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雪人寧願叫這個小殘廢也不叫我們,」石小磊盯著梁葉說,他比梁葉高一個頭,又胖又壯,居高臨下的,像看小雞似的,
周全憨兮兮的,他並不知道梁葉和幾個大孩子之間的過節,也沒听出石小磊話里的不懷好意,以為石小磊生氣了,連忙說,「看到葉子出來就叫上他和青姐了,」
青姐,
以前張青沒傻的時候,小些的孩子都是這麼叫她的,
周全一提她,立刻讓張青成為在場的焦點,
幾個大孩子看著她發笑,即使她沒有任何可笑的地方,
大概早上梁嬸子給她梳頭的時候,她亂動,發髻歪了;大概她的小棉衣補丁太多,還穿反了面;大概她的臉好像洗不干淨,總和灶台底一樣髒;大概她是這里唯一面無表情的孩子,表情和雪一樣冰冷,不近人情,不過在旁人眼里,更像傻愣,
「跟傻子你們也玩得到一塊,」一個頭上扎著兩個小犄角的女孩恥笑道,她一身藍色的小襖裙,在一片白雪中特別顯眼好看,
她是石小磊的妹妹,石桃,村里公認最漂亮的小姑娘,比張青大半歲,但比她高,比她發育的好,唇紅齒白的,
才過九歲,就有媒婆跟石大樹說,你家這姑娘了不得,是大富大貴的命,說不準就被挑到哪位官家那兒做丫鬟,再被主人看重,就一步登天了,
于是石大樹和石婆娘把這閨女當成了搖錢樹,平時嬌寵她,準備明年楊宗家府院要丫鬟時,把石桃送去,
別看孩子們都小,可都懂了美丑,男孩們一個個就喜歡圍在石桃周圍,反正他們又不是貴家,小小年紀講啥男女大防呢,
所以石桃別提多傲了,張青沒傻的時候,石桃都瞧不起她,窮命一條,和她玩不到一路去,現在就更不必說,
青眼和白眼,石桃給張青的只有後者,
不過張青壓根沒注意到這些,準確的說她都沒好好看面前的一幫人類幼年體,
她還在思考航行器的計劃是否可行,她需要哪些材料,又從哪里收集,接著她認為自己可能需要波洛的幫助,那便需要跨域聯系儀,至于聯系儀如何制作,又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了,對張青來說亦不容易,
哪種生物都有自己的專長,
她是審判者,不是電子鑄造師,更不是機械師,
如果她精通萬物,無所不能,恐怕就是人類口中所謂的神了,
「青姐可厲害了,」周靜和她哥一樣,一根筋單純,還很認真的對石桃說,「她幫我們把大雪球搬起來,沒有她,我們堆不好雪人,」
「她?哈哈,不可能,」大笑起來的是上回扔張青石頭的牛三兒,瘦高個,面相刻薄,
四周又是一陣笑聲,其實他們這些孩子和原來的張青還算有交際,不至于見面就嘲笑,
可誰讓張青傻了呢,還被大人們時常傳道,
大人們笑,孩子們自然學得像了,
梁葉一直沒有說話,自從被石小磊喊殘廢之後,他就沉默了,小孩子一個,卻像那些愁悶的文人騷客似的,垂著頭,小手卻握成了拳,
周靜癟著嘴,和哥哥站在一起,她感覺到大家對張青的不友善,她有點怕,而劉玄年紀最小,只要不說話,沒人理他,
石小磊走到雪人旁邊,在他們都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肥手臂一推,「轟」的一聲,雪人的腦袋掉在地上,飛濺出白色的雪團,混著樹脂和小石子,幾個孩子大早晨的勞動成果就這樣被毀了,
「啊,」周靜尖叫著,哇的哭了出來,沖上去想要石小磊還她雪人,幸好周全馬上拽住自己妹妹,
劉玄倒是走到跟前,蹲下來撥弄殘骸里的雪,小小的一點,手凍得發紅,看起來有些可憐,
而張青竟也有了反應,她看了看被毀的雪人,又看了看一臉得色的石小磊,
又是爭斗,
人類似乎無時無刻都把時間浪費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連幼年體都是如此,更何況成熟體,
難怪人類這樣低劣愚笨,
他們的生命被自己肆意浪費,還不自知,
時空的進化顯然拋棄了這個種族,
「石哥,你不能欺負我們,這是以大欺小,」周全到這個時候還在和石小磊講道理,
石小磊笑嘻嘻的,毫不在意的說,「你們不是說雪球是張青搬上來的嗎,現在證明給我們看,如果你們說謊了,一人給我一個白面饅頭,如果她真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從荀牙山上跳下去,」
石小磊顯然是認定了幾個孩子在說假話,畢竟這麼大一個雪球,他都搬不起來,更不說張青了,況且她不是傻了麼,傻子還懂堆雪人,
石小磊一點兒也不信,
不止他,其他幾人也不信,牛三兒、石桃幾個就等著看好戲,興許今天中午還能多點吃食,
「我們為什麼要和你打這個賭,」梁葉不屑的說,「我們堆雪人和你有什麼關系,吃飽了撐的,」
‘啪’的一下,一坨冰涼涼的雪被扔到梁葉臉上,一些還在滲進他眼楮里,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雪花,變成了白色,頭發上也都是雪屑,
「小殘廢,把你的臭嘴閉上,惹了黃夫子沒給你教訓,敢惹我們,」牛三兒拍了拍手上的雪,鄙夷的說,
梁葉得罪了村里的聖賢權威,在這群小學童中自然人人喊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