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是一個人吧。」听到卓七將自己心中的猜想就這麼說出來的時候,寒雁有一瞬間的愣怔,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了一個直覺,所謂的一模一樣,根本就是一個幌子,或許那是一個人也說不定呢。
在很多時候,充足的證據和線索都沒有一個直覺來的簡單明了。更何況是對于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在這種事情上她有絕對的敏銳。
卓七微微一笑︰「你覺得怎麼樣?」
寒雁看著他,卓七碧色的眸子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興奮,像是發現了獵物的緊張感全部調動出來,寒雁沒來由的感覺到了危險,她揚唇一笑︰「這可說不定,這些江湖中人奇奇怪怪的都有,長得一模一樣又有什麼稀奇?或許是別人看錯了也說不定,做事最好要有證據。」
卓七卻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道︰「你已經相信我說的話了,否則,你就不會這樣來反駁我。」
寒雁一時語塞,他說的是實話,正因為寒雁相信了卓七的話,所以卓七說出自己的猜想的時候,寒雁才這樣緊張。因為卓七流露出的對這件事情的感興趣超出了寒雁的預料,就算真的有什麼事情,寒雁也不希望卓七全部參合進來。對于寒雁來說,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為卓七是西戎人,對這些江湖之事也不用擔心有什麼牽扯。可是這事情卻牽扯到了東侯王,那就是與皇室有了關系,無論如何,這就和卓七的身份有些微妙的抵觸起來。
卓七將寒雁的神情盡收眼底,突然道︰「你不必如此緊張,這件事我會繼續查下去,不過,只是為了你而已。」見寒雁要拒絕,他又道︰「我知道你想要查清楚這件事情,也沒有人可以幫到你,相信我。」
寒雁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難道她還能說︰「我不相信你,你別查這件事了,就這麼算了吧。」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度,卓七現在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流露出的這一點善意,都是在這個點內的。是基于他認為自己對他不錯的份上的行為,可是寒雁今日要是拒絕了,那就是超越了卓七可以容忍的度,願意伏低做小的狼,什麼時候會吃人,都是說不定的事情。
她便點了點頭︰「好。」
卓七看了看寒雁︰「如此,那我先走了。」說著就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作勢要走。
「等等,」寒雁站起身來。
卓七回過頭︰「還有什麼事?」
寒雁瞧了瞧窗外,外頭大雨傾盆,雷聲隆隆作響,看著怪可怕的,這樣的天氣,出去實在是有危險,別人躲都還來不及。想了想,她才看向卓七︰「外面在下雨。」
卓七點了點頭︰「所以?」
「你別走了,留在這里吧。」他道。
卓七先是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寒雁會突然說出這句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指了指自己︰「留下來?」
寒雁別過臉去︰「難道你想出去被雷劈死嗎?」說完又小聲嘀咕︰「做了那麼多壞事,看著也不像是好人,雷電不饒人呢。」
卓七沒有听到她的嘀咕,只是滿心歡喜和感動,同時一股復雜的情緒縈繞在心頭。他是沒有想到寒雁會出聲挽留自己的。寒雁這個人,幾次打交道下來,發現她像是一尾滑溜溜的小蛇,讓你抓不住,稍一不注意,就從指縫間逃走了。在對人上,她更是極少與人交心,得到她無條件信任的,似乎只有她身邊的兩個丫鬟了,有的時候卓七都看著汲藍和姝紅有些眼紅。他是無法理解寒雁對汲藍姝紅的感情的。不過一旦得到了寒雁的信任,寒雁就會對對方真心相待。
卓七是沒有奢望過在短短的幾次交集中就能得到寒雁的信任,不過這丫頭也實在是太刀槍不入了,自己若是以現在的行為對別的普通女子,以身相許怕是不知多少次了。反倒是寒雁,不但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念頭,反而還像是防賊一樣的防著自己。對于這樣一個不肯輕易信任他人的人,主動挽留自己,語句中還不乏關切。卓七如何不激動。
「我與你同住一屋,便是要以身相許的,用你們大宗的話來說,我就是佔了你的青白。」他一本正經道。
寒雁差點沒被自己嗆住,像是不認識一樣的看著卓七︰「你腦子沒燒壞吧?我怎麼可能和你共住一屋,你去寒明的屋子,他那里有一間空房,姝紅,你帶他去。」
卓七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莊寒明那里啊——」分明是失落無比,可是眼楮里還是欣喜,和寒雁同床,這是卓七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倒不是說卓七是正人君子,而是寒雁本身是一個非常注重規矩的人,至少外表上看的確是這樣。她將自己的清白看的很重,這或許是大宗女子共同點。所以從寒雁一開始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卓七就沒有往這方面想,不過逗一逗小丫頭,還是挺有趣的。
「還不快走。」寒雁轉身瞪了他一眼,卓七就笑嘻嘻的跟著姝紅出去了。
待他們兩人走了後,寒雁才心事重重的在窗前重新坐下來,窗外的雨下的那樣大,像是要把人吞沒,可是寒雁的心里不安的,卻不是這令人心驚肉跳的雷雨。
小喬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和東侯王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若是他們是同一個人,那麼和東侯王是青梅竹馬的娘親,為什麼會有小喬的錦帕?
寒雁搖了搖頭,實在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汲藍在一邊道︰「小姐,要不先去休息了?」這雨下的實在是讓人不安,不如早些休息了,今日那個西戎皇子又過來了。汲藍心想,莫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小姐,否則,何必冒著這麼大的雨來給小姐送消息呢?像是王爺,可沒有過來看一看自家小姐現在是什麼模樣。
莊府圍牆的另一邊,閃電將站在牆下的白衣人的影子映的分外清晰,這人沒有持傘,可是他的衣角竟然沒有沾到一滴雨水,就這麼靜靜地站著,像是飄然而至的仙人,在這天地驚變中不動聲色。
很快,牆頭便出現了另一個身影,那身影極快的跳出來,俯身沖白衣人抱一抱拳︰「王爺,莊小姐很好,那人…。沒走。」
白衣人的身子微微一震,這震動極為輕微,幾乎可以令人察覺不到,可是就這一瞬間,他的衣角上便沾上了一塊水漬,看著分外的明顯。他的心,亂了。
「知道了。」半晌,他答道。
那身影便悄悄退到一邊,白衣人往前走了幾步,一只手撫上了牆磚,那只手修長如玉,偏偏蒼白無比,乍看之下毫無血色,精致涼薄。他微微仰起頭,露出斗篷下清冷的眉眼,眸光冷冽,卻又溫柔。
「走吧。」涼薄的話語,消失在雨聲中。
寒雁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地看著自己,他的臉那麼熟悉,微笑著,溫柔的,涼薄的,冷漠的,她一直看不清楚那個人的眉眼,終于等到那人走進了,她使勁兒撲過去一看,居然是傅雲夕。
她一下子睜開眼楮,才發現自己是做了一場夢而已。可能是幻覺吧,她想,可是這屋中,涼薄的氣息似乎無處不在,幾乎是撲面而來。
大雨在第四天,終于停了下來。
百姓叫苦不迭,土地里的莊家幾乎都被這水災給弄的顆粒無收,今年是個災年。許多房子都被沖垮了,江面上的水漫出來,到處都是,洪災,雨災,給貧窮的人們帶去了新的災難。苦難無窮無盡,偏偏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順昌武館今日分外安靜,只因為這一場大雨,這些達官貴人們的子弟都為了安危不敢出門,少有的寒門子弟又在忙著修復家中被沖垮的房屋。沒有一個人來武館,這里頓時變得冷清而安靜。
楊琦站在雕花門前,日頭已經出來了,看起來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花圃里的花在沒有一株可以昂揚挺立,全部都七零八落的倒在一邊。到處都是水窪,誰說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大雨會過去,太陽會出來,但是被擊倒的的東西,卻回不來了。
「大人,」小李在一邊道︰「那位莊姑娘說的果然沒錯。」他心中對寒雁佩服不已,這小姐簡直就是未卜先知,之前寒雁和楊琦打賭的時候,小李還在心里不屑一顧,只因為這世界上有誰能預知未來的事情呢?當時天氣也十分溫暖,誰能想到這雨說來就來,而且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甚至給大宗帶來了這麼大的災難。
楊琦動了動嘴唇︰「是啊,她說的沒錯。」叱 了大半輩子風雨的老人,第一次有了迷惘的感覺,他不相信直覺,只相信自己。可是寒雁的話卻容不得他不去相信。天真的下起了大雨,大宗水災泛濫,跟寒雁說的一字不差。
那麼,真如她所說的,她的直覺有那麼準的話,那西戎人,真的在預謀一個大陰謀,也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