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桐懷里抱著干淨漂亮的衣裳一路快跑,滿心歡喜,時隔多年終于又見到自己的恩人,一定要好好回報她。
破舊的木門大開著,濃濃的血腥味和極度壓抑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當影桐看見那具血泊中的尸體時,驚得手里的衣裳全部掉了下去。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個似乎就要從陰霾和痛苦中走出來的人,居然就這樣被死亡又帶回了地獄。影桐跪在已漸冰冷的尸體旁,把地上散落的首飾全部撿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那一灘血水里,漾著無盡的悲傷……
夜已落,晚風清涼沁人。雲皓悄悄從床上起來,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她機靈地四處望著,一個跟頭就翻出了院牆。
雲皓捂著傷口疾步走著,剛剛翻牆用力過大,竟扯著傷口有些疼。她匆忙趕到北鎮撫司大牢,小五已經等在門口了,「怎樣,都抓回來了嗎?」。
「皓哥放心,您要的人全在里面!」小五笑嘻嘻地領了雲皓進大牢,一邊從腰帶上取下大串叮鐺響的鑰匙,指著關在牢里的人,道,「皓哥想審誰?」
「嗯……我找找……」雲皓仔細瞧著,尋找著那日在街上詢問過的年輕小伙子。看見有人進來,被鎖著的人全部撲上牢門,大聲喊起來,「官爺饒命啊!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求官爺放了我們吧!」
這下好,雲皓看得更清楚,剛走了半圈就發現了那個小伙子,他正趴在牢門前苦苦哀求著。小五打開鎖,雲皓就立刻進去了,他則留在外面看守。
「你可還記得我?」雲皓倒也不凶,溫和地笑著問他。
小伙子盯著雲皓瞅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了,「您是那天來找我問人的官爺!」
「對!」雲皓點點頭,收起笑容,表情忽然變得嚴肅,「現在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老老實實作答,若是敢有半句謊言……」
還沒說出會對他施以何種懲罰,那小伙子就嚇得跪著磕起頭來,「我哪兒敢啊?官爺只管問,小的一定照實回答!」
「還是那個問題,有沒有誰來你這買過很多泥人?」雲皓壓低了聲音,直直看著他的眼楮,認真詢問。
「有,有!」小伙子連忙答應,卻又接著死命磕頭,把腦袋撞得砰砰響,「官爺饒命!小的,小的當時有所隱瞞,那,那個人……」
雲皓心下一緊,他果然撒了謊!她彎子,把耳朵湊過去,小聲道,「那個人是誰,告訴我。」
小伙子嚇得哆哆嗦嗦,那個人冰冷凶酷的模樣深深刻在他心里,每每想起都會悚然心驚。他伏在雲皓耳邊,微弱的聲音幾乎听不見,「就是跟您在一起的那位公子……」
雖然早已猜到答案,可真的听到之後,雲皓還是大為吃驚,槿夕居然真的是反賊!雲皓直起身,深深呼吸了兩口氣,平著心跳,又才厲聲道,「這件事切不可出去胡說,若不然的話定將你凌遲處死!」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伙子嚇得驚慌失措,連連磕頭。雲皓思著他也不知道其中具體緣由,自己又不是鐵石心腸的,她便大步出了牢房,令小五明天把所有的手藝人都放回去。
安排好事情,雲皓就打算回府。她剛拐過小道,正路過軍案處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神色慌張地跑過去。
「吳默?」他也是北鎮撫司的千戶,一直都外派在各地處理臨時事務,怎麼就突然回京了?雲皓有些訝異,大晚上的召吳默回錦衣衛究竟是為什麼?越是好奇的事,她就越想知道,于是,便偷偷跟上了他。沒想到,他竟去了田爾耕在北鎮撫司的寢房。
雲皓踮著腳輕輕過去貼在門上,仔細听著里面的對話。
「叫你準備的事都弄好了嗎?」。
「回田大人,都已經部署妥當了。只要他從您府上出來,屬下必定要他命歸西天!」
「好!事關重大,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田爾耕笑得高興,卻又忽然想起什麼,有些擔憂,「可我听說他身邊有個武藝高強的隨從,若是……」
「田大人放心就是,管他有多能干,反正這回信王是插翅也難飛了!」
什麼,信王?!雲皓霎時就被震驚了,他們居然敢對王爺下手?!雲皓的心咚咚咚地跳,她不敢多留,趕緊跑開了。他們真是膽大包天,連王爺都敢踫!他們到底是想要干什麼?雲皓想不清,也沒時間去想,眼下最緊急的是要想辦法通知王爺!剛剛吳默說「只要他從您府上出來」,難道王爺明晚要去田爾耕府上?雲皓思量著,看來要阻止他去田爾耕府里才行,可又一時想不出辦法來,急得她滿頭大汗。
涼風輕撫,吹得雲皓額前一真清爽,她突然間想到辦法,喜笑顏開——對了,宛婉!
第二天一大早,雲皓就把寫好的書信交給金玉滿閣的一個僕子,吩咐著他送去了信王府。
王爺閱完信,倒也覺得奇怪,從來都是自己去找宛婉的,怎麼她這回卻主動要求自己去金玉滿閣?看著信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字里行間都流露著思念情意,信王不禁笑了,既然有這麼個絕代佳人為自己牽腸掛肚,還是去看看吧!他遂向陸彥道,「晚上跟我去趟金玉滿閣。」
「可是王爺,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邀了您今晚赴宴,這……」陸彥有些遲疑,怎麼王爺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先去金玉滿閣,田爾耕的事暫且擱著,不可草率。」信王心里早有打算,狐狸上門請宴,怎麼可能會安好心!他總覺得事情蹊蹺,卻又找不到理由拖延時間,宛婉這封信還真是及時雨,幫了他個大忙!等到時間一誤,狐狸一急,再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計劃,就容易多了。
歌舞升平,酒色俱全,金玉滿閣依舊繁華。
雲皓點好紅唇,就響起溫柔的敲門聲,接著便看見信王推門進來。他一襲白衣,風度翩翩,五官再是清秀也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高雅和尊貴,讓人望而起敬。
「喲,王爺怎麼這般早!」雲皓抬手理了理發髻,搖擺著細腰過去,請信王坐下。桌上佳肴美酒,香氣四溢,信王似乎很滿意。
「終于肯說想我了?」
信王眉眼存笑,睿智的額頭在燭火下微微泛著光,吸引住了雲皓顧盼神飛的眼眸——原來男人的智慧和優雅姿態,這麼有魅力!她低頭淺笑,羞得雙頰通紅,嬌滴滴地嗔道,「王爺問得這麼直接,都不害臊!」
「你能寫出那麼露骨的信來,還說我?」信王想起那些細膩豐富的情感,字字含情,不由伸手握住了那只雪白光滑的玉手,聲音沉穩有力,「我來了,你就不會害怕寂寞。」
雲皓听得這話,心里好像被撞翻了五味瓶,亂七八糟。其實寫信的時候,她想的人是槿夕,卻不知道原來竟能寫出那樣露骨熾熱的語句,感情給了他,結果卻給了你。
「王爺今兒可得好好陪我!」雲皓笑著斟滿酒,雙手奉上,嘴角閃過一絲苦——傷口還沒完全好,動作稍一大就扯著疼。
信王飲下酒,怔怔看著雲皓清麗秀美的臉龐,「好,你若是想要,我就不走!」
他當然不知道,雲皓如花的笑靨下,忍受了多麼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