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戌時,錦繡還是睡不著,瞪著帳子邊上的流蘇直愣愣的出神,高高的燭台霹靂啪啦的爆著燭花,預示著生活的紅火和洪烈,這燭台是爹爹今天派人送來的,以前可都是用的短蠟燭,看來這變化已經開始悄悄的發生了。
「小姐?睡了嗎?」小鴿躡手躡腳的趴在錦繡的門口問。
錦繡回過神來,拉開帳子,「誰?有事嗎?」
「小姐,我是小鴿啊!給你過來換換紗布,我今天一時生氣給忘了,才記起來!」小鴿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
錦繡覺得這個女孩子真是單純的可愛,不讓她叫姐姐她就立刻改口叫小姐了,只是,把她帶進朱府,不知道會不會害了她,但願她早點玩夠了,錦繡也就以嫁人的理由把她打發出去,還了人情就好了,「是小鴿啊,進來吧!」
小鴿抱著自己的包袱笑嘻嘻的推門而入,看錦繡清醒的樣子就知道她沒睡著,這樣陪她說說話也好,就找了個凳子坐下,細心地給她拆起紗布來。
「小鴿,今天委屈你了,你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應該被人伺候著,什麼時候玩夠了就回去吧,否則你爹該著急了!」傷口結了痂黏在皮膚表面有些疼,錦繡咬著牙雲淡風情的說。
「還好沒化膿!」小鴿熟練的把紗布拆下來,「小姐,說實話,我才不喜歡被人伺候著呢!這樣的生活,很好玩,很刺激,我喜歡,小姐都答應不趕我走了,不是嗎?」小鴿嘟著嘴的樣子煞是可愛,粉紅的臉蛋上細細的茸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錦繡模模她的頭,「好啦,我不趕你走,只是以後你隨時跟著我,不要惹事,否則我可保不住你,知道嗎?」
「嘿嘿,知道啦!」她把紗布剪成一段一段的,慢慢的敷在錦繡的傷口上,「不過說實話啊,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朱家的內部是這樣的混亂呢,大家庭不是都應該和和睦睦、相親相愛的嗎?可是,你看啊,那只烏鴉和那個老妖婆的樣子,還有你那個冰爹爹,想想就惡心!」
「烏鴉?老妖婆?」錦繡疑惑。
「對啊,小姐不覺得那個大小姐唧唧喳喳的特別像一只烏鴉嗎?還有那個夫人表面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其實啊,就是和老妖婆一樣蛇蠍心腸呢!」小鴿這幾句話把錦繡逗樂了,沒想到這丫頭這麼古靈精怪,可小鴿卻一本正經毫無遮攔的繼續說著,「對了,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呢,我算看出來了,你這次受傷說不定就是老妖婆干的……」
錦繡心里一個寒噤,急忙捂住她的嘴,「小鴿,不要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其實,她何嘗不是這麼想的。
小鴿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把最後的一道紗布系好,長舒一口氣,「小姐放心,有小鴿在,不怕的,我第一眼看小姐,就知道小姐是好人,喜歡著呢!小姐還有什麼吩咐,讓小鴿去做,小姐睡不著,小鴿就給你講笑話!」
錦繡看著她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青衫,這時候風緊,有點涼,看樣子這丫頭是知道自己睡不著覺特意過來陪她的,錦繡心頭一暖,拉住她,「以後在自家人面前叫我姐姐就是了,客氣什麼!你這丫頭,冷不冷啊?想陪我說話就上床來吧,暖和些!」
「哈哈,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小鴿說完就嬉皮笑臉的鑽進錦繡的被窩。
錦繡笑著發現自己越發的喜歡這個丫頭了。
和小鴿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宿的話,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錦繡覺得身上有點木木的疼但也顧不得那麼多就下床了,她的心里還牽掛著丑娘織絲綢的事情呢,今天要去看看情況才好。
「小姐,起了,快來洗臉用早點吧!」黃鸝端著銅盆子進來,放在梨木架子上,又熟練的過去給錦繡疊被子,一切流程井然有序。
錦繡草草的洗了臉,吃了點小桃端來的桃酥,就往門口走去,踏出半只腳又想起昨天的事情來,還是帶上小鴿比較保險,「蘇媽媽,小鴿那丫鬟呢?怎麼大清早就不見她?」
「沒見著啊……」蘇嬤嬤的話音剛落,就見小鴿跌跌撞撞的端著一個小盤子從旁邊的竹林小徑里穿了出來,「姐姐,姐姐,起的這麼早?這是去哪里啊?等等我……我還給你做的好吃的……」
錦繡看著小鴿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心覺好笑,急忙接過她手里的盤子,看著里面是切的滿滿的細長的綠色條條,忙問,「這是什麼?」
「是我師傅教我的,苦瓜條,清熱去火的!我看姐姐這幾天心煩氣躁,所以表現一下!」小鴿說著用手捏了一塊送進錦繡嘴里,「姐姐嘗嘗好吃麼?」
錦繡心里暖洋洋的,捏過一條送進嘴里,有點淡淡的苦澀,但是很清新的香味,就一下子吃了半盤子,小鴿自然高興的不得了,拍著手大呼成功,錦繡只好穩住她,最後兩個人才並著肩出了朱府往丑娘的家里走去。
「丑娘在家嗎?」錦繡謹慎的敲著門,見半天沒有人敲門,心里隱隱的不安,最後只好在小鴿的勸說下慢慢的走了進去。
推開房門,卻見丑娘一個人趴在織布的機子上睡著了,斷了的線頭還在微風里飄揚,機子上也亂七八糟的繞了很多線,看來丑娘是研究了一晚上,剛剛才睡著。錦繡不覺的心里酸酸澀澀的,萍水相逢間只是爹爹讓她幫她,她就這樣盡心盡力,看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姐……」小鴿想說什麼,錦繡連忙堵住了她的嘴,怕她吵醒丑娘,自己又小心翼翼的拿起旁邊凳子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後給小鴿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悄悄的拿著丑娘織了一半的布出了里屋,在外面的院子里坐下研究起來。
早晨的空氣果真還是郊外的新鮮,雖然已經是半個上午,微微的還有涼意,錦繡坐在板凳上細細的觀察丑娘織的紋路,還是沒有找出斜紋織物的織法,但是發現丑娘織的絲綢已經有了小小的改變。
「姐姐,你在看什麼?里面有蟲子嗎?」小鴿神經兮兮的看著錦繡。
「小鴿,我昨晚不是和你說了嗎?是要參加商會的事情,現在距離商會還有不到四天的時間了,這不絲綢還沒著落,絲綢都弄不出新穎的花樣還怎麼奪魁!」錦繡憂愁的說著。
「哦,這樣啊,姐姐你別急,我們一起想辦法……」小鴿正安慰著,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了,丑娘揉著眼楮走了出來,本來滿是傷痕的臉此刻更加難看,「錦繡小姐?我說呢,怎麼院子里有人說話,你來了也不叫醒我,一不小心睡著了!」
小鴿被丑娘的臉嚇的躲到錦繡身後,錦繡起身拉著丑娘坐下,「丑娘,苦了你了,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其實不必這麼拼命的,還有好幾天的時間……」錦繡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只剩下幾天的時間了,自己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慮不安,還說什麼安慰人的話。
「走,我們進屋,繼續想想,只是沒有找到那個路子,找到路子就會很快了!」丑娘率先的進去坐在織布機前面,來來回回的纏著線,「錦繡小姐,你看啊,我嘗試過這幾個織法,雖然花紋改變了,但是綢子整體不平整,並不是我們想要的效果……」
錦繡看著來來回回挪動的梭子,心里也急起來,只好換個問題問,「丑娘,像這樣織出的布就算是花紋獨特,還是需要染色對嗎?」
「當然了,小姐。不過,現在染布已經簡單多了,大部分農戶家里都有染缸,放進各種配色就可以染出喜歡的顏色了!」丑娘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小鴿!」錦繡猛的從凳子上坐起來,「走,我們去看看染料的事情!」錦繡拉著小鴿快步的出了丑娘的院子,她心里甚急,現在就算是不能在花紋上下功夫,也要找一個獨特的顏色,總之至少要有一個亮點才能有點勝算。
這下子朱家的富裕優勢終于顯露出來了,錦繡和小鴿從窗子里爬到朱天雄的藏書屋子,開始屏氣凝神的翻閱著朱天雄的珍貴藏書,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還沒有放棄,就是希望可以從中得出一點點的知識和靈感。
錦繡終于找到一本染色的書,「蘇木︰染絲綢可染出深橘紅色,染棉布上漿後則是紫紅色。棉布不經豆漿漿過,可以染出粉紅色;枝子︰可以染出明亮的黃色,色彩濃厚;姜黃︰可染出很飽和的黃色;莤草︰染棉布為粉橘紅色;紫草︰染出紫色;青黛︰藍色(略灰藍,不如紫甘藍調出的藍色純);紫包菜(又名紫甘藍)︰紫包菜煮出深藍色,宛如藍墨水,加皂水成了綠色;加醋成了天藍色……」
錦繡蹲在地上仔細的琢磨書里寫的,再聯系前世的記憶,大腦快速的轉動著,小鴿在旁邊焦躁的替她打扇子。
「我有辦法了!」錦繡忽然彈起來,尖叫一聲。
「我說姐姐,噓噓!」小鴿被嚇了一跳,趕忙把手指放在她嘴上示意噤聲,又小聲地問,「什麼辦法啊?」
「草木染!」錦繡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