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服伺著張氏在正室歇下,自己回了綄紗塢,斜靠在東次間的迎枕上閉了眼楮,腦海里卻清楚地浮現著余婆子打听到的物價。
「大米九文一升,魚肉二十五文一斤,豬肉三十文一斤,雞蛋和鴨蛋三十文一斤,黃瓜二文一斤,菜油和花生油三十文一斤,鹽十文一斤,帛一尺十八文,白杭綾一尺一百文,棉布每尺十七文,常見干草藥收購價一斤五十文……」
從重生到現在,薔薇和母親去過兩次幽蘭寺,她每天下午辛辛苦苦采的草藥統共加起來,也不過能賣得幾百文罷了,還不夠白府上下一頓菜錢,至多也不過是為自己賺了件夏衫而己。況且還是偷偷模模、小心翼翼。
前世她為了所謂的俠義去殺人,這一世難道要為了這些蠅頭小利而汲汲營生?不她白薔薇既使要賺錢,也要賺些大錢才成。無論怎麼樣,她總歸是比別人多了些對以後會發生事情的了解,運用得當的話,總還是可以賺些錢的。
忽聞菁若的丫鬟如墨在輕聲的問樂兒「大姑娘可睡著了?這是二姑娘才炒的油茶,這會兒離吃飯還早,大姑娘趕了那麼遠的路回來,若是餓了,可以先沖一杯墊下肚子。」
樂兒低笑著稱謝,留如墨坐,如墨輕手輕腳的告辭了。
菁若雖不是和她一母同胞卻總是肯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但母親一直不喜歡菁若。菁若心里是知道這些的,卻一如既往的對她好。前世的時侯薔薇甚至覺得菁若這樣的心性才真正的像一個嫡女,她自己總是嫉惡如仇,眼中揉不得半點沙子。
想到菁若,薔薇的心思豁然開朗,她有兄有妹,其實,可以適時的表達出自己的憂慮,讓他們一起分擔。不都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麼?這話雖有些夸張,但多個人想辦法總是好的。
又暗暗思量了一番,薔薇趿著鞋下了床,「我好像听到如墨的聲音,是妹妹來了麼?」
樂兒回道︰「是二姑娘讓如墨送油茶過來。」這丫頭向來快手快腳,說話間已經把油茶呈了上來。
揭開青花瓷碗上面倒扣的碟子,香味瞬間溢滿整間屋子。薔薇咽了下口水,用木制小勺輕挑了一點放進了嘴里,爆過的油蔥味和面香絲絲縷縷滲入舌尖,她半眯著眼楮點了點頭,「好香」
菁若總是這樣貼心,明明不喜歡吃八角、辣椒這些東西,卻因為她喜歡重口味的吃食,每次炒油茶的時候,都特意吩咐下人加上這些佐料,炒出她的一份。
茶面炒好後如果放置在陰涼干燥的環境下,存放上三五天絕對沒有問題,而她手中的茶面卻還是溫熱的,不用說這油茶絕對是專門炒給她的,只需加開水沖了就能吃。
菁若雖不是一母同胞,對她上心的程度卻是任何人也比擬不上的。
將尚有余溫的瓷碗遞給樂兒,「留著晚上宵夜吧,將咱們院子里新開的鳳仙花摘一些送給妹妹染指甲。」
一時間又有婆子來問中午吃什麼。薔薇因心中有事,所以對吃食也不太上心,只讓樂兒去辦。
張氏由于沒和婆婆住一起,索性也沒給姨娘們立太多規矩,只由著她們每天早上去請安罷了。又考慮到薔薇和菁若姐妹雨天雪天去正房吃飯太遠,刻意由她們六歲起,就在各自的院子里用餐。菜名是早擬好的,寫在牌子上,每頓只管撿自己喜歡的選兩素兩葷,再加上一個湯。
吃過午飯,薔薇雷打不動地小睡了半個時辰,然後開始坐下來臨貼。
這一世她仍喜歡臨貼,卻不再是為了得到誰的夸獎,只是為了改掉上一世沖動易怒的性子,磨煉毅力和恆心。
半晌的時候,菁若來了綄紗塢,進門時薔薇正在喝茶。
姐妹廝見完畢,菁若先謝過上午的鳳仙花,又細細的賞了一回薔薇的字,然後才笑眯眯的開口道︰「姐姐的東西自己還沒來得及享用先給了菁若,菁若也要有份回禮送給姐姐才成。」
話音未落,只見如墨和入畫二人抬了一盆蘭花進來。
滿室花香。
「姐姐看看,喜不喜歡?」
這花是去歲菁若生日的時候,菁若生母陸姨娘的兄弟送來的,一直被菁若當做寶貝,沒想到才開第一朵花,就被送到了綄紗塢。
當年白斌來陽上任的時候,正巧趕上一個富商想搬到京里住,又因生意上的事急于把房子月兌手,索性就把人情送給了剛上任的縣令老爺,連家僕都有一部分是現成。最難得的是府內有座極大的花園,園內樓台水榭一應俱全,精致又不失氣派,待薔薇和菁若長到六歲,各自選喜歡的地方住了。薔薇是姐姐,先挑了綄紗塢,菁若是妹妹,選了棲霞閣。不過兩處相距甚是遙遠,加上綄紗塢臨水而建,又逢雨天,只怕如墨和入畫二人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
薔薇甚是不好意思,「我怎敢奪了妹妹心愛之物,況且我本身也不太會侍弄這些嬌貴之物。」
菁若擺了擺手,「姐姐的氣派和這蘭花在一起才相得益彰。」
薔薇還待推辭,如墨和入畫二人也開口道︰「大姑娘就收下吧,再搬回去咱們這胳膊明天就抬不起來了。」
二人伸起縴縴素手給薔薇瞧,白女敕的掌心里俱有一條深深陷進肉里的深色壓痕,滿手的烏泥稍不注意就要落到地上。
喜兒連忙去打了水請二人洗了,又送上毛巾擦過。
薔薇甚是感動的收下了蘭花,思忖一番之後才道︰「我生日的時候李媽媽送了我八對幼兔,雪白白,很可愛呢。要不,我也分妹妹一些。」
菁若笑起來︰「姐姐,它們才熟悉現在的環境沒幾天,分開了肯定會很不習慣,再說我從小又不太會照顧小動物,還是姐姐自己留著吧,我想它們的時候,去余婆子那里看就得了。等姐姐這里有了適合我的,不等姐姐開口我先自己要去如何?」
薔薇笑著點頭。又坐片刻,菁若告辭。
薔薇一直攜手送到院子門口方在菁若的堅持下轉身。
由于是雨天,並無地方可去,薔薇繼續臨貼。
「菁若對我可真好啊」薔薇一邊嘆息一邊狀似不經意的瞟了眼磨墨的樂兒。
樂兒手一頓,許久之後才點頭道︰「好像太好了。」
薔薇饒有興趣的抬起來了頭,「哦?你倒說說看,怎麼叫‘太好了’?」
樂兒看著薔薇不像生氣的樣子,才斟酌著開口道︰「拿送油茶來說吧,不過是張嘴說一聲,受勞累的還是下人,好卻讓她得了去,順便自己還多了零食。還有這蘭花,不能吃又不能喝還得要人去伺弄,明知道姑娘不愛這些卻偏在下雨天趕那麼遠的路巴巴送來,不僅讓如墨和入畫會怨恨姑娘,還會讓不知道的人覺得姑娘佔了她的心愛之物。」更有甚者可能會以為姑娘取名薔薇就不許庶妹養蘭花。
薔薇笑起來,「你不想照看這蘭花便想了這許多理由?」
樂兒急得滿臉通紅,之前她不是沒有勸過,卻被罵得個好生沒趣,難道這一次又要如此?
誰知薔薇笑完之後倒是問了句,「依你看,咱們要如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