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準備的東西都收拾了個差不多,錦繡坐在院子里等待著出發,卻又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人自己沒有去辭行,便又再次的出了門口。
錦繡要去看望丑娘,好久不見了,不知道她可是還好?
雖說是身子好些了,但畢竟丑娘住在郊外,路途有些遠,她還是坐著轎子去了,路上又特意吩咐抬轎的人繞了個路從周家鋪子那條街上走的。
她坐在轎子里抬著窗戶上的簾子往外看去,芙蓉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想當年自己做夢都想得到的地方,現在有這個心卻再也沒力氣去爭了。
「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回來?回來了以後這鋪子還在不在?」錦繡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周老板仍是里里外外的忙活著,店里的東西已經賣了大半,估計再有一個月就能徹底的處理完了,到時候自己也能好好的享幾年清福。
錦繡抬著窗簾卻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鋪子里走出來,兩個人頓時對上了眼。
「錦繡姑娘?」司徒禮貌的叫道。
錦繡有點心慌,匆匆的放下簾子,吩咐抬轎的人走快些。
忘了就忘了吧,原本就不該屬于自己的一切又何必去強求?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目養神起來。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錦繡撩開轎簾就已經遠遠的能看到丑娘的小屋子了,她知道丑娘不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家境富裕,她若是坐了轎子去畢竟會拉遠她們的關系,所以就在那里停下來,自己走了過去。
「丑娘?」錦繡推開門口的柴門小聲的叫道。
竟沒有人回應!
難道不在家?她想著已經推開了堂屋的門。
卻見亮堂的堂屋門口丑娘一個人閉著眼楮跪在那里,眼前是一尊小小的佛像,前面焚著的香還裊裊的冒著煙,她手里拿著佛珠振振有辭的念著,眼角的淚卻源源不斷的涌出來,使得面前的泥地已被打濕。
錦繡心一緊,覺得大概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便想先到院子里坐一坐。
再一開門聲音已經驚到了丑娘,她回過頭來眼楮已經紅腫。「三小姐?」
「啊?」錦繡開門的手停下來又關上,「我不是有心打擾你的,你接著念你的經好了!」
「錦繡!」她又叫了一聲,語氣加重了好多,顯得急促不堪,愣了半晌又意識到自己有點失禮忙說道,「不好意思,冒犯小姐了!」
錦繡看她好像要起身就趕緊過去扶她,見她困難的捂著膝蓋,不禁嗔怪道,「丑娘,你這是跪了多久,年紀也大了,多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說著已經扶她在牆角的杌子上坐下。
丑娘卻也不說話,愣愣的看著她好像不認識一樣的看著,看著看著眼角的淚就忍不住的落下來。
「丑娘,你這是遇到什麼傷心事了?怎麼哭成這樣子?」她把手里的絹子遞過去。
「不好意思,丑娘失禮了!」她接過絹子低下頭慌亂的擦拭著,「只是今天是我那去世多年的女兒的誕辰,想替她祈祈福而已!」
「可憐天下父母心,有你這樣的好娘親,相信您女兒泉下有知一定很開心的!」錦繡說著便也想到自己的爹娘,不覺心酸起來,「好了,丑娘真是,錦繡現在看些悲情的話本都不再哭了,今兒卻被你惹的難過!」
「丑娘錯……」她從凳子上下去想要作揖。
「得了得了,再別這樣客氣了!」錦繡說著,從袖口掏出二百兩銀子遞在她手里,「我明兒就要進宮了,這點銀子你收下吧,前一陣子還多虧有丑娘你幫忙,要不錦繡也不能那麼順利。現如今,我離開鳶州了,也不能再照顧你了,以你的手藝拿著這些銀子開個小鋪子,下半輩子也就不愁了!」
「小姐……銀子小姐已經給過了,丑娘不缺……」
「好了,你就收下吧!我進了宮也就再也用不著了!」
錦繡看著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的沒有最初的那麼丑了,她也就不再多留,「那我走了,多保重身體!」
出了丑娘的門,卻沒見她出來送送自己,錦繡一個人慢慢的推開了柴門,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這個小小的茅草屋。
「錦繡……」突然推開的窗子前露出丑娘淚流滿面的臉,「在外面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微笑著,轉身離開。
原來,不管是什麼時候,回憶總是最難割舍的。
關娘規定未時出發,進修回來的時候離出發也就還只有一個時辰,小鴿、小桃、黃鸝、蘇嬤嬤都在院子里等著她,一見她淚就止不住的涌出來。
「好了,別哭了,你們大家都是怎麼了?我進宮不是絕處逢生的事情嗎?都開心點!」錦繡安慰。
「姐姐,你要是走了,小鴿就在朱家呆不下去了,以後他們一定會欺負小鴿的……」她撲到她身上緊緊的抱住她。
「小鴿,沒事,我們在一起誰也欺負不了,我們一起等小姐回來,小姐一定會早早的回來的……」小桃也抱上來。
「小姐是黃鸝遇到過的最好的主子,蘇嬤嬤以後我們都是沒主子的人了……」
一時間,五個人抱頭痛哭,惹的錦繡忍了許久的淚終于撲簌撲簌的掉落下來。
「好了,都不準哭了!黃鸝,還記得桃林里的泥土嗎?黃色的?走,我們一起去采些回來,說不定以後還能用上!」錦繡打破氣氛,含著淚甜甜的說道。
此時,已經是剩下,桃花早就開盡了,只是樹上結出了雞蛋大小的果子,青色的,一團一團的在樹梢上依偎著。
錦繡裝了一袋子泥土覺得夠了,便抬起頭輕輕的摘一個下來,不顧小桃和小鴿的阻攔,帶著上面的毛毛就塞進了嘴里,狠狠的的咬了一口。
桃子不熟,吃進嘴里苦苦澀澀的,錦繡還是吞咽了下去。
這是朱家的東西,是朱家院子里唯一一種野生的、自由自在的東西,以後恐怕再也吃不到了。
錦繡想,這一次進宮生生死死就再也不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如同這桃子,不熟的時候被摘了,不僅苦澀難堪,更是再也不能同別的桃子一樣長在枝頭等著成熟的時候。
「但願,我還能活著回來!」錦繡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