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在粼粼水波上灑下一片耀眼的燦爛。雲皓倚在圍欄上吹著河風,神清氣爽。
忽然,一雙手輕輕按在了雲皓肩上。她一回頭,正好對上槿晨滿是柔情的眼眸。
「你……」雲皓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突然覺得臉跟火燒一樣的燙,就傻傻地愣在那,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里風大,要是著涼了可不好。」槿晨見雲皓的臉紅成那樣,不禁笑了,「過來,我給你系好!」
槿晨慢慢為雲皓系著帶子,長眉斜飛,溫柔的眼低垂著,微微揚起的嘴角勾出迷人的笑容。金色的陽光鍍在他身上,把這個優雅的男子鑄成了一尊白玉雕刻的石像,溫潤,柔和。
系好帶子,槿晨又念叨起來,「河上濕氣重,以後別這樣吹風了,知道嗎?」。
「嗯,嗯……」雲皓點著頭,心中似有一只小鹿在亂撞,撲通撲通跳得很大聲。她抬起頭,槿晨正看著自己,他眼楮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那樣炙熱的目光讓雲皓感到渾身不自在。雲皓不敢再看槿晨,慌忙轉過身,雙手搭在欄桿上,任清涼的河風吹著,好讓她趕快冷靜下來。
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本來是要攬她入懷。槿晨頓了片刻,無奈一笑,收回手。
「怎麼了?」他走近雲皓,空氣中充滿了讓人不安的尷尬。
「沒,沒怎麼。」
「我嚇到你了?」
「沒有。」雲皓答著,腦子里一團亂。突然想起剛剛在碼頭遇見了錦衣衛的人,急忙岔開了話題,「你認識劉毅嗎?」。
「劉毅?」槿晨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是北鎮撫司的那個千戶?」
雲皓點頭,「我剛剛在碼頭上看見他了,還帶了五個人。最近錦衣衛沒有安排什麼事務,可是他們那樣匆忙,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我跟他不熟。再說,你們北鎮撫司公務繁忙,不一定每次出任務都會通知你的!」槿晨淡淡笑著,轉身離開。「你別胡思亂想了!」
「槿晨?」雲皓喚著他,有些懊悔——這樣無趣的談話,他一定早想走了。
槿晨也沒回頭,只伸手擺了兩下。
「風好大,我先回去了。」
見槿晨回了船艙,雲皓這才能舒舒服服地呼吸。第一次遇到如此尷尬的場面,剛剛真是憋得她喘不過氣來。模著仍舊有些發燙的臉頰,雲皓的心卻被這風吹得更亂了。明明是喜歡他的,為什麼會想要逃避?他那時的眼神,灼熱得似火一般,讓人不敢接受。雲皓慶幸自己沒有對上他的眼,她知道,只一眼,自己便會被熔化掉……
順著風南下,不過幾日,眼前已換成了另一番風景。
送了趙庭和張小林的遺體回鄉,雲皓又重金贈給他們的父母。事已至此,只有物質上的安慰能稍微讓他們好受些罷。安葬好他們之後,雲皓和槿晨便往蘇州城去。雲皓一路低垂著頭,跟在槿晨身後默默走著。
「別難過了。」槿晨突然止住步子,雲皓一下撞在了他的後背上。雲皓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浸在晶瑩的淚水中,格外清澈明亮。
槿晨把住她的肩,柔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殺他們的是魏忠賢,不是你。你無須這般何必自責,應當振作起來才對!」
「可這事因我而起,我怎能推掉責任!」
「你若是這樣下去,又怎麼對得起他們?真凶還未伏誅,你就不能放棄,不能哭!」
「可是,槿晨……」雲皓突然鼻子一酸,心像是被撕裂開來,「我真的好想哭!」眼淚奪眶而出,雲皓再也忍不住,撲進了槿晨的懷中。
槿晨的心像是被劃了一刀,雲皓的痛似乎瞬間傳到了他的心里。他緊緊抱住了雲皓,接受了她全部的傷心和難過,「好,你哭。」
青柳依依水漫漫,最美的春色必然只有在江南才能得到最好的詮釋。午後,細密的春雨編織出了一張白蒙蒙的大網,混著清新的泥土香,籠罩了整座蘇州城。
「咿呀,咿呀……」
陳舊的木槳一聲聲響著,拍起朵朵水花,輕盈地穿過了石橋。雲皓正坐在船頭,忽得,一把素雅的紙傘在她頭頂綻開。
「不是吹風就是淋雨,怎麼一點都不愛惜自己?」槿晨有些惱,「你若是這樣胡鬧,下次不帶你出來了!」
雲皓伸手扯著槿晨的袖子,抬眼望向他,可憐兮兮地央求,「陪陪我。」
槿晨終究是狠不下心再說她,只得在她身旁坐下來,為她撐著傘。槿晨知道雲皓心里難受,便伸手指著遠處,笑道,「你看,那座橋多好看!我帶你去橋上走走?」
雲皓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槿晨微笑的側臉,試探著,慢慢把頭枕在槿晨的肩上。這一刻,雲皓心里突然有了種安全感,既溫暖,又踏實的安全。
槿晨,你若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便離開錦衣衛,離開金玉滿閣。天涯海角,去你想去的地方,過你想要的生活。
只要,你願意。
天色漸漸有些暗了,槿晨帶著雲皓來到一座門庭高闊的府宅前,霸氣的匾額上是兩個金色的大字——「範府」。
看清過來的是槿晨,門口的守衛齊齊行禮,推開了那扇朱紅大門,「恭迎少爺回府!」
府宅里面依舊奢華闊氣,僕人們來來往往地忙碌著,見了槿晨都恭敬地行禮,不敢有絲毫逾越。穿過精致的雕花走廊,有個年約四五十歲的男子笑著迎上前來。
「槿晨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他們都在後廳等著呢!」
「雲皓,他是趙管家。我一直都叫他趙伯的,你也就這樣稱他吧!」
「趙伯伯好!」
「雲姑娘見外了,這邊請!」趙管家倒有些不好意思,瞧著雲皓又生得乖俏,心里更是喜歡。
「等會見了我爹,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其他的話就不要多說了。」槿晨知道雲皓是沒規矩慣了的,若不提前囑咐她,天知道她又要發表些什麼「雲氏逆言」出來!
雲皓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丑媳婦要去見公婆一般,緊張得手心冒出了冷汗,怯怯地看著槿晨。
「你爹很凶嗎?」。
「沒事,你坐我旁邊!」槿晨看出了雲皓的不安,溫柔一笑,握住了雲皓的手,拉著她往後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