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殿內。舒駑襻
太後斜倚高位,七皇子站在下方︰「皇祖母,如今傅雲夕已經死了。」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目光帶著些許興奮。
「猴急什麼?」太後微微一笑︰「此人狡詐多段,哀家看你還是打听清楚的為好,若是被人騙了,就輸大了。」
七皇子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皇祖母盡管放心,本宮已經派人去查了,玄清王府現在亂做一天,就連那莊寒雁,都躲在房里閉門不出,想必是在暗自垂淚。」
「她倒是個多情種,」太後似乎是有些不屑,道︰「如此說來,傅雲夕倒是真的死了。」她深深嘆息了一聲︰「哀家總算等到這一天了。既然如此,咱們就過去看看皇上吧。雲夕死了,他這個做皇兄的,想必悲痛欲絕。」
七皇子點點頭︰「御林軍那邊…」
「你管的太多了,」太後神色一變,聲音變得陰冷起來︰「別忘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是。」
「是。」七皇子忙彎下腰應道,只是目光里閃過一絲精光,片刻又立即恢復如常。
御書房。
「父皇!」太子急匆匆的從外頭跑進來,一進房間就大聲叫了起來。
「你就是這麼學規矩的,連朕的書房也敢硬闖!」皇上猛地抬起頭來怒喝一聲,他的目光有些發紅。
「父皇!」太子毫不懼怕他的厲色,在皇上面前站的筆直︰「他們都說王叔死了!我不信!」
「胡鬧!」皇上龍顏大怒︰「你胡說什麼!」
「皇上息怒!」急忙趕來的皇後一把摟住太子︰「他只是太傷心,這才失了理智…。」
「哼!」皇上余怒未消︰「朕看他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對朕大喊大叫,他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你就是這麼教他規矩的!」
這一番怪責委實沒頭沒腦了些,便是皇後此刻心中也有了委屈,卻見太子依舊仰著脖子道︰「之前听聞王叔病重,兒臣想要前去探望,是父皇阻止了,如今兒臣連王叔面都沒有見上,那些人就說王叔死了!兒臣不信!」
「你王叔就是死了!」皇上忍無可忍︰「他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評論!」
「我不信,我不信!」太子在听到皇上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奪眶而出,拋下一句︰「我不信!」就轉身飛跑出去。皇後看了皇上一眼,眸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淚痕︰「皇上,有的時候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什麼。」說完也不去管皇上是什麼臉色,跟著太子離去了。
待他們走了後,皇上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向來喜怒不顯于臉上的帝王眼中是淡淡的悲哀,他一揚手,書桌上的折子盡數掃落下去,身邊的太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皇上和玄清王手足情深,如今玄清王病歿,皇上悲痛欲絕也是情理之中。
太子跑出了御書房外,在亭子面前的花園停了下來。他比起一年前個頭已經拔高了不少,臉上也不再是略帶天真的稚氣之色。帝王家的兒子,向來比同齡的孩子要早熟的多。他努力的讓自己更加成熟穩重,可是當听到玄清王因病去世的消息時,這個努力維持著太子形象的孩子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想起那個總是寒著一張臉的王叔,雖然不言苟笑,可是至少自己在要求和他一起玩的時候,不會像父皇一樣斷然拒絕。雖然他看起來很嚴厲,其實是很溫柔的人。教自己射箭騎術,比起父皇來,更能讓年幼的太子感到親情的溫暖。誰說皇家之中沒有親情,至少傅雲夕是太子認定的親人。如今傅雲夕已經永遠不在了,他甚至沒有趕過去見王叔的最後一面,怎麼能不傷心欲絕。
「皇弟不用太傷心了,」身後卻是突兀的響起了一個聲音,太子轉過身來,卻見七皇子含著刺眼的笑意走了過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再怎麼悲傷,王叔也不會活過來。」
太子咬著牙看他,七皇子和王叔之間的敵對關系,太子也知道一點。雖然不知道具體到底是什麼事情,可是至少太子明白一點,王叔的死亡,對于七皇子來說是一件好事。
見太子不說話,七皇子笑的更囂張了︰「世上之事誰都說不準,或許皇弟你雖然現在傷心,可是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王叔也說不定。」
太子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盯著七皇子。七皇子惡劣的裂開嘴一笑,轉身走了。留下太子呆呆的站在原地,七皇子的那句話不知道為什麼給他一種強烈的不安感覺。這皇宮之中,似乎是要發生大事了。
卻說傅雲夕死後,作為玄清王手下的兵權自然被集中到了皇上手里。這麼大的兵權,皇上不放心交給別人。軍隊暫時就這麼閑置起來。如果不是兩日後西戎人大舉進攻大宗,還不會有人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金鑾殿內。
「皇上!西戎人已經逼至京城!」手底下的探子來報,神色慌亂無比。雖然大宗與西戎的戰況對峙了這麼多年,都打到城門之下,還是第一次,一時之間人心惶惶,京城中的百姓人人自危。且西戎人殘暴無比,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時間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文武百官都不做聲的默默立著,皇上大怒︰「朕再說一遍,誰願意領兵作戰!」這可真是奇了怪了,碩大的一個宮殿,如此多的將領,竟然沒有一個願意帶兵打仗的。成磊莫名其妙的失蹤了,誰都找不到他。新來的將領們不敢上戰場,老的將領們推說自己年老體邁,擔不得如此重任。一些忠心耿耿在前方帶兵的將領一時間也難以支撐洪水一般的西戎士兵。後面又沒有人配合,實在是進退維谷。
文臣武將們都不吭聲,西戎人來勢洶洶,想必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這一場戰爭有多慘烈可想而知,開玩笑,十三歲就能擊退西戎人的玄清王只有一個,換了別人,不是上去送死嗎。人為己天誅地滅,大家都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四下無人應答,皇上高坐高位之上,突然冷笑起來︰「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帝王猛地站起身來,掃視了底下的群臣一眼︰「這就是朕養的國之棟梁!朕養的好臣子!」他氣的發抖,雙手都有些不穩。失去自己兄弟的悲傷還來不及收起,西戎人就大舉進攻,偏偏現在還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出戰。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生平第一次感到孤家寡人的滋味。可是群臣這樣的態度,未免也太奇怪了。
「皇上不必心急,」突然傳來一個緩慢的聲音,太後慢慢從內殿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身金袍的七皇子。
七皇子走到皇上面前,也沒有下跪,只是微微彎了一下腰︰「兒臣願意領兵作戰,對付西戎來的士兵。」
殿內鴉雀無聲,皇上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七皇子袍角上那只欲飛的金龍上︰「你要帶兵作戰?」他的聲音听不出息怒來。
七皇子道︰「是,請皇上賜兵符。」
請皇上賜兵符。
不過是一塊銅牌子,就能號令千軍萬馬,歷史上多少人為了兵權爭得頭破血流,這是好東西,也是能惹事的東西。在大宗,傅雲夕手上的兵符不僅僅代表著一個兵符,它代表著無限的權利,有了這只兵符,就相當于控制了大宗所有的軍隊。所有的將領都要對它俯首稱臣,從某種方面來說,皇上的權利都不及這只兵符。
「皇上,七殿下願意出戰,哀家認為,你該將兵符給了他才是。」太後慢悠悠的開口,她飛揚的眼角今日看起來分外逼人。
「朕,不許。」皇上道。
七皇子神色未變,只是道︰「如今西戎人逼近大宗,又無人敢出戰,兒臣願意披甲帶兵,皇上又不許。可是不戰就亡國,兒臣卻是不想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隱晦的威脅︰「請皇上賜兵符!」
「你敢威脅朕!」皇上勃然大怒。
文武百官都不做聲,他們目光看著的,是太後。
大宗要變天了,早在很久以前,似乎就有人說過。如今真的成了此事,卻只有大殿上淡淡的香氣,看著這逼宮的一幕。
「兵符不在朕身上。」皇上冷笑道︰「你又能如何?」
七皇子悲傷道︰「那兒臣就只能背負不孝的罵名了。」說罷一揚手,大殿內頓時沖出百來個帶著刀甲的侍衛。御林軍不知什麼時候被沖出來的軍隊扣住了。皇上沒料到突然會有這麼一出,可是大殿上無人敢動彈。太後平靜依然,群臣諾諾無聲。
空氣里都是肅殺的味道,皇上冷冷盯著面前的七皇子,明黃的龍袍體僵直。傅雲夕不過死了兩日,這些人就蠢蠢欲動了,或者是,蓄謀已久,如今卻終于敢動手了。七皇子勾起唇角︰「父皇,告訴兒臣,兵符在哪里?」
輕描淡寫的話語中,殺機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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