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妻 第三章 酒肉和尚

作者 ︰ 雨听

兄妹三人在滿天的星光下由孟先生的凶僕護送著行了一里多的山路回了幽蘭寺,見過母親遂各自歇息。

第二天起了大早至孟先生處行了大禮,定下師徒名分。待先生問起他們平時讀哪些書,兄弟二人皆是吞吞吐吐。他們平時只愛武槍弄棒,請來的夫子也多是被氣跑,說目不識丁也不為過。若不是薔薇有心問起讓父親緬懷祖父楚國公的英勇事跡,加上最近經常有意提起坊間關于孔明先生的傳說,只怕二人也不會對兵法和陣法生出興趣來,更不會想著拜師孟先生。

自此,每日上午孟先生講武經,下午任他們自由活動。辰杰和辰逸每日下午仍跟著冷媽媽習武,薔薇卻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因是姑娘家又是主子,冷媽媽也不敢太過管束,卻暗道一聲可惜。姑娘的資質實比兩個哥兒都要好。

牙牙學語之時,冷媽媽就有把薔薇當做自己的衣缽傳人來陪養的打算,以小姑娘在外面出生需要滋補為由,暗地里背著人不知給她吃了多少易經洗髓的藥材,但也明白白家現在雖然已經沒落,卻也不會同意讓自家的姑娘整日舞槍弄棒。之前因薔薇十分配合,所以師徒相處甚是融洽,但現在薔薇老是找借口走開她也無可奈何。

兩世為人,薔薇自是能猜出冷媽**意思,是以到了平常習武的時間,總是溜得不見人影。冷媽媽在薔薇剛出生時以逃難者的身份在戰亂中救過薔薇的命,是以在前世全家都把她當做恩人看待,薔薇更是對她充滿感激。現在卻心有疑惑。

以冷媽**武功為何會願意在白家做一名默默無聞的下人?

有老話說「生男隨母,生女隨父」,前世的白薔薇同父親白斌一樣愛武成痴,甚至比兩個哥哥學的都用心。重生之後的薔薇卻以為偷偷習武這件事很是不妥。因為他們將來需要面對不是昏庸的昌隆帝而是處心積慮的朱旭堯,單有匹夫之勇如何防得了那陰險狡詐之人?更何況,這個時代對于女子的要求是「德、容、言、功」,只會舞槍弄棒被人揭露出來必定要成為笑柄。

父親整日沉于酒色又不去管束哥哥們,也不過是為了消除昌隆帝的戒心。母親整日吃齋念佛,每月都會來幽蘭寺小住幾日卻是為了給他們兄妹幾人習武創造機會。這種事只要留心來查很快就能查到。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真的明目張膽去學,正正經經參加武舉。

白家畢竟是外戚,無權無勢的情況下哪有機會卷土重來和帝王對抗?根據前世的記憶昌隆在皇帝的位置坐的並不長久,以目前的局勢,他已經沒有精力來關注只是個七品縣令的父親。她目前最需要做的事不是考慮習不習武,而是掙錢。

根據前世的經驗,整個夏季會陰雨邊綿,大雨整整下了三個多月,秋季則是大旱,許多佃戶整整一年顆粒無收,到了冬季陽城內時常會有餓死之人,她的母親就在這一年的冬季因臥床不起,拖到春天與世長辭。

老話常說「一文錢逼死英雄漢」,薔薇深以為然。她思來想去,絞盡腦汁,卻沒有想到任何適合她這種年紀的小姑娘的賺錢之法。迫于無奈,只好躲在後山烤起了野兔。

上一世也因這只野兔,薔薇認得了管寺院伙房的緣滅大師,後來在他的指點下,她的功夫突飛猛進。這一世,不知他還會不會來。

薔薇一邊把烤得外焦內女敕的兔肉來回不停的火上轉動,一邊留神著青煙飄散處那堵牆上的動靜,盼望著大和尚快快跳下牆來。

就在薔薇以為緣滅大師不會出現的時候,猛听得背後傳來一聲︰「我——沒——頭——發,罪過罪過。」

薔薇轉身,抬頭,然後一本正經的揖道︰「大師好。」竟然不知道這大和尚什麼時候到的。

肥頭大耳的緣滅和尚板著臉從樹上跳了下來,「施主小小年紀竟然做出這等殘虐之事。」

薔薇似被這和尚唬住了,垂頭道︰「我知道大師沒頭發,若是同情這只兔子,還是請大師您多為它超度一下吧。」

薔薇一邊說,一邊向後退了好幾步。

「和尚自然是要為這只枉死的兔子超度的,小姑娘是不是也應該以慈悲為懷呢?」緣滅大眼一瞪,義正詞嚴的逼了過來。

薔薇疾轉到火堆的另一邊,才又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一花一草皆有生命,大師平日的齋菜,也不知涂炭了多少生靈。」

緣滅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指著薔薇道︰「好個貧嘴的小姑娘,膽敢褻瀆佛門清淨之地」他一邊講話,一邊又逼了過來。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對白,只不過上一世緣滅搶走了她的烤兔之後才笑嘻嘻的開口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薔薇覷著和尚的臉色,速度轉到了火堆的另一端,「姑娘我也是一心向佛的,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和大師是同道之人。反正這兔子我也吃不完,不如分一半給大師?」

緣滅眼中飄出亮光︰「此話當真?」

薔薇很有義氣的快速扯起烤兔的兩只後腿,一分為二,一半遞向緣滅,另一半的一條兔腿已經啃在小嘴里,猶自口齒不清的道︰「自然當真這個要趁熱吃才香。」

大有你不接我就自己享用的意思。

緣滅稍做猶豫,搶過剩下的烤肉猛啃狂啃。

薔薇才斯斯文文的吃了幾小口,緣滅的手中已經空空,猶盯著薔薇手中的半邊沒有動過的兔肉道︰「小姑娘這麼小,大和尚這麼大,這齋食分的不公」

薔薇很不舍的看了看自已手中的烤肉,默了一默,乖覺的遞了過去。

緣滅細細嚼完骨上最後附的一絲兔筋,笑嘻嘻的問薔薇︰「小姑娘跟誰學的功夫?沒事可去松齋堂找大和尚切磋一番。」難得緣滅竟然用上了「切蹉」二字,只怕他真正想切蹉的必定是烤肉而不是功夫。

薔薇笑眯眯的點頭應是,她是很想借松齋堂用一用,卻非上一世那般為了學武。

自此,薔薇每天下午都在山上挖蒲公英、車前草、馬鞭草、大葉艾之類,甚至把一顆顆野枸杞連睫帶葉拔起,接近江邊的水窪處更有薄荷、半邊蓮、魚腥草等,這些山坡、野地里常見的植物都是中醫眼中的草藥,全被她弄到松齋堂的的後院里去曬干。

緣滅每次只是看著她嘻嘻的笑,後來倒給她騰了一間房專門裝這些東西,偶爾還會塞給她小塊的碎銀。

定是憐憫她小小年紀開始操持生計吧。

薔薇自是舍不得花了這些錢,每日孝敬的都是野雞、鵪鶉、麻雀、田雞之類。大和尚比她更絕,竟然把蟾蜍也用青草纏了放在火灰里像烤地瓜那樣烤,扯掉那層令人惡心的皮,味道竟然說不出的鮮美。

到了梅雨季,山林里的松菇密密麻麻,薔薇更是采了不少。緣滅大師看著她倒騰,也不太在意。據冷媽媽說這廝出家之前是個山賊,不知怎地倒躲到幽蘭寺做了和尚,除了采買之外就是嗜睡,那體重怕是有五六個薔薇那麼重。

何止是緣滅,這幽蘭寺,又有幾個尋常之人?

上一世,她明知幽蘭寺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卻從未向深處考慮,重活一次,這里面的玄機也定要弄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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