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一潭水,扔塊石子就能激起千層浪,雲皓的這次行動更是把這潭水攪了個天翻地覆。一夜之間,賣泥人的手藝人全部被俘獲,城外設置了重重關卡,嚴加排查。百姓們紛紛議論,現世不安,天下必要大亂。
震天撼地的馬蹄聲響起,帶著飛揚的漫天塵土,猶如四條猛龍般沖殺出了京城。北上的一支隊伍中,高大俊美的白馬跑在最前面,馬背上的人整齊地穿著官服,抽鞭、揚繩,熟練精湛的馬術簡直讓人嘆為觀止,不過是個女子,竟遠遠勝過了那些在後面緊追緊趕的男人們!雲皓挺直的鼻梁上微微浸著汗珠,雙眸閃爍著寒星光彩,上揚的長眉透著與生俱來的高傲氣質。
行至一處山腳下,雲皓勒住了韁繩,不知道為什麼,總有莫名的感覺告訴她,槿夕就在這附近。她往四處望了大圈,有三個方向可去。她瀟灑地揮袖擦擦汗,轉過身,幾絲黑發蕩在俊氣的眉間,「小四,你去看看!」
小四立刻跳下馬背,走到前面去,埋頭看著,又忽得蹲了下去仔細觀察起來。小四極是愛馬,對馬的了解比別人都更多,他皺起眉,伸手在沙地上亂七八糟的馬蹄印上比劃著……
等了半天他還是一直在蹲在那到處模啊比的,雲皓忙叫他,「怎麼回事,有什麼異常嗎?」。
「皓哥你快來看!」小四沒有起身,目光集中在了一個已經被其他馬蹄印蓋了半邊的印子上。雲皓蹲下去,順著他手指的位置看,根本看不清這些錯落殘缺的馬蹄印。還沒等她開口問,小四就張開拇指和食指,在那馬蹄印上量出個長度,比給雲皓看,「皓哥,這馬蹄比周圍的都要小一些。」
雲皓皺皺鼻子,沒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匹小馬咯!」
「不對……」小四搖著頭,又伸手去按了按馬蹄踩踏出來的坑,仔細模了好一會兒,「這印子很深很重,而且馬蹄掌較厚,還沒撐過蹄鐵……」
雲皓歪過頭,盯著那蹄印看了又看,仍是沒發現什麼特別。她抬肘撞撞小四,笑著問道,「馬神,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四倒沒有心思開玩笑,他認真想了想,忽然臉色一喜,興奮地喊起來,「皓哥,這是雲南馬!」
「你說什麼……」笑容僵在嘴角,慢慢淡去,雲皓不敢相信小四的話,又再問了一遍,「你能確定?」
「確定!」小四一拍胸脯,信心十足,又伸手去比劃著,解釋給雲皓听,「皓哥,雲南馬短小精悍,卻極耐走山路,體力甚好。你看這馬蹄,蹄印小、掌厚有力、蹄印間距一致。所以我敢肯定,這不僅是一匹雲南馬,而且還是匹上等好馬!」
听他說完,雲皓的心就撲通撲通跳起來——滇馬,滇馬……金玉滿閣,雲南馬商帶來的滇馬,她也有一匹!槿夕那日也在,這麼說來,肯定是他了!
「你們幾個,跟我往前去,其他的人分成兩撥往另外的方向去!」雲皓立刻翻身上馬,猛地抽起鞭子,快速往前奔。就算槿夕是反賊是凶手,那也絕對不能讓別人抓走他,他只能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五六十來名校尉跟著雲皓一直往前趕,進了茂密的林子。陽光透過繁雜枝葉,在地面投下斑斑駁駁的亮點,忽然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頂頭飛過雪白的信鴿……
「快追!!」
雲皓大聲喊著,看見遠處的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她俊氣的長眉揚起,嘴角綻出了驕傲的笑,「給我活捉!」
一聲令下,校尉們紛紛跳下馬,抽出長刀就圍了過去。金屬相踫的刺耳聲音剎那間劃破天空,矯捷的男子眯著深邃冰冷的眸子,靈巧地穿梭在來往長刀之中,濺了一身星星點點的鮮紅。
黑色的官靴用力踏上馬鞍,雲皓整個人就飛騰起來,長刀出鞘,帶著銳不可當的力量重重下落……
「鐺!」
槿夕拼力抵住從天而降的一刀,目光往上,瞬間驚住——執刀的女子果敢堅決,俊俏的臉上透著倔強和傲慢,濃黑的雙眸更是銳利似箭……她是雲皓?那個天真的小姑娘,是怎麼追查到自己的?那個傻乎乎的徒兒,竟然會這般英勇強勢,光芒萬丈?!
過了幾招,雲皓越戰越勇,步步緊逼不肯示弱。她知道武功比不上槿夕,可就算是輸,也要輸得有骨氣,有尊嚴!槿夕忽得牽起一抹邪魅的笑,她這是要趕盡殺絕嗎?轉身回一劍,輕輕擦過雲皓的耳垂,官帽月兌落,散下一頭如墨長發……
雲皓後退兩步,又再握住長刀,沖了上去,只有這種處在生死邊緣的戰斗才能讓她覺得刺激,更想去一拼!
就在這時,在旁邊的校尉看雲皓險些被殺,有些急,竟搭上了弓,瞄準那個劍術高超的男子。
「不要——」小四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他知道那是雲皓的師傅,千萬不能讓他再中一箭!小四奮力撲過去,抱住了射箭的校尉,可為時已晚,箭頭一歪,離弦而去……
听到小四的喊聲,雲皓收回手,想也沒想就往槿夕面前擋了上去!
當堅硬的箭矢穿進肌膚血肉,竟然是這樣的疼!雲皓終于明白了那晚槿夕的感受,應該比這更痛些吧,他還有心痛。
「雲皓!」
耳邊響起槿夕驚慌的聲音,看著那雙手伸向自己,雲皓卻驀然側身……
槿夕萬萬沒想到她會拒絕自己,突然愣在原地,看著她就那樣高傲地站在面前。雲皓慢慢抬起漂亮的素淨臉龐,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她嘴角輕輕上翹,語氣堅決。
「這一箭是我欠你的,現在,我還了!」
嘎吱嘎吱……槿夕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還我?一箭就還清了嗎?他猛地沖上去,用力攬住雲皓縴細的腰,將她緊抱在懷中,身子高高騰起,留下死傷大半的校尉們在後面大聲叫喊。
「放開我!」雲皓極力掙扎,傷口震開,血流得更急。槿夕臉色冰冷,強壯的臂彎就像是一道枷鎖,把她牢牢鎖住。
跑了很久,槿夕帶著她一直去了山頂,手松開,輕輕把她倚靠著樹干放下。
「啪!」
一聲清脆的響,槿夕冷俊的側臉上立刻出現了五個紅紅的指印。
「不要你救我!」
雲皓怒喊著就要起來,卻又被槿夕一把抓過去,抱在了懷里。她拼力掙月兌,下巴忽然就被捏住,眼前是槿夕深邃的眸子,透著不容反抗的霸氣。他從腰間的香囊袋子里取出顆藥丸,另一只手再用力,雲皓的嘴就被撐開,槿夕立即將藥丸塞進去。這是寧素素為防錦衣衛毒箭專門為他制的,沒想到第一次用竟是給雲皓。他幾乎是帶著憤怒的力量,磕著雲皓的下頜,逼著她把藥丸吞了,卻仍舊沒有松手。雲皓急促呼吸著,掙了半天也出不來,她狠狠盯著槿夕,這個男人要絕情就認真一點,要冷漠就再徹底一些,還做這些干什麼!
「為什麼要救我,你不是想讓我死嗎?!」
想讓你死?槿夕碎裂成冰渣的心開始慢慢燃燒,灼得他一陣痛。你這個傻瓜,我什麼時候要你死了?早說過功夫不好就別逞強,管好自己就行,說什麼欠我來替我擋箭,我不用你還!槿夕冷冷看著她,用力把她按著坐下,就開始解自己的衣衫……
雲皓有些驚訝,他這是要干什麼?只見槿夕月兌下被血染髒的外衣丟到一邊,又月兌下雪白柔軟的里衣,露出那結實健碩的肌肉,勾出迷人的線條,在陽光下散著耀眼的光澤。
「你干什麼!」雲皓慌忙轉過頭,微微喘息著,就听見布帛撕裂的聲音。槿夕把里衣撕成一條條,遂又打開瓶子沾了些藥水,蹲下來用力扣住她的肩膀。雲皓沒能掙開他,這樣充滿力量的霸道男人,她怎麼反抗的了!
槿夕慢慢握住箭矢,把布條壓在她的傷口上,冰冷的聲音依舊霸氣——「我要拔箭了,你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