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完了一個漫長的冬天,終于又到了冰消雪融的季節,薔薇的憂慮不僅沒有減少,反比之前更甚。
春天,是萬物復蘇的季節,對于大齊朝的百姓也是最難熬過去的時候。
地面剛剛解凍,各種植物才開始發芽,大齊朝不知多少戶人家正等米下鍋。然而,當朝的最高統治者昌隆帝卻是個耳根偏軟之輩。听信奸臣宦官讒言,隨意殺戮大臣,假借罪名互相株連。
于是,滿朝震驚,人人自危,凡進諫的他都認為是居心叵測,誹謗朝廷,都可能會貫上各種各樣莫須的罪名。從此大臣諂媚討好,掩飾太平;百姓驚恐不安,艱難度日。為滿足一己之私,又開始大興土木,修宮築殿。征丁征糧,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嚴刑酷律,獄中刑徒,人滿為患;更兼鼠盜蜂起,反賊無數。
西北的蠻族在這個時候開始大肆掠奪邊境,殺燒搶奸,無惡不作。
宦官為討好聖帝,又延誤軍情不報,導致數座城池一夜之間全部失守。
聖帝和他的官員們享受著酒池肉林,拖家帶口的百姓們正在生死的邊緣苦苦掙扎。
糧食在這個時候,一天一個價,直漲不跌,很快比往年貴了一倍。
去年的糧價五十文一升,十升一斗,十斗一石,一兩銀子大約買二石多的糧,兩萬兩銀子大約就是四五萬石的糧食。石炫燁把糧食買回來後,依照薔薇的協議,並不敢招搖,少不得放了好幾個秘密糧倉。
如今糧價大漲,世道又不太平,這些糧食現在賣掉,直接可以賺上一倍,假如被造反的賊人知曉,肯定會直接搶了去。石炫燁心里開始有些不安起來,偏薔薇又在契約里規定若需賣糧必須經過雙方協商,他便托長生找人給薔薇遞了話,說要見她一次。
好在孟先生仍在白家坐館,石炫燁雖不是每天來听孟先生的課,但此人逢人便帶三分笑,所以孟先生對他的來去也不太過刻意苛責,辰逸又和他交好,兩家又有生意往來,也算有得幾份交情,他要見薔薇並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薔薇成日呆在綄紗院並不外出,等長生告訴余婆子,再從莊子里回來,待真正見著薔薇,已經過了半月。加上薔薇又是謹慎之人,少不得再找上辰杰做陪,又拖上幾日。
她開春已經整十歲,石炫燁十四,一年比一年大,避嫌就屬很必需的事。
三人在張氏的耳房里踫了面。廝見之後,分主賓坐下,薔薇便向石炫燁道︰「師兄,若是方便,讓長生晚上還是回府上來住罷,若是有事你留話留字給他也方便一些。」長生找余婆子必得去沙子崗,再回來稍話,又耽誤了一層,況且回來之後還不一定能馬上見到自己。
石炫燁點頭,「這樣最好不過,只是怕他來回跑著不方便。」
薔薇就問,「長生,你的意思呢?」
同是十四歲,長生就比石炫燁緬腆的多,垂首躬身道︰「全憑大姑娘吩咐。」
薔薇淺笑道︰「你願听我吩咐是好事,我用人有個規矩,凡為我辦事的人從今往後只能听我一個人的,你若是做不到,我要把人退回大哥。」
長生恭敬的應了聲「是」。
薔薇就瞟了眼耳房的門。
長生忙站到了門口。
薔薇臉上的笑容就多了一分。
府上還住著個朱旭堯,雖然總是神出鬼沒,畢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下意識的並不想要他知道和石家合作之事。才想著要人守門,沒想到外表老實憨厚的長生僅此一眼就懂了她的意思。
很好,她現在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
見她心情甚好,石炫燁就問︰「咱們去年秋天簽的那份合約是不是可以處理了?」
辰杰對這些事本不是太上心,但又不好意思全讓妹妹操勞,忙問了句︰「什麼契約?」
石炫燁就看了薔薇一眼,沒想到這小姑娘真是說到做到,連自家的親哥哥也沒能知道。
薔薇笑道︰「和五師兄一起買了一點糧食。」
辰杰就道︰「妹妹和石師弟如今越發會做生意了,這個絕對走俏,听說很多地方的糧食被搶光了,那些人就吃些樹皮草根度日。」
石炫燁︰「杰哥說的還算是好的,有人吃觀音土呢。」希望這麼說能夠得到這丫頭的同情心,早點把那些糧食賣了,免得夜長夢多。這種年代還是銀子保險。
辰杰不清楚觀音土是什麼東西,薔薇卻明白。
這種土雖然可以充饑,但不能被人體消化吸收,吃了以後月復脹,難以大便,少量吃不致命;盡管不會餓肚子,但由于沒有營養,吃的時間過長人還是要死。
薔薇本想告訴石炫燁那些糧食再留段時間,但想到有人在吃觀音土,猶豫半晌,終是慢慢的征詢他二人︰「不如,由師兄做主,先少賣一部分?」這麼問,不過是一種講話技巧,她已篤定他們會同意。
說完之後她站了起來,正好看到朱旭堯進院子,看到她就走了過來,招牌式的笑容馬上掛到了臉上︰「真巧,走到哪里都會遇到薇妹妹。」
薔薇干笑︰「是有些巧。」
辰杰和石炫燁忙站起來,請朱旭堯上坐,辰杰親自端了茶遞過去。
他又不是傻子,總覺得妹妹似乎對朱家師兄有偏見,兩人之間似乎暗潮洶涌,這樣下去難免不會落人話柄,說自家妹子不懂事。不如找個機會給讓他們和解和解。
這不僅是辰杰的意思,更是張氏的意思。
孩子永遠是自家的好,況且又這麼貼心懂事,自然是希望她以後能有個好的歸宿。畢竟是和朱家有婚約在先,若是之前朱家不冷不熱她也斷了念頭,如今朱家哥兒這般遷就薔薇,嫁過去肯定是可以放心的,她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辰杰這種規規矩矩的腦袋,所能想到的地方終是有限,只听他向屋內幾人問道︰「如今世道不好,不如咱們去幽蘭寺上香,以求能得到佛祖的庇護和保佑?」
薔薇正想尋一個去幽蘭寺的理由,听辰杰這麼說自是求之不得。
石炫燁和朱旭堯也不知是想到什麼,居然異口同聲,「這主意甚好。」
辰杰本擔心薔薇使小性不去,如今見她不反對,忙趁熱打鐵道︰「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罷。」
薔薇百思不得其解,朱旭堯為什麼會幽蘭寺感興趣?他最近似乎呆在府上的時候並不太多。
他去了哪里?做什麼?
陽雖然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但還不至于讓劉林和朱旭堯如此留連忘返,即使加上幽蘭寺的勢力,仍舊是不足以讓他們花這麼多的時間守在這里。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些野心勃勃的人,一次又一次來到陽?
難道是因為即將發生的那一件大事?以朱家的人脈,想知道那些事想必也不太困難吧。
不往這方面深究還好,一旦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幾乎讓她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假如他們是有備而來,她想要擺月兌朱旭堯相對也就更困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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