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只要自己沒有絕望,那麼一切都有希望,傅雲夕在那樣的境地下都沒有絕望過,現在應該也不會放棄希望吧,最怕的就是他什麼都不做就此認命,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听聞此話,傅雲夕微微一笑︰「是。」
這一笑,便使他冰冷的眉眼變得又有了一些暖意。寒雁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將自己的頭深深埋在了他的懷里。傅雲夕的身體冰冷,就連寒雁沾染上了,也感覺進入了一個寒氣逼人的冰窖,整個人都有些凍得受不了。自己尚且如此,那麼忍受著寒毒的傅雲夕每日每夜又是忍受著怎樣的苦楚?
她甕聲甕氣的說︰「傅雲夕,我們一起想辦法吧。」
她本來是冷淡而疏離的態度到現在為止已經全部卸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地依賴和心疼。如果治不好傅雲夕的病,至少也能幫他報了太後的仇,從某種方面來說,太後是他們共同的敵人,雖然寒雁沒有見過東侯王夫婦,可是血濃于水,這一份深入骨子里的仇恨如論如何都是不能忘記的。
傅雲夕低頭看著緊緊抱住自己的寒雁,從她身上傳來的溫度清晰明了,緩解了這些日子里的冰冷。寒毒在體內肆虐,猶如冰針從骨頭縫里細細的扎進去,動一動都是疼痛難忍,感受不到溫暖,即便擁著被子坐在火爐前,也是冰冷的刺骨。可是這個小丫頭冷眉冷眼的沖進來,坐著安靜的听了一會兒自己說話,便巴巴的抱住自己,她的身子依舊是小小的,可是已經有了少女窈窕的身段,差點忘記,她已經及笄了。傅雲夕的神情微微一動,上一次寒雁及笄的時候,是他毀了那次的禮。其實風塵僕僕的歸來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傅雲夕心中一動。當初小小的丫頭已經長成了清秀少女,他驚喜,可是不能。可是那次以後,寒雁便固執的認為及笄禮未完成,自己就算不得及笄。堅持不肯梳少女發髻,還是梳成了兩個圓圓的團子髻。
他的一只手撫上了那只團子髻,心中低低嘆息了一聲。也罷,既然這樣都沒有推開她,而這丫頭又如此固執,自己又何必替她自作主張。況且這樣的保護方式,還不如將她放在自己身邊妥當。她因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東侯王的遺孤身份暴露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大的麻煩。既然自己現在還有一口氣,那邊將她好好護在身邊吧。
他道︰「好。」
此話一出,便頓時覺得自己懷中一空,寒雁從他懷中鑽出來,仰著頭看他。傅雲夕垂眸看去,見寒雁哪里還有半點小女兒的嬌嗔模樣,她的神色堅毅冷靜,飛快地道︰「太後就要行動了,可是她也察覺到了,消除她的懷疑吧。」
傅雲夕先是一愣,隨即失笑,自己竟然忘記了,寒雁這個人,在這種時候,是沒有多余的功夫來撒嬌賣乖的。她只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分析出對策來。
「你想做什麼?」傅雲夕道。
寒雁便拉著他衣裳的領子,往自己身邊扯了扯,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復又放開他,問︰「怎麼樣?」
傅雲夕道︰「可。」
兩日後。
這一天,京城中的百姓們口中都在談論一件事情,玄清王傅雲夕重病不治,昨夜里便去世了。本是前途無限的風流人物,權勢滔天,又是那樣神仙一般俊美的人,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一時間百姓全都扼腕嘆息。那些個未出閣的閨女們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更是以淚洗臉,京城里竟然處處都是哀聲嘆息的聲音。傅雲夕平日里在百姓中威望極高,他的離世對天下人來說都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莊府里安靜的異常,連一向喜歡私底下說閑話的下人們也不再吭聲。莊府四小姐曾經是傅雲夕要娶的人,後來雖然做了下堂婦,卻也不見對玄清王流露出恨意,大家便猜想寒雁其實內心還是戀慕著傅雲夕的。如今玄清王病歿了,莊家四小姐是在心里黯然傷神,還是在心中到十分痛快呢?
寒雁的心思,大家自然是猜不到的。只是莊寒明因為擔心寒雁兒而特意來安慰她,卻被寒雁拒之門外了。大家猜寒雁是因為傷心過度不願意讓人看見她如今的模樣,便干脆關起門來,這也符合一向的行事風格。莊寒明過來幾次都沒有結果後,只能無奈的離去了。臨走時囑咐下人要照顧好寒雁。莊仕洋倒是一次都沒有來,他似乎是在忌憚著寒雁什麼,自從寒雁回到莊府後,幾乎連面都很難與莊仕洋見上一面。不過眼不見心不煩,寒雁自己倒是樂得自在。
卻說清秋苑卻就在這天下午,來了一群不速之客。為首的女子一揮鋼鞭,「啪」的一下抽在門口邊一個掃灑的婢子身上。那婢子見有人來,正要迎上去相問,冷不防卻挨了這麼一鞭子,而且這一鞭還下足了力氣,那婢子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下一刻,又是一鞭抽在自己身上,伴隨而來的,還有氣勢洶洶的質問︰「莊寒雁在哪里!」
那婢子痛的說不出話來,手持鋼鞭的女子見狀,手下更是不留情,一下接一下的往地上的婢子身上抽去。挨打的婢子疼的在地上打滾,慘叫聲一下子驚醒到屋中的人。
卻听見「吱呀」一聲,清秋苑閨房的門突然打開了,寒雁從里面走了出來,冷冷道︰「誰敢在這里放肆?」
那手持鋼鞭的女子見到寒雁,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叫了一聲︰「莊寒雁!」
「我道是誰這般沒有教養,」寒雁瞥了一眼地上滿身是傷的婢子,冷冷道︰「原來是西戎國的公主殿下。」
這話里的嘲諷自然被伊琳娜听到了耳朵里,可是今日她卻不是來和寒雁吵架的。她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狂躁,看著寒雁問︰「你知道王爺去世了嗎?」
「京城中人人都在說,我自然知道。」寒雁道。
伊琳娜的眼圈通紅,明顯是狠狠哭過一場,她搖著頭道︰「我不相信,一定是假的,是不是你們串通起來騙我的,莊寒雁,你一定知道真相。」
寒雁冷冷的看著她︰「公主似乎是問錯人了,王爺的事情,我也是從別人嘴里得知的。何況公主認為這是我和王爺串通起來騙你的,那麼請問公主,我們為什麼要騙你,騙了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這…這…」伊琳娜茫然的望著寒雁︰「我不知道,可是他怎麼會突然就死了…就算…。」說道這里,她猛地住了口,頓了頓,對著寒雁大聲道︰「你一定知道他還沒有死,對不對!」
她似乎篤定了起來,看見院子里站的遠遠地另一個丫鬟,一揚眉,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王爺究竟在哪里!」
「夠了!」寒雁厲聲道,她聲音十分嚴厲,伊琳娜皺了皺眉,手上的動作下意識的停了下來,只听見寒雁又道︰「玄清王到底死沒有死,你不應該到我這里來問,我這幾日都未出過門,便是公主無聊的想要隨便找個由頭消遣,不妨也找個像樣一點的來。當心禍從口出。」見伊琳娜仍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寒雁又道︰「再說要知道王爺去世是真是假還不簡單,公主是未過門的玄清王妃,自然有權利見一見王爺的遺體,見了王爺,自己瞧一瞧,眼見為實,豈不是很好。」
這話正戳在了伊琳娜的痛楚,她是不相信傅雲夕就這麼死了的,雖然傅雲夕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可是前幾日還是好好地,尚且能飲食說話,怎麼一轉眼之間人就沒了呢。她哭叫發瘋,摔碎了王府的所有東西,抽打王府中的下人。最終卻是成磊看不過去,帶著她去了靈堂,也就在那里,伊琳娜看見了躺在棺材中的,身體冰冷的傅雲夕。
她顫抖的伸出手去模他的身體,冰冷的身體沒有一絲溫度。他是真真正正的去世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傅雲夕了。伊琳娜怎麼甘心,她努力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成為他的妻子,霸佔這個男人。可是還沒有等到那一天,他就死了。
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來找寒雁。傅雲夕心里的那個人是寒雁從來就沒有變過,她只是存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希望能從這里得知傅雲夕沒有死的事實。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如果連這一絲可能都沒有了,那伊琳娜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你那麼喜歡他,可是他死了,你一點都不難過,所以,你知道他根本沒死對不對?」伊琳娜看著寒雁,這一發現讓她喜出望外。寒雁的這個表現實在是太奇怪了,這是不是說明,一切還有希望?
寒雁靜靜地看著她,道︰「我為什麼要難過?公主,你似乎是忘記了一件事情,王爺當著眾人的面休棄了我,你認為,我為什麼還要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