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撕心裂肺地痛縈繞周身，稍微恢復意識的思緒還不能承受太大壓力，蘇錦試著坐起身，卻也是徒勞。
剛剛發生了什麼？那個女子已經不在了吧？那麼自己現今又是在何處？朦朧的視線中映出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復古擺設，說熟悉，自是因為這景致自己已經看了整整三日；說陌生，則是因為觀察的方位發生了變化，那麼自己現在——是躺在床上嗎？
「娘娘？娘娘——您總算是醒了，您嚇死奴婢了！」這帶著哭腔的聲音也很是熟悉，只是從未自如此近的距離傳來過。
「淑——瑤？」喑啞的嗓音發出猶豫的字節，蘇錦混沌的腦海中似乎也理出了模糊的線索，那個女子不在了，所以才會如此可悲地被自己佔據了軀殼嗎？
「娘娘，奴婢在這里，奴婢一直都在這里——」小丫頭緊緊攥著蘇錦抑或那女子的手，哭得稀里嘩啦。
「別哭——別哭了——」深深的呼吸牽動了胸前的刺痛，蘇錦一面壓抑著自己的呼吸，一面用虛弱的力道反握住小丫頭的手。
「奴婢沒哭，娘娘好容易醒了，奴婢高興還來不及呢！」小丫頭偷偷用衣袖抹去滿臉的淚水，接著揚起燦爛的笑容，映入蘇錦眸中雖是模糊，卻也帶著絲絲縷縷的暖意。
「乖，讓我——再歇歇——」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句話，蘇錦便再度被周公召喚而去。
而這一歇，便是歇到了兩日之後。
再度自床榻轉醒時，蘇錦的身子已比兩日前好了許多，但那胸口隨著呼吸傳來的疼痛卻仍是讓人無法忽視，而此時大殿內，竟是無一人守候。
蘇錦是現代人，並無被人伺候的習慣，對于被忽略的事實，反倒覺得松了口氣，但因著兩日不曾進食，身子又受了致命重傷，這讓蘇錦在口干舌燥、急需補充能量的同時，也變得極其虛弱疲乏，所以單單一個掀被下床的動作，就花去了足足十分鐘的時間，而蘇錦也已累得氣喘吁吁了。
艱難抬臂擦去額前細汗，真想不到這身子竟弱到如此地步，若是日後自己都要靠她過活，那還得加緊鍛煉才行，蘇錦這般想著，竟忽略了那悄無聲息邁進來的腳步。
「你要做什麼？」冷冽的不含絲毫情緒的聲音響起，甚至摻雜著淡淡的防備。
蘇錦一愣，這才緩緩抬頭，原是那日那個男子正站在不遠處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我口渴，想喝口水罷了，你可以幫我倒杯水嗎？」。坐在原處不再動作，蘇錦看向男子的目光風輕雲淡，甚至絲毫不遮掩自己此刻的虛弱，這畢竟不是一個屬于自己的故事，縱然惋惜，縱覺遺憾，又當如何？不過路人爾爾。
男子稍有猶豫，便緩步行至桌前倒了一杯水，而後走向蘇錦。
「謝了，我叫蘇錦，你——公子如何稱呼？」接過水杯，蘇錦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潤一潤嗓子，接著不經意般問起。
「你——你這是何意？」然男子卻很難不經意地對待這句話，那雙凌厲的雙眸上，一對濃濃眉峰隨著話語聚到一處，倒像是在躲避什麼。
「怎麼？我這樣說話有何不合禮數之處嗎？」。蘇錦淡淡挑眉，直視男子凌厲的目光。
似是沒想到蘇錦的這番反應，男子竟然乖乖回答了之前的問題︰「君洛，朕喚作君洛。」
「哦，原是帝王命。」又是不冷不熱的回應，亦如蘇錦面上好似看破一切的淡然，便是這份淡然映著蘇錦面上的蒼白，讓君洛突然覺得有些心慌，仿似自己與對方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化不開的薄霧，又仿似這女子隨時都可能羽化飛仙，離自己而去，縱然為此感到驚慌，君洛的手上也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是君，因為這女子是臣。
君洛就這麼立在床前審視著面前突然陌生起來的女子，蘇錦就這麼倚在床畔細品著手中逐漸溫熱的清水，靜默無言，直至那杯清水見了底。
「可以幫我把水杯遞過去嗎？」。蘇錦雙手托著空杯，幾乎是誠懇地開了口。
男子一愣，眉間攏得更高︰「你——不是她？」
這個問題看似無頭無尾，兩人卻是心知肚明。
「那**也看到了，她已經不在了。」抿了抿唇，蘇錦不知自己是以何種心態說出這句話的，似乎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刻意隱瞞什麼，不想再考慮什麼後果，因為自己也是累了呢，特別是在看到那女子的死之後。
「那你又是誰？」不知為何，君洛覺得自己竟是在听到這個答案之後松了一口氣，是因為害怕見到從前的她嗎？害怕她熾熱又含滿怨恨的目光？不曾愛過她，卻被她愛了那麼多年，真的是，虧欠良多哪。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刻就在這里，」蘇錦默然低頭，把水杯放在膝上，「而你又會怎麼做？」
片刻的沉寂，不知預示著什麼。
「我大概能你會說什麼，所以我在想該怎麼勸你改變主意。」輕舒一口氣，蘇錦不怕死，卻想活，尤其是在此時。
「哦？」君洛彎腰取過蘇錦手中的空水杯，轉身走到桌邊，坐下。
「你或許會想，她已經不在了，那我就更不必存在了吧？」蘇錦仍然低著頭，雖然有些忐忑，卻還沒達到需要落入下風的地步，「可以既然她死了，那麼你也就沒有必要讓我消失了吧？」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說服我？」君洛挑眉，犀利的雙眸緊緊盯著女子微垂的嬌容，像是受著蘇錦的影響，君洛話語中的稱謂也起了微妙的變化。
「應該不能吧？可是沒辦法，因為我想活下來，所以不得不想辦法說服你，但我並不聰明，已經想不到別的方法了呀。」蘇錦抬起頭對上君洛審視的目光，勾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莫名地，君洛覺得自己的心竟是被這清淺的笑震動了，剛剛那種患得患失的心境再度浮現，這個女子不會就這麼消失了吧？
「我能說的只有這些，那麼你的答案呢？」坦然地攤了攤手，雖然蘇錦也不知曉自己是否真的能坦然接受即將得到的結果，但偶爾做做樣子，也算是一種自我安慰吧。
又是一段時間的靜默，四目相對，也僅僅是相對，因為蘇錦的眸中實在沒有情緒可供對方考究。
「你先好好休息罷。」君洛突然嘆息著起身，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殿，沒人知道，此刻君洛的心中竟是有著些微慌亂的。
自己可以活下去了嗎？借著這具身子，開始一段新的生活？疲憊地靠在床沿，心一旦放下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心竟已是布滿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