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大院,白綾繞柱,長明燈不滅,上好楠木棺材停放堂前,楊小福的遺像栩栩如生的高掛著,笑容里還帶著幾許囂張,令人看著就恨得牙癢癢。那個畫像的畫師功底倒是不弱,把他骨子里的那種壞都給畫的淋灕盡致,傳神之極。
廳外的大院里,幾株老樹參天,也不知道是些什麼樹。每棵大樹上分別反綁著葉醉秋他們。他們被抓來已經有整整一夜又大半天,水米未進,手和腳都被綁得牢牢的,入肉三分,腰上也被粗粗的牛皮筋勒得緊緊的,直勒了十幾個圈,幾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全身血脈不通,又酸又麻又痛,是以個個看上去都很憔悴狼狽。
葉醉秋幾次都想掙月兌繩索自救,可惜綁人的都是個中老手,不但沒有掙月兌,反而越掙越緊,手上的傷口再次撕裂,鮮血染紅了繃帶,痛不可擋,全身的力氣也隨之耗盡,不得不放棄了無謂的掙扎。他倒霉的葉大爺,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雙手受傷無法施展破月掌,他怎麼可能會被抓來這里?
藍海棠一臉心疼的緊緊注視著他,他的蒼白令她擔憂萬分,不時地輕喚提醒︰「大師兄,你別亂動,你的手又出血了,你千萬別亂動,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白小鴿也甚是著急,都過去那麼久了,師父怎麼還沒有來?到底都去干什麼去了?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就不應該摘了手上的護腕,不然這繩子怎麼又綁得住自己?還以為跟在師父身邊就用不著那些玩意,這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師兄手傷嚴重,這樣綁著那麼長的時間,身體怎麼又受得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腸子都快悔青,就巴望著師父快來。她的大師兄,她可也暗戀不少時日了,看著他受苦,她心里仿佛有把刀子在扎似的,心都在滴血。
葉醉秋也不理睬他們,閉著眼楮勉強忍住一陣陣的暈眩感,心里卻突然平靜下來。這姓楊的一家人要找他老娘報殺子之仇,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仇人的兒子居然早就在這里了,這還真是天大的笑話,他們個個都被綁在這里,卻誰都沒有出賣他,甘願在這受苦,也真難為他們了,尤其是蘇夫人,在那樣無理的對她之後,她也沒有想要報復,出賣他,這還真是讓人感動。那個四皇子和四皇妃一身貴肉,居然也能捱得住,居然也不吱聲,看來也都是至情至性的人,也都是些好人,既然都是好人,又何必讓他們陪著一起吃苦呢?他老娘到現在都沒有來,怕是……多半追著柳放老牛吃女敕草去了。
想到這里他突然就睜開了眼楮,扯開嗓子大喚道︰「姓楊的老頭,你給我出來,你不是要給你兒子報仇麼?我有辦法完成你的心願,你快出來。」
「大師兄,你要做什麼?你亂叫什麼?你可千萬不要胡來。」听他這樣叫喚,藍海棠和白小鴿忍不住慌忙出聲阻止,這個大師兄說話做事總是隨性而為,從不考慮後果,他可不要發神經自己暴露了身份,那可就真的要闖大禍了。
「楊老頭,你出不出來?你想不想知道那個女人的兒子是誰?你是想殺那個女人還是更想殺她的兒子,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他這樣一叫果然有用,楊老爺立刻就帶著人沖了出來,瞅著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寒著聲音沉沉道︰「你說什麼?你知道那個女人的兒子在哪里麼?」
「不錯,我知道她的兒子在哪里,如果你肯先放了那些無辜的人,我馬上就告訴你。」葉醉秋臉上牽出了一抹微笑,那雙燦若星河的大眼楮戲謔的,炯炯的注視著他,一副無庸置疑的模樣嚇壞了所有關心他的人。
蘇夫人情不自禁的月兌口驚呼︰「葉醉秋,你不要亂來……」雖然這個女婿曾經當眾羞辱了她,可她還是打從心眼里滿意他,更何況女兒早已說明了一切,她也早就不把他當外人看待。
「你要和我講條件?我憑什麼相信你?」楊老爺眯了眯眼楮,狐疑的有些心動。如果能殺了仇人的兒子那就再好不過,如果能一舉殺了他們兩個那就更好了,這些不相干的人他也不想多殺,畢竟鎮長大人也私底下交代了,冤有頭,債有主,殺了正主就好,那個叫柳放的趕走了野人對本鎮有恩,多少得給點面子,報仇的事他就不方便出面干預,但是也不能做的太絕。
「我保證絕不會騙你,也保證你能殺了她的兒子,只要你肯放了這些人。」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葉醉秋的聲音微弱了下來,剛剛大喊了幾聲,腦袋越來越沉,手腕處劇痛鑽心,眼前陣陣發黑,冷汗冒個不停,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我可以答應你放了這些人,但是你必須先告訴我那個女人的兒子在哪里,只要你說出來,我立馬就放人,絕不食言,你要知道,你們人多,我若真要殺掉一兩個,你也沒轍,是不?至少我楊笑源在這個鎮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說話那也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臭老頭,原來你叫楊笑源。」葉醉秋上下看了他幾眼,笑的古里古怪,原來他葉大爺竟是要死在他手里的,這個臭老頭,長得像只鷹似的,尖鼻子尖嘴巴,挺著一個大肚腩,看著也不像什麼善類,不過管他的呢,早死早超生,死就死了,早點去見玉兒,免得在這里活受罪︰「好,老子就相信你一次,那個老女人的兒子其實……」
「大師兄,你胡言亂語什麼?你失心瘋了麼?」藍海棠,白小鴿嚇得尖聲大叫︰「你不能說,你千萬不能說……」
秦風,雲寒也嚇得失聲驚呼︰「大師兄,你不能說……」他們本來對這個大師兄一點好感也沒有,他脾氣那麼壞,又傷了同門師弟,要不是因為師父,他們才懶得理他,但現在見他要做傻事,也不能看著不管,待會師父來了可不好交代。
哪知道葉醉秋卻看著高雪突然道︰「那個老女人的兒子就是他,那個穿紅衣服的。」
大家一驚,真想不到他居然會誣陷高雪高大人,一時間都呆了,你望我,我望你,真想不到這個葉醉秋這麼壞,竟然這麼不安好心。藍海棠他們倒是都安靜下來閉口不言,誣陷就誣陷吧,只要他沒事就好,這個大師兄果然不同凡響,壞得掉渣。
「葉醉秋,你胡說八道什麼?」蕭奇俊和楚甜倒是忍不住喝斥起來,畢竟高雪可是他們的人,怎麼也不能由得他胡來。
高雪驚怒之下臉都氣白了,早忍不住大罵道︰「葉醉秋,你個怕死的混蛋,你想誣陷我?你才是關媚的兒子,你個卑鄙小人,你竟敢睜著眼楮說瞎話,你還是不是男人?」
「哈哈,高雪,高大人,你才是卑鄙小人,這一路走來,你別以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你多次陷害柳放,別人不知道,你以為我也不知道麼?柳思宇的鞋子明明是你撿了去,可它怎麼會掛在了懸崖絕壁的斷枝上?你蒙著臉收買雪中飛燕來陷害柳放,你以為你真的做得天衣無縫麼?你一定想不到你撿鞋子的時候,還有你在酒樓里約會雪中飛燕的時候,我恰巧都在場,雖然當時不明了你的用意,可事後一想,就不難知道是你在搞鬼,今天我就是要讓你也嘗嘗被人陷害的滋味,怎麼,你也覺得不好受麼?」
葉醉秋冷笑著諷刺,大家不覺又呆住,怎麼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那個高雪高大人,可真一點也沒看出來,原來他的心機竟然如此深沉。
高雪的臉都氣綠了,想要辯駁,一時間卻無語。楊老爺瞪著他們有些糊涂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到底誰才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就是他,那個穿紅衣服的。」藍海棠師兄妹四人倒是異口同聲都一面倒,這事當然還是得向著大師兄。
蕭奇俊他們震驚之下倒不知道該如何說,瞪著高雪難以置信,想提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這也實在是太丟顏面,這高大人可是朝廷的四品帶刀侍衛,官職可不小呀,他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給我拿下。」楊老爺怒火填膺,迫不及待的就要給兒子報仇︰「把他給我帶到福兒的靈前,我要割下他的腦袋祭奠我兒子的亡靈。」
他的屬下剛要上前,葉醉秋卻突然又大聲道︰「慢著,楊老爺,我雖然很想誣陷他,可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我其實是耍著你玩,是故意嚇嚇那個混蛋的,我才是那個女人的兒子,你家的那個活寶貝就是被我家的那個活寶貝殺死的,你要報仇找我就好,我葉大爺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大師兄……」他的反復無常簡直就令大家消化不良,窮于應付,藍海棠和白小鴿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個大師兄怎麼就這麼魯莽?這麼難以捉模?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個臭小子,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楊老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喝問道︰「你真的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當然,我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你要報仇殺我就好,把他們都放了,我任你處置。」
「哼,臭小子,你肉在砧板上,你不任我處置你還能怎的?來呀,把他給我綁到靈前。」
立馬有人用刀架住了他的脖子,解下他又粗魯的將他的雙手緊緊捆綁起來,對他那流著鮮血的傷口視若無睹,反正又不是他們流血,他們不疼。葉醉秋卻疼的幾欲暈去,咬牙死忍住才沒有叫出聲,被他們推到了靈堂里。
「楊老頭,你個老王八,你活得不耐煩了,你要敢動我大師兄一根汗毛,我殺光你們全家。」藍海棠,白小鴿急得滿頭大汗,拼命掙扎著想要阻止︰「死老頭,臭老頭,你听到沒有,你趕快放了我大師兄,不然我要你死無全尸,死得像頭豬……」
靈堂里,楊夫人淚流滿面揪住葉醉秋又打又罵:「你個天殺的,你們為什麼要殺了我寶貝的兒子?我們楊家就他一根獨苗,你們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你們還我兒子的命來,還我兒子的命來……」
她瘋了似的又撕又咬,葉醉秋忍耐著默不出聲。她的兒子是怎麼死在娘親手上的,他其實也不知道。
「夫人,夫人,好了,你先別激動,今天他們誰也跑不了。」楊老爺安慰的拉過她,撫拍著她的肩膀︰「今天我就要讓他們兩母子十倍的償還,要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我們的寶貝兒子。」
楊夫人哭哭啼啼的乖乖坐了下來,拿著手帕不停的擦著眼淚︰「這個殺千刀的,剁八塊的,就是殺了他們也換不回我那寶貝的兒子呀,我的兒呀,我的心肝,我的肉,老爺,我好恨,我好恨呀。」
「好了,夫人,你也別太傷心,當心身體,我這就幫你解恨,來呀,讓他給我兒子跪下,狠狠地拿鞭子抽,抽到那個賤女人來為止,我要看他在我兒子面前痛苦哀嚎,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兩個大漢按住葉醉秋的肩膀就往下壓,葉醉秋卻偏偏不肯跪,死命掙扎著大聲道︰「楊老頭,你要殺就殺,休想我給你兒子下跪,老子膝下有黃金,就是皇帝來了也不跪。」他將全身力氣貫注于腳下,那兩個大漢一時間竟也拿他沒轍。
廳里的一群武師見狀立馬就要一擁而上,那個號稱清寧鎮上的第一大力士陶天剛驀的站了起來大喝道︰「讓我來。」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他的咽喉惡狠狠道︰「臭小子,楊老爺說讓你跪下,你就得跪下。」
手指用力收緊,掐的他再也說不出話,身體無力,眼見就要把他按跪下。突然一道長鞭猶如靈蛇閃電而至,猛的卷住了陶天剛的脖子,將他凌空甩起,拖到了門邊,一只穿著粉藍色長靴的小腳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胸膛上,竟然讓他動彈不得。
「你們活得不耐煩了麼?誰敢動他試試?」
一個柔媚卻很冷的聲音突然響徹大廳,關媚一身藍衣藍裙藍面紗,手握長鞭突然就出現在廳門口,大家的目光倏的一下全落在她的身上。正主終于來了,可這看來,好像並不是一件好事。
「妖婦,來人呀,弓箭手準備。」楊老爺早有準備,大喝一聲,靈堂的帳幔後立刻涌出無數弓箭手,張弓搭箭的由低到高排列成四排,齊刷刷對準了葉醉秋和關媚。武師們擁著楊老爺和楊夫人迅速退到了帳幔後,早設計好要把他們變成活靶子。他楊笑源能混到今天這個地位那可不是偶然,從捕快口中得知這個妖婦的厲害後,他可是精心策劃了整整一夜,只準成功,不準失敗,定要報這個殺子之仇以泄心頭之憤,即使犧牲掉那個大力士陶天剛也在所不惜。
關媚媚眼噙煞,目光冷冷掃過那些弓箭手,就算他們萬箭齊發也休想傷她分毫。看著搖搖欲墜的兒子,她手里的長鞭霍地飛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卷住了葉醉秋的腰騰空扯起,另一只手蓄滿功力,滿月神功無聲無息席卷而出,一道排山倒海的大力如洪水猛獸迎面直撲弓箭手。
萬箭齊發,弓弦聲不絕于耳,凌厲的箭矢在踫到關媚的滿月神功後,竟然在數丈外就紛紛跌落,掌力不衰,如狂風巨浪,沙塵風暴掃得弓箭手們個個凌空跌飛,翻滾了好幾個圈才勉強穩住身形,手中的弓箭卻早已被震落滿地,一片狼藉。
葉醉秋被扯落門後,恰巧柳放趕來,穩穩扶住了他︰「葉兄,你怎樣?」
「我沒事。」葉醉秋努力忍住暈眩感,勉強應了一下,蘇那柔也已沖了過來緊張道︰「大哥,你怎樣?你嚇死我們了。」趕忙幫他解繩子,看到他那雙纏滿紗布已被鮮血染紅的手掌,想起成親那天受傷的情景,眼眶一紅,眼淚竟不知不覺滑落面頰。盡量很輕很輕的解,可依然疼的他直抽冷氣,忍不住輕輕哼了哼。
「小柔,你看好葉兄,我進去看看。」有蘇那柔照看著,柳放也放下心,匆匆追進了廳里,這個關媚,千萬不要大開殺戒才好。
長鞭飛舞,帳幔應聲飄飄而落。關媚一腳踢飛了陶天剛,重重的撞在棺材上,人和棺材一起飛起,「啪」的落地連滾了幾個圈,木碎蓋飛,楊小福的尸身也被撞出,「踫」的壓在陶天剛的身上,尖銳短促的慘嚎聲一響即滅,清寧鎮的第一大力士就此再無氣息,曼妙的身姿已經落在了楊老爺的面前。這個該死的老頭,膽敢尋他兒子的晦氣,今天就要他的老命。
「妖婦,看刀。」楊老爺身後的一群武師們揮刀撲了出來,平日里盡拿銀子,今天也該露兩手好好報答一番。雖然這妖婦看上去並不好對付,可好在她只有一個人,要除掉她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是以都還敢沖在最前面。
關媚鞭子一揚,虛空「啪啪」兩聲,一股巨浪狂潮般涌出,她那驚人的滿月神功帶著仿佛看得見的氣流旋風般飛舞,沖上來的武師統統被摔得飛出老遠,砸在牆壁上,角落里,,窗欞中,屋梁上,重重落下,口鼻流血,悶哼聲中氣絕身亡。瞬息之間竟然就已連斃了十幾個武師,橫七豎八的軟倒一地,仿佛被抽空了的麻布袋,骨頭盡碎,再不復原貌。
剩下的武師們嚇得目瞪口呆,握刀的手忍不住簌簌而抖,這個妖婦,她根本就不是人,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有這麼高深的內功?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女的?她肯定是一個妖怪。
楊老爺和楊夫人也嚇得面無人色,極度恐懼的瞪著她,天啦,他可是埋伏下一百多名弓箭手,而且個個都是百步穿楊的神箭手,可是這麼多人聚在她的面前,竟然連她的衣角邊也夠不上,就已被殺得片甲不留,這個妖婦,他們究竟哪里得罪她了?竟然會先殺了他的兒子,又來殺他們全家?這真是什麼橫禍當頭呀?
關媚那雙媚絕天下的媚眼里閃著最嫵媚的怒火,慢慢跨前了兩步,手中的鞭子緩緩舉起。這個該死的楊老頭,縱子行凶也就算了,居然還敢黑白不分的找他兒子報仇,真是該死千次也不為過。
長鞭呼呼,仿佛長了眼楮似的靈活迅捷的直往他的脖子纏了過去,眼見就要讓他亡命于鞭下,柳放突然橫刺里沖了出來,一把揪住了鞭子急喝道︰「住手……」卻因為鞭子的去勢太猛,整個身體竟然被揚飛了起來,後面的話竟然不及出口,眼看著就要連人帶鞭一起砸向楊老爺,兩人都將性命不保。
關媚突然手腕一挫,攻出去的力量突然就改為回撤,鞭子一帶,瞬間竟將柳放扯了回來,手一抖,一股大力直沖他的手心,柳放竟然握鞭不住,被她抽出了鞭子,一雙手也被鞭子抽破了皮,頓時又紅又腫,鮮血流個不停,身形一個踉蹌,跟個陀螺似的轉了兩圈才穩住身形停了下來。
「你不要命了?怎敢如此魯莽?」關媚又驚又怒,幸好她剛才反應夠快,及時回力收手,不然這一鞭非要了他們兩個人的小命不可。這個笨蛋柳放,以為有了百年功力就能隨意與之抗衡,竟敢空手來抓她的長鞭?要知道她含怒出手,全身功力沒用十成也用了七成,就憑柳放那點微末之力,根本就是雞蛋撞石頭,沒有粉身碎骨,算他走了狗屎運,卻嚇了她一身冷汗,這個冤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已經殺了他們的兒子,也已經殺了不少人,你就放過他們吧,他們罪不該死,任何人晚年喪子都會變得瘋狂,請你手下留情,不要再為難他們,此事皆因我而起,你要是余怒未消,找我泄憤就好,看在他們年老體衰的份上,就放他們一馬,別再計較了。」
忍著火辣辣的痛楚,柳放將雙手縮入袖里,沉痛的眼神里滿是無奈。如果他沒有當街牽艷紅的手,想必那個楊小福也不會與他為敵,也就不會導致今天的悲劇,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他的罪過。為什麼每每一些小事情一到他這里就會變得這麼不可收拾,直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呢?千里之外的杭州那里有個楊可兒,而這里竟然還有一個楊小福,這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他柳放真的命中注定是個災星不成?
「放過他們?你以為我關媚的兒子是什麼?是別人可以隨意踐踏的麼?你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殺。」一抖手中長鞭,又踏前了一步。這個不知死活的柳放,居然還想干涉她,別以為自己喜歡他,就可以任意胡來。
「我不會讓開的,你如果真要殺了他們,就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我的面前。」柳放也踏前了一步,將全身功力又都聚集在手上,拼死也要阻止她一回,太多人因他而死,他實在不想繼續上演這樣的悲劇。
「你這個混小子。」關媚突然出手,長鞭倏的卷出,仿佛閃電直卷上他的腰,作勢要把他扔出門外。柳放也顧不得手上疼痛,用盡全力抓緊鞭子,希望這次不會被摔出去。可惜他的功力和關媚還是相去甚遠,雖然用盡了全力,卻還是被她甩的飛了起來,鞭子也像是長了刺的游魚從他手中霍地抽了出去,在他手上留下了更深的傷口,整個身體也被重重摔在門邊,雖然很痛,卻沒有內傷,看來關媚對他還是特別手下留情。一躍而起,身形如風又急速掠了過去,攔在了關媚的面前。只要不死,他就要奮力阻攔。
「柳放,你可是要激怒我麼?」關媚眯了眯眼楮,火大的怒喝,這個柳放真是越來越膽大,看來不真的教訓一下,他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請你放過他們,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即使有什麼仇恨也都應該夠了,你又何必再為難這兩個孤寡老人?」
「我關媚要做的事情誰都不能改變,你也不例外,讓開,否則我立馬讓你好看。」
「我說過我絕不會讓開的,除非你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
「那我就從你的尸體上踩過去。」
揮動鞭子,這次不卷他的腰卻直接纏上他的脖子。柳放雖然想躲可就是躲不開,這個關媚似乎早已熟知他的身法,他即使動的再快也快不過她,但覺眼前一花,脖子一緊,就已被她牢牢套住。
「你讓不讓?」
「不讓。」雖然被勒住了脖子,柳放卻還是堅定不移,反手又揪住了鞭子,雖然明知道那毫無用處,卻還是又運足了功力要盡最後一份力。
關媚恨恨瞪著他,這個該死的冤家,到底憑著什麼?遲疑著終于還是松開了他的脖子,一把抽回鞭子,卻又快捷無比的將他攔腰卷起,重重的,遠遠的摔了出去,踫的跌在門外數十丈遠,摔得他頭昏眼花,一時半會竟然爬不起來。
「自討苦吃。」關媚眼里閃過一絲不忍,收回目光小聲低喃,看了看楊老爺夫婦,他們似乎也鬧迷糊了,大惑不解,怎麼這些人自己打起來了?那個柳放又為什麼要維護他們?他們也太奇怪,一時間倒令他們都忘了害怕,傻愣愣的瞧著,作聲不得。
關媚又舉起了鞭子,這次卻稍稍有些猶豫,柳放那倔強著蒼白的臉蛋卻突然冒出腦海,這個冤家,竟然真的能影響到她?
「師父,大師兄暈倒了,在大門外,蘇姑娘請你快過去。」藍海棠突然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大聲稟告。蕭水寒和龍小默救下他們後就在院中擺平了護院家丁,蘇那柔扶著葉醉秋才走出大門口,他就不支倒地,嚇得大家都趕了過去探視。
「給我放火燒了這里,我要把這里夷為平地。」關媚恨恨收回鞭子,丟下一句話終于還是走了出去。即使不殺他們,也要讓他們傾家蕩產,一蹶不振。
「是,師父。」藍海棠恭敬地領命,眼里卻浮出了一絲笑意,看來師父還是很在意柳放的,不殺人卻要放火燒房子,這要在以前是絕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看著關媚匆匆退出楊家,柳放也終于爬了起來,渾身酸痛,跌跌撞撞的跑到門邊一看,還好,那老巫婆終于還是沒有下殺手,楊老爺夫婦也都還好好活著,匆忙也跟著退出了楊家。
他剛一退身,楊家大院里便四處燃起了熊熊大火,偌大的庭院頃刻間毀于一旦,楊老爺夫婦雖然恨得跌足捶胸,老淚縱橫,但好在他們在銀莊里還存了不少銀子,是以要重建家園倒也不難,只是他們寶貝兒子的尸身卻落得尸骨無存,化為灰燼再也無跡可尋。
葉醉秋因為失血過多,命在須臾,匆匆被送回船上後,關媚親自為他輸血,終于把他又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他醒了之後卻不願和她說一句話。蘇那柔因為擔心,守在他的房間親自照顧著,陪他講笑話,說故事,出門散步,也故意逗他生氣,把他這個大哥招呼的服服帖帖的,臉上總算是有了笑容,壞脾氣也收斂了不少,也願意和娘親講和又好好相處。蘇那柔也盡量陪著他,想著如何解開他所有的心結,令他真正的快樂起來,無形中竟然忽略,冷淡了柳放。
柳放回到船上後就著江水洗干淨了滿手的鮮血,換了一身干淨衣服,在看到葉醉秋終于月兌離了險境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體悄悄退回了房間。艷紅雖然想跟著侍候卻被拒之門外,踫到秦風,三下兩下的竟然被他勾引了去,私底下卿卿我我的好了起來。
蕭水寒和龍小默耐不住寂寞,拉著蕭奇俊夫婦撇開了高雪天天出去喝酒,因為楊家被焚一事,鎮上的人也都不敢來招惹他們這些外地人,遠遠的看到他們也就悄悄的避開,那個鎮長大人也再也沒有來見過他們,他們倒也落得橫行無忌,逍遙快活。
為了調理好兒子的身體,關媚和大家又在這個鎮上繼續逗留了八天。這八天里,蘇那柔大部分的時間都陪著葉醉秋,關媚看在眼里暗暗高興在心里。這個蘇丫頭,心里還是裝著自己的兒子,雖然兒子胡鬧已經當眾休了她,可她卻還是一點都不避嫌,心甘情願,盡心盡力照看兒子,看來這步棋她還是走對了,不去出面干預,任他們自由相處,收到的效果會更好。她一面又很積極的和蘇夫人相處好關系,送東送西,甜言蜜語的哄著,總是拉著她一起去逛街,暫時放開了柳放,一心想解開兒子心里的死結後再采取行動。
柳放每天都呆在船上勤練內功睡大覺,沒心情喝酒,也沒心情逛街,但是經常也會去探視葉醉秋,但每次都是在外面看一眼就好。雖然小柔忙著照顧葉醉秋和他疏遠了很多,但是他也沒放在心上。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恍惚的想,小柔跟著葉醉秋會不會過的更幸福一些?但是這些想法一冒出來,就立馬被趕走,不管怎麼樣,小柔是他的,他不可能放棄,也絕不會放棄。就算葉醉秋是好兄弟,他也不會讓出自己的女人,更何況葉醉秋的心里還住著一個夏玉兒,那可是他這一輩子也無法磨滅的記憶。他了解葉醉秋,不用言語,不用行動,他就是莫名的了解,他和他只會是永遠的朋友,絕不會反臉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