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撲了過去,手上的梅花刺朝那個人後心一扎,那男人手一抖,寒雁看準時機,一把將莊寒明推倒一邊的馬車上,那男人舉刀就要砍來,寒雁躲避不及,行動快于理智,翻身上車,左手一揚,梅花刺一把扎進馬重生之貴女難求。
拉車的馬兒長嘶一聲,前蹄一揚,立刻瘋跑起來。寒雁在車廂里被顛簸了一個釀蹌,那男人動作再快,也比不上一輛發了狂的馬車,在混亂成一團的人群中,這樣一輛馬車其實是一種絕佳的保障。馬車前行的路上也不知踩到了多少人,寒雁擔心汲藍,可是馬車已經不受控制的瘋跑出去,無從的得知外頭的一切。
在混亂之中,傅雲夕下意識的搜尋寒雁的身影,可是滿眼都是喧鬧的人群,炸了鍋一般的四散逃去,寒雁個子又小,淹沒在人群中就是找不到。他從來沒有像此時一般失了冷靜,知道這世上,想要害玄清王妃的人大有人在,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實在是不敢想。思及此,他冷聲道︰「沐風,沐岩。」
「屬下在。」暗衛適時的出現在他身前。
「馬上派人保護王妃。」
「是。」暗衛領命而去,傅雲夕抬頭望了一眼皇家呆著的高塔,鳳眸一眯,驀地飛身而去。
「明哥兒!」馬車已經沖出了人群,跑進了城東的後山,這里多是懸崖峭壁,寒雁看的心驚肉跳,一邊搖著莊寒明,一邊觀察著外頭的景象。這里是一篇樹林,寂靜無人,然而越是寂靜就越是危險,那一把梅花刺還扎在馬身上,馬兒已然發了狂,拖著馬車不斷的瘋跑,也不知道盡頭在哪里。無法讓馬車停止,寒雁心急如焚,可是前面便是一道斷崖,難道就要任自己和莊寒明死在這里?
地下的路越來越急,根本容不得反應,寒雁一手扶著莊寒明,咬了咬牙,一把掀開車簾,準備拉著莊寒明跳車。
卻只听得「得得」的馬蹄聲在自己前方響起,緊接著便看見自己的馬兒突然揚高兩只前蹄,在陡崖面前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馬車這樣一頓,寒雁和莊寒明後背一下子撞到車背,幾乎吐血。勉強定了定神,寒雁這才掀開車簾,想看看是誰救了自己。
只見面前馬車的前面,還倒著一馬一人,那匹馬大概也是受了傷,人已經死了,後背中了一箭,想必剛才這人騎著馬到了這里,已是強弩之末,卻歪打正著的驚了自己的馬車,故而救了自己。寒雁正想上前查看,又看見那死人身下鑽出了一個小孩子,那小孩子渾身是血,衣裳卻是金燦燦的。寒雁一看清那小孩的臉,忍不住大吃一驚︰「太子殿下!」
太子今日被人追殺,一路多虧這位侍衛相護才沒有死于亂刀之下,可是到了這里,那侍衛也死去了。他畢竟年紀小,從未經歷過這般生死大事,已是驚慌失措,不想卻見到了寒雁。
「是你?」太子狐疑道,緊接著語氣變得傲慢無禮︰「你還沒死?」
寒雁心里一動,太子這話似乎說明了什麼,可惜沒等她開口,便听到遠處隱約傳來了馬蹄聲和人說話的聲音。眼下馬車這般的停下來,車 轆已經壞了,馬兒又已經受了傷,算是不能再用馬車了。想要離開這里,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輕舉妄動,還是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等待搜尋的侍衛過來救人。
什麼都沒想,寒雁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大體了,瞪了一眼太子,一手扶著莊寒明,語氣不善︰「想死的話離我遠點。」說完就帶著昏迷的莊寒明想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太子目瞪口呆,幾乎有些氣急敗壞,可是遠處的追兵又至,心里還是有些發寒,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見寒雁離開,心里一急︰「你不能丟下本宮。」說完就跟了上去。
寒雁本來也就沒想丟下太子,一來這個小孩子沒什麼大錯,二來要是發現她對太子見死不救,怕是皇上知道了怪罪下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最後嘛,這小太子說來說去都是傅雲夕的佷子,自己還是幫一把。只是這個太子帶在身邊,也不知是福是禍,總之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四處都是筆直的樹,看似密集,實則一眼便可以望全,蔥蔥蘢蘢的一大片,平日里也算是個賞景的好地方,只是此刻寒雁卻是實在沒有心情來賞景。這里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躲藏的地方。寒雁扶著莊寒明跑了一陣,心中焦急不已的時候,突然瞥見不遠處有一個小洞口,大約是什麼野獸廢棄的洞穴,就在壁崖邊,外頭生長著一叢一叢的野草,剛好將洞口遮擋的嚴實。寒雁便將莊寒明拖了進去,小太子見狀也跟進去,里面的洞穴很深,可是不算大,三個人擠在一起實在是有些勉強。
終于松了口氣,寒雁這時候才可以靜下心來梳理事情的前因後果,今日之事她早有預感,卻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得這般大,畢竟當著皇家的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實在是有些膽大了。這樣必然不會是沖著自己來的。寒雁看了看太子,這個向來錦衣玉食的皇家子弟此刻滿臉血污,雖然極力保持著鎮定,可是眼眸還是泄露了一絲緊張。
將太子都牽連進來,莫非不是偶然?
她看著太子︰「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小太子本來就對寒雁十分不滿,之前寒雁還對他不恭敬,此刻寒雁問起話來,也是立刻就擺出了一副太子的架勢︰「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這樣對本宮說話。」
寒雁也不惱,笑了笑,便又自顧自的查看莊寒明的傷勢來。
太子討了個沒趣,過了許久也不見寒雁開口,心中有些惱怒,最後還是問︰「你為什麼不問下去了?」
寒雁氣定神閑的看著他︰「殿下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如果殿下覺得寒雁身份不夠格,自然可以不與寒雁說話。眼下追兵將至,寒雁也只是想能從中發現一二疑點罷了。」
太子愣了愣,有看了看她,他從許多人嘴里知道這個玄清王妃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雖然討厭,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你真能找出疑點?」
寒雁聳了聳肩︰「信與不信隨你。」
太子想了想,終于下定決心到︰「好吧,本宮…就說給你听。」
原來今日春祭的時候,高塔之下,七皇子想要與民同樂,便身穿了百姓的衣裳混了下去,太子也是少年心性,在高塔上遠遠看著自然是不過癮,可是皇上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他喬裝之後混在人群之中看熱鬧。悶悶不樂的時候,七皇子說可以偷偷地下去,只要不被皇上發現。太子便趁著說去淨房的功夫,打算換下衣裳去瞧瞧熱鬧。
沒料到他剛剛走到塔底,還沒來得及披上百姓們穿的麻布大衣,人群便開始騷動起來,他被人群擠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卻在這個時候,幾個離他最近的百姓突然劈手亮出匕首。還好身邊的近衛拼死相護,可是人流將自己和近衛沖的離高塔越來越遠,上邊又有潛伏的不知名的人朝他們放箭矢,無奈之下逃到了這片樹林,近衛終于氣絕而亡,才方好與寒雁他們相遇。
寒雁垂下眸子,七皇子,又是七皇子,如果說今天這一出戲是為了太子而唱,那麼這麼大的手筆,也就說的過去了。為了那個位置,犧牲幾個小小的百姓又算是什麼回事呢。只是…七皇子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就這樣急不可耐了?
太子看著她︰「本宮…本宮懷疑是有人策劃了這場騷亂。」
小孩子挺聰明的嘛,寒雁笑了笑︰「你懷疑是誰?」
太子愣了一下,別過頭去,咬著唇不說話。
寒雁輕聲道︰「你懷疑是七殿下,對嗎?」
就這麼毫無顧忌的把那個名字說了出來,太子有些震驚的看著她,寒雁冷冷一笑︰「若是你今日真的出了事,當時他在底下的人群之中,你卻在高塔之上,任何人都不會想到與他有何干系。而知道你混入人群中的,只有他一個。若是七殿下不說,大家就會認為,你是在塔內失蹤的。」
看著太子如臨大敵的表情,寒雁有些好笑︰「你不必如此緊張,只是這些事實在是太過明顯,今日之事,你打算怎麼做?」
太子一怔,隨即憤然道︰「本宮會如實稟告父皇,讓父皇認清楚他的狼子野心。」
寒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在七皇子和這個小太子之間,她自然是更喜歡這個小太子的。不單是因為七皇子與她有仇,更重要的是,天下的君主,必然要有一顆仁德之心,而七皇子為人處事太過毒辣,若是他這樣的人當上了國主,實在是江山社稷之禍。只是在一個帝王心中,對待自己的每一個兒子都是有著猜忌的,太子的這番說辭,听到皇上耳里也許是栽贓,若是這樣,反倒合了七皇子的意了。
太子看著寒雁搖頭,問道︰「你可覺得不對?」不知不覺中,他竟然習慣性的詢問寒雁,也許這個討厭的女人身上真有一種特別的東西,讓人忍不住信任。
寒雁本不想告訴他,這些皇家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看著太子滿臉血污的小臉,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自己的上一世。做一個幸福的,不知人世艱辛的人固然會輕松許多,可是到死的時候,才會明白一生有多不甘。其實太子與她的上一世很多是相像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提點他一些?
「殿下聰明,須得記住,這個世界上,不是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就可以讓別人相信。最高明的做法是,」她深深的看著面前的男孩,猶如隔著悠遠的歲月看曾經天真的自己︰「什麼也不說,就讓人看到你想讓他看到的。」
太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瞬間,他覺得面前這個女人是十分悲傷的,仿佛被勾起了什麼久遠的回憶。這感覺不到瞬間,便被寒雁的一句話打斷了︰「你剛才為什麼說,我還沒死。」
太子抬起頭,對上寒雁狡黠而了然的目光,她的聲音輕快悅耳︰「別告訴我你說錯了。」
有些不自在的別過頭去,太子小聲道︰「昨日張太師府上的女眷進宮拜見太後,本宮听見那女人說,要給玄清王妃備了一點好禮,還說…莊寒明是你的弱點…」剩下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事實上寒雁也全部听懂了。
這事和大周氏有關?難道是周氏姐妹決心給自己一個教訓,寒雁皺了皺眉,之前便懷疑那個英子是大周氏派來的,只因為英子的身份和上一世莊寒明青樓之事有著莫名的關聯,現在看來,英子倒是果真是大周氏的人。今日不知道英子在其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但是,她的確將自己吸引過來了,而且若不是手上藏著的梅花刺和自己情急之下上了馬車,恐怕自己這會和莊寒明早已一起命赴黃泉。周氏姐妹想要殺了自己,這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太子被追殺,似乎也不是巧合。這樣看來,似乎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周氏姐妹被人當了刀使,本來以為只是要害自己和莊寒明,卻被某一個人將計就計,順便殺了太子。若是日後被查出來,也只會是周氏姐妹的錯。這里的某個人,是七皇子還是太後,就不得而知了。
一箭雙雕的事,只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牽連到太子這事中來。若是那些人沖著太子來的話,現在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若是連太子都想要殺害,自己和莊寒明更是逃不過一劫。不過…寒雁隱約記得那些個持刀的男人,手臂上紋著一種奇怪的圖案,似乎是西域那邊的風俗。心中一個激靈,難道是西戎?
寒雁此刻也想不清楚到底其中還有什麼關聯,太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邊的昏迷的莊寒明,語氣有些奇怪道︰「你對他倒是很好。」
第一次遇見寒雁時,似乎也是為了護著這個弟弟,太子心中有些異樣。皇家之中感情淡薄,他是不能想象如何能有這樣深的姐弟之情的。不過第一次有人敢頂撞威脅自己,從此以後,寒雁就被太子殿下列為「最討厭的人」之一。後來听聞這個討厭的女人就要成為玄清王妃,他更是不敢置信。傅雲夕是他最尊敬的人,甚至于比皇上在他心中的地位還要高大。在小太子的心中,傅雲夕俊美風流,才華武藝都是天下第一,自然也要找一個天下第一的女子才能與之相配。可是卻找了這麼一個五品官員的女兒,而且膽大妄為不守規矩,心機深沉狡似狐狸。便忍不住跑去問傅雲夕,為何要找這個一個女子。
傅雲夕的回答,他至今還記在心里,只見那個向來淡漠冷冽的王叔微微一笑,猶如冰泉初化般的溫暖,只說了三個字︰「她很好。」
傅雲夕極少贊美人,這一句「她很好」雖然什麼都沒說,卻包含了一種濃濃的寵溺。當時的太子自然是認為自己這個神仙似的王叔中了魔,可是今日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好像卻也懂了一些。
不說別的,至少從開始到現在,寒雁一直都沒有哭過,甚至于她的整個表情都是沉穩而輕松的,在宮中這麼多年,小太子見過的女人最多的表情便是眼淚。嫵媚的眼淚,委屈的眼淚,怨恨的眼淚,可憐的眼淚,但是眼淚,沒有在寒雁的臉上出現過。今日這種情況,換做是任何一個女子,怕事都會忍不住慌神。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非常冷靜的找地方躲藏起來,跟她在一起,似乎自己都會變得穩重而妥帖。
他忍不住看向寒雁,寒雁的頭發在人群的擁擠中已經亂成一團,看上去狼狽而滑稽,她的臉蛋白淨,這樣看來其實還是很稚氣的,分明是一個未長大的少女,為何會有那樣深沉的一雙眼楮,寶石般晶亮,卻又看不到底。即便是躲在洞穴之中,衣服上髒污不堪,姿勢古怪而別扭,她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流出一股高貴。仿佛天生的公主貴族,冷靜,果斷,自負,鮮明。
小太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只是一瞬間目光有些愣然,這個他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的玄清王妃,在這一刻,他竟然覺得,和自己的王叔十分相像。一樣的凜然不可侵犯,一樣的睥睨于所有人,一樣的,在生死關頭,萬般險境里,不動聲色。
寒雁突然轉過頭來,對著他做出一個「噓」的動作,耳朵趴在洞穴口,仔細听著外頭的聲音。
那是…馬蹄聲和人的交談,交談的內容,卻讓寒雁心驚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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