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田安然受傷其實是件很勉強的事。
從醫學上講,判斷一個人死亡有很多種標準,通常采用的是心死亡和腦死亡。但即使包含這兩種標準,以任何一個標準來看田安然都已經死亡。這是在十幾個小時以前幾個專家就達成的共識。
不過還是那句話,永遠沒有不可能,從邏輯上講,這句話本身就有問題,但這是任真如的座右銘,而且她做事情也一直體現了這一點。
她敬愛的外婆在十年前就已經逝世,黃土里估計早已經是白骨一堆。任真如心中有個偏執的念頭,她對自己發下狠誓,一天要在某天讓外婆重回人世!一個天分極高的人,做出這樣的決定以後產生的動力可想而知。這也是她改變以往懶散態度的唯一原因。正是因為這個改變,任真如才被眾多老科學家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範圍是整個世界。
田安然被送到這里來以後,任真如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思索。電腦一直開著,旁邊的小屋子里多了一張行軍床,她一天只睡兩個小時,其他時間就在觀察田安然、不斷試探他的反應、或者查閱資料、運行程序。
她的男朋友成了她的助手,根據她的命令不停在數據庫里搜索資料、配置藥劑,其他的老專家放段,干上了端茶送水的工作。對眼前的女子他們以前就有所耳聞,幾次交談下來更是對她死心塌地。他們完全是唯學術論者,只要對方高明,就會忘記對方的年齡和性別,以做她的門下走狗而自豪。
田禾一天要在那間秘室坐上十幾個小時,這對他來說完全是個奇跡,因為從前他根本坐不了五分鐘。
坐到腰酸背痛的時候,他才會到外面的休息室和兄弟們聊聊。
這天,他來到食堂,和那幾個中年大夫坐在一起吃面條。
在這西北苦寒之地,面條里居然有西紅柿,不用說,這是基地自己的產品。這里種出來的西紅柿有西瓜那麼大,他們吃完面條就抱個西紅柿當水果吃。
食堂里有衛星電視可以收看,在場的都是g市過來的人,自然就調到g省衛星電視頻道。
「現在播報重要新聞。各位觀眾好,嘉陽集團慘案發生了六天,我公安干警日夜工作,在軍區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下,終于取得了重大突破。據市公安局局長透露。」
白發老頭楊局長出現在屏幕上,他斜靠著沙發,雙手交疊放在小月復上︰「恩……這個,案子發生以後,獲得了多方人士的高度重視。公安將士群策群力,不眠不休,一定會維護人民群眾安定的生活。這是一起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傷人事件,我可以負責地跟大家講,局勢已經在掌握之中!我建議你們電視台去拍一拍我們奮斗在第一線的警察,他們為了人民有家不能回……」
畫面切回播音員︰「感謝楊局長。各位觀眾,據悉案犯頭目一共是三個人,在逃亡境外的路上被一舉擒獲,目前已經全部落網。根據專家的判斷,他們的團伙帶有一定的黑社會性質,在他們對社會形成較大的危害之前,人民警察徹底打掉了這個毒瘤!眾多市民奔走相告,熱烈慶祝我公安干警的又一次重大勝利!」
畫面一閃,幾個人被按著雙手從警車上壓下來,他們頭上都戴著紙面罩。
田禾一看手足冰涼。
他和這三個人推杯換盞、同嫖共賭不是一天兩天了,別說戴著紙面具,就算是把他們燒成灰都認得出來。
「犯罪嫌疑人李某某,涉及玉湖山莊殺人縱火案,案發後第五天在香港落網,並成功引渡。據悉,李某某是該犯罪團伙的首領,平日所作所為凶殘狠毒,令人發指。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與人民為敵,注定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田禾懷里的西紅柿再也抱不住,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我操,這幾個王八蛋!就他媽會壞事!我日他先人,這他媽算什麼事兒啊?」田禾撈起一堆西紅柿肉,憤怒地砸向電視機,發了狂似的暴吼。
田禾當時傷心過度,李振國他們要干什麼他全都恍恍惚惚,只知道個大概。其實,就算由他來做,結果和李振國他們又能有什麼不同?
兄弟盟是一個爆發式組織,從無到有、從小到強、從默默無名到威震四方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傾注了田安然多少心血。
上天安排了無數機緣給田安然,他自己也爭氣,平均每日只休息三四個小時,一直全心發展壯大組織。
動心忍性、艱苦卓絕的結果竟然是這樣,又叫田禾怎麼能不抓狂?
田禾一想到大哥醒來會知道這事,更是煩躁不堪,胸口郁悶的難以呼吸。
其他人早就悄悄地溜了,就連基地的工作人員也被田禾氣勢所逼,跑回自己房里再也不敢露頭。
田禾提起一把消防斧,順著一張張的桌子劈了過去。
空曠的食堂大廳里,回蕩著一聲又一聲木頭碎裂聲。
劈完了所有的桌,田禾又把所有的凳子都劈,到這時候心里才平靜了些。
他想了想,心里又寬慰了些。他和黃婉儀好上以後,財政方面都由黃婉儀管理,算下來老婆手里還有三十多萬。這錢不多不少,若是大哥醒不過來一直昏睡,那就帶著他返回家鄉開個茶館估計也能過活。田禾想的四平八穩,他是上得去也下得來的人,倒也不象剛才那樣神智不清。
其實他實在太容易沖動,一沖動就會忘了很多事。
兄弟盟雖然已作鳥獸散,上千兄弟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但佳禾集團還在,黑鷹隊還在,這是他們手里最後的牌。
當初佳禾獨立的時候,已經和兄弟盟這一塊劃的一清二楚,從法律上看沒有任何關聯關系。若是田禾想到這一點,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回家開茶館的念頭?
西北的夜來的好早,下午五點,天地已經一片黑暗。
田禾孤獨地走到房子外面,看著那幾棵怎麼都死不掉的胡楊樹。
良久,背後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田禾回頭一看,是從g市帶過來的二十個黑鷹隊精英。
他們列成兩隊,突然刷的一聲單腿跪下,地上的冰渣子被壓的粉碎。
「禾哥,我們都看到電視了。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跟您說一句話。」他們的代表堅定地說。
「誓死要做兄弟盟復興之臣!堅決捍衛大哥的理想,只要一個人還在,兄弟盟就在!」
空曠的大漠中,二十條大漢粗豪的聲音在回蕩。
田禾本是粗魯漢子,此刻雙手關節握得發白,酸澀之氣猛然從胸口沖至眼角,他無力說話,艱難地擺了擺手,走向那幾棵胡楊。[(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