來,便吩咐道︰「紫翠,將我的藥箱去來。」
那叫紫翠的丫頭聞話,忙不迭應聲,遂將布料抱入內室,半響又打簾出來,此時,手里已然多了一個木匣子。
見藥箱已取來,唐縴縴忽想到用這院中草藥,若是那人又有甚閃失,那責任又會降到自己頭上。想了想,她又喚人去取了些銀兩過來,這才溫聲對那老婆子說︰「那就請婆子領路吧。」此時,她已從紫翠手中接過藥箱。
忽又想起甚,側頭對紫翠道︰「將紫嫣喚來吧。」
這會兒那老婦終于不再哭哭啼啼了,只是一個勁兒在一旁夸贊唐縴縴菩薩心腸一類。起初唐縴縴還頗為受用,只是那婆子的嘮叨功夫,令她耳朵都快听出繭巴來了。唐縴縴結舌,這婆子嘮叨功夫真是不淺啊!
紫嫣的到來,令唐縴縴如臨大赦。唐縴縴急沖沖抓了紫嫣的手,忙不迭往來走,又轉頭對婆子道︰「婆子,快些帶路吧。」
這老婆子想起自己孫兒的病,終于不在唐縴縴跟前敲鐘了,快步走到前面,討好道︰「五小姐跟著老奴走便是。」這會兒,那婆子已然閃出了小院兒大門。見狀,唐縴縴主僕兩人趕緊跟了上去。
大房跟二房緊緊隔了一扇門,因著唐大爺跟唐二爺一起共事,並沒有分家。那婆子領著唐縴縴兩人穿過一扇朱紅色漆成的大門,便到了二房。(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