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著出去走走,卻狗血地撞上了這麼檔子事兒,鐘離淺郁悶地坐在榻上,愁眉苦臉。
米粒大小的黑痣。
鐘離淺準確地把握住了喬老莊主話語中的關鍵字,或者說,是關鍵‘痣’。
這痣,卻是似曾相識。
沒錯!
想起痣的主人,鐘離淺卻又犯了難。莫非喬老莊主連男女都分不清楚?那人,明明是個如假包換的美人,而且掌心的分明是顆紅痣。
鐘離淺搖頭,心頭卻猛然地閃過另一個人選。那人掌心,不正是有個米粒大小的黑痣。
想起那人對自己經常使用的動作,便是抬起右手,神情不耐地揮手。鐘離淺越發確認起自己心中的念頭來。
喬老莊主擺明了就是早對喬玉書心生疑慮,至少短期內是不會信任他了。可這少主不應該是在山莊中長大?難不成也如戲文中的‘狸貓換太子’,早早就被調了包?
看著臨風山莊為數不少的姨娘,鐘離淺嘆氣,女人扎堆的地方,歷來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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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杳音湖,水汽凝成漫天的霧籠罩在湖上,白蒙蒙地與湖水連成一片。
湖旁新搭建了個木頭亭子,樂天和逍遙正在汗流浹背地給露出水面的木頭刷上綠漆。
樂天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忿忿地望向一旁監工的琉璃和不老天女道︰「神仙堂既不缺錢,又不少弟子,為何又是我二人出苦力?」
不老天女愣了下,隨即附和道︰「想是那嚴元玉把神仙堂這麼多年積攢的寶貝都送給了小郡主當聘禮,沒錢請工匠了。這木頭還是讓我家長青帥哥親自去林子里砍的。」
至于其他人,不老天女想了想,撇嘴道︰「估計其他人手藝不怎麼行,還是你們用起來順手。」
琉璃黑線。
逍遙聞言,吃了一驚︰「寶貝都送出去了?神仙堂莫非真的財務吃緊?」
琉璃笑道︰「听天女唬弄你們,堂主說你們雖然修習了幾十年,但還是心性浮躁,上漆可是件耐心活,自然不能便宜了別人。」
逍遙和樂天對視一眼,肯定地點了點頭︰神仙堂,果然是送出了不少寶貝。什麼心性浮躁,借口!紅果果的借口!
想到這些物件,日後郡主嫁過來,還是會跟著回來。逍遙會意地點點頭,果然是堂主,這小算盤果然是精細。公主大人要是高興滿意了,還愁日後神仙堂的日子不好過?
見二人又干勁十足地刷起漆來,不老天女疑惑地望了眼琉璃︰「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危機意識?」
琉璃掩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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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黃立棠的日日上門叨擾,朱玉潤頓時覺得清閑了不少,懶洋洋地在院子里曬著太陽。
武林聯盟近日也沒有什麼大事,連一向勤勉的李知微大人也清閑了不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朱玉潤頗有些百無聊賴。
想起幾個月前,自己每日與公文搏斗的場景,只覺得是如夢一場。嘴角掛上一絲笑意,許久不去神仙堂走動了,也不知道琉璃、不老天女和長青仙子過得如何了。
「綠娥,將半年前我和嚴堂主一起釀制的‘蒲桃春’取些出來,咱們一塊兒去神仙堂走走。」
許久不曾出門,綠娥歡欣雀躍。
馬車不過一刻鐘,便到了神仙堂。
雙腳踏在熟悉的泥土上,鼻尖嗅著綠頂仙獨有的草藥清香,朱玉潤空落落地心一下子踏實了許多。
可眼前的路,似乎有些許不同了。
以前細軟平實的泥土上,竟是用青石板鋪就了一條狹窄的石路,蜿蜒地延伸開兩個方向。沿著右側的分岔路走下去,依舊是那熟悉的杳音湖,湖上停著一葉小舟,正是她和嚴宣徽平日里常劃的。
湖旁,多了個綠色的木亭。亭子上的匾,顯然剛掛上去不久。匾上,是嚴宣徽那熟悉的字體——風雨亭。
往事,正如那湖上的霧氣。雖然飄渺模糊,卻又真切地存在著。
朱玉潤想起那些泛舟湖上的日子,想起那些微雨時節,她懶得打傘,卻是站在舟上,笑著指著湖邊一角戲謔道︰‘若有個風雨亭,小避一下便好。’
今日,這風雨亭竟就建在眼前,朱玉潤轉頭對綠娥驚喜道︰「他想起來了,想起我們說過的風雨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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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亭中,轉出一干人來。正是剛剛漆油掛牌匾的四人。
逍遙眼尖,遙指著霧氣中的人影道︰「那不是郡主?」
樂天聞言,順勢望去,那人影卻沒了蹤影。心中失望,無精打采道︰「堂主失憶,郡主也正傷心,我看這訂婚成不成都是兩說,哪還會來。」
不老天女嘆氣︰「難怪嚴元玉要指定你們倆個來刷漆,果真短練。」
隨即對著一丈開外朗聲道︰「我說嚴元玉怎麼想著建這個破亭子,原來是你說的。」
朱玉潤循聲走近,神情滿是期待︰「元玉想起來了?」
琉璃搖搖頭,眼神中滿是同情。
「郡主也別擔心,」樂天安慰道︰「建這個亭子的時候,堂主便說似乎心中早有這個念頭,可見他對你,從不曾忘情。」
白了一眼,不老天女打斷他道︰「廢話,要是忘情,能把神仙堂那麼多寶貝拿去當聘禮麼。」
朱玉潤聞言,回想起那兩個大首飾箱,一串長長的禮單。原本沒將那些物件放在心上,只以為他是與喬師兄斗氣,氣不過自己喜歡鐘離淺的那兩件精貴首飾才送的。
如今見他如此盡心,感動不已,眼圈一紅,竟是滴下淚來。
眾人慌亂。
慌的不僅僅是郡主流淚,更凌亂的是,堂主好死不死的,竟然此時此刻出現在郡主身後。
果不其然,見朱玉潤流淚,嚴宣徽面色沒來由的一黑。掃視了眾人一圈後,語氣低沉︰「你們誰又皮緊了?」
朱玉潤聞言,仰臉笑道︰「我們正在談風雨亭的事兒。」
心上人梨花帶雨,強顏歡笑,嚴宣徽登時覺得心頭一堵。
不老天女眼角微抽,對著琉璃使了個眼色,兩人不約而同地閃了。剩下拎著漆桶的逍遙和樂天,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