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立棠悻悻地離開,心里卻如明鏡一般。自己這樁婚事拆得費力不討好不說,還很可能為他人做嫁,便宜了林逸風、司徒震卿之流。
接到無頭新娘,司徒山莊此刻氣氛詭異。雖在司徒老爺子的鐵腕下並沒有亂成一團,卻也人心惶惶,頗有些靈異的色彩。
作為新一任武林盟主接替人,喬玉書听到消息便主動去了案發現場。和李知微初步了解了情況後,發現案情並不復雜,只是隱隱透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據新娘的家人說,新娘上轎的時候還是活生生的,能哭會笑。而一路上轎夫並不曾停下歇息,路上也沒有絲毫可疑之處。
莫非是新娘自己自殺不成?即便新娘練過武功,把自己的頭斬下再托在手里,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古鶴幾個知名仵作踫頭後,一致得出——新娘在頭被砍下時,已經斷了氣。否則,那頸斷面必然血流成河。
黃立棠眼珠一轉,便湊近喬玉書道︰「盟主,據聞江湖上有種抽離**,可以讓人失去記憶而不自知。這轎夫和隨行人等,會不會是中了招?」
喬玉書展開折扇笑道︰「黃副盟主果然見多識廣,我便從來沒有听過這種說法。江湖上若有人有這種邪門功夫,還不早就獨霸武林?這麼多人,一一抽離,恐怕要消耗不少時間和功力吧?」
喬玉書只听黃立棠說了個開頭,便知道他後面的意圖,面上雖是笑意可人,語氣卻十分冰冷。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司徒山莊門口卻突然來了一群身著褐衣的游方僧人。見了司徒山莊的招牌,紛紛露出釋然的神色,有幾個年輕較輕的僧人眉目間露出些輕松地神色︰「可算趕到了。」
領頭的僧人上前對著司徒老爺子施了一禮道︰「施主,貧僧奉師父之命率眾師弟前來,貴府上空黑氣沖天,需得做一場七天的法事才能化解。」
司徒老爺子此刻正心煩,卻又不好對神佛不敬,只轉頭對身邊管家道︰「給大和尚多支些香火錢,送他們離去吧。」
管家點頭稱是,正要回身去賬房取錢,卻被僧人頭領攔住道︰「貧僧並非為錢而來,家師算出貴府上有邪佞之物,特命我等前來祛除。無需施主花費一個子兒。」
眾人嘖嘖稱奇。有好事的人打听道︰「師父們是從哪個寺廟來的?」
領頭僧人雙手合十道︰「妙應寺。」
眾人大奇這妙應寺距離古鶴足足有五日的教程。莫非這僧人們的師父真是個得道高人,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不成?
司徒老爺子也吃了一驚,忙將幾個僧人迎進山莊道︰「不瞞幾位師父,我們莊上剛剛出了人命……」
眾僧人都露出惋惜的神情,領頭人喃喃自語道︰「還是來遲了一步。」
查看了無頭新娘的死狀,幾名僧人皆是雙手合什,口里念念有詞。領頭的僧人對著司徒老爺子道︰「施主,請速速布置香案供佛,府內戾氣過重。但凡是府內的人從今日起都最好戒食葷腥,直到法事完畢。」
事出邪門,司徒老爺子也不得不相信。連忙叫人按照領頭僧人的要求擺放了香案佛龕,備下了祭品。待幾位僧人齊齊打坐,專心誦經,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些僧人來得蹊蹺,喬玉書面上平靜,心里卻疑惑萬分。且不說神鬼這些東西存在與否,一個無頭新娘已經疑雲密布,如今又加上一群未卜先知的和尚,真可謂是疑點重重,無從下手-
公主府,鐘離淺早就將現場的情況與朱玉潤和嚴宣徽描繪得一清二楚。
根據鐘離淺在另一個時空的經驗來看,殺人的動機無非有這麼幾種︰情殺、仇殺、見財起意、變態殺人狂。本來還有誤殺,可這無頭新娘很明顯就不是這個系列的。至于求財,自然也可以排除。
于是殺人動機便只剩下了三種。
第一種,情殺。這情殺便要考慮司徒震卿和新娘雙方有沒有瘋狂的愛慕者了。司徒震卿以前也成婚過,這粉絲若是動手,顏貞才是第一個。由此可推理出,如果是情殺,必定是和新娘有關。
第二種,仇殺。據新娘的家人說,這新娘從小養在深閨,門都很少出,更不要提與人結仇了。平日里接觸的,除了父母就是府上的婢女,連男人都很少見到。因此情殺和仇殺,都與新娘沒有任何關系。
至于司徒震卿的仇人,最近的便有南岳王一家。要算起司徒山莊的仇人來,也可以數出個一二十人。估計要一一排查才成。
第三種,變態殺人狂。鐘離淺其實是最支持這個理論的。以新娘的死狀,這殺人凶手明顯就是個變態。
听完了鐘離淺的剖析,朱玉潤笑著搖了搖頭︰「阿淺太過紙上談兵了,殺人者很可能是想造成司徒山莊或是司徒震卿本人的困擾才如此布置尸體。他不僅僅想震懾司徒山莊,更像是要用鬼神之說將人們的視線引到司徒震卿本人身上去。」
鐘離淺卻是越听眉頭皺得越緊︰「這案子這麼難破,玉書可怎麼辦?」
嚴宣徽最角微彎︰「鐘大編不用擔心,喬盟主應該只是協助檢查死者是被人用何種武功手法害死。至于破案,自有府尹李大人操心。」
鐘離淺聞言,眉頭卻扭得更緊︰「可玉書就是說,看不出是什麼手法。甚至連凶手是怎麼下得手都不知道。」
忽然想起一事,鐘離淺猶豫道︰「我听黃立棠提到,貌似江湖上有什麼抽離**,可以將人的記憶不知不覺地毀去。」
朱玉潤和嚴宣徽臉色俱是一沉。
嚴宣徽緩緩道︰「這抽離是我神仙堂的高階心法,目前堂中也只有兩個人會使。」
視線落到神仙堂,鐘離淺連忙搖搖頭︰「神仙堂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打死我也不信。」
線索中斷,嚴宣徽和朱玉潤對視一眼,眼神里俱是擔憂。
靈光一閃,朱玉潤猛然道︰「阿淺,其實可以從那些和尚身上查起。」
鐘離淺拍手道︰「可不,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些和尚五天前便知道司徒山莊有事發生,我才不信有人能夠未卜先知。」
三人正討論得興奮,一個柔和悅耳的女聲傳入耳中︰「講什麼呢?這麼高興?」
鐘離淺抬眼看去,卻忙不迭地福去︰「見過敬敏公主。」
朱玉潤和嚴宣徽也紛紛低身行禮。
對著朱玉潤使了個眼色,鐘離淺告辭道︰「公主,時候不早了,我不打擾您了。」
十九夫人微微頷首,命了貼身的女侍滴珠親自去送。
眼見鐘離淺走得遠了,才正色對朱嚴二人道︰「這事兒你們切莫插手。」
朱玉潤心知母親必定有理由,便垂首道︰「娘親放心,女兒也只是一時好奇。」
關切地望了女兒和準女婿一眼,十九夫人壓低了聲音道︰「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瞞你們。這事兒是你們皇叔弄出來的,我和你們皇帝伯伯不得已才請了妙應寺的法華大師出面,這一干僧人並不是真的和尚,都是宮內眼生的小公公。」
朱玉潤驚呼道︰「南岳皇叔當真要和司徒震卿過不去麼?還動手殺了人?」
嚴宣徽扶十九夫人入座,眉宇間卻是淡淡地︰「既然皇上已經安排妥當,潤兒又卸了武林盟主一職,我們自然是同此事扯不上關系的。」
十九夫人贊同地點頭,心里卻暗嘆了一口氣。自從東都郡主自盡,南岳王的性情便和以前大不相同。原本南岳王在司徒震卿上門求取顏貞尸體後,也並沒有想拿司徒震卿怎麼樣,可司徒山莊在顏貞頭七便再娶新人,實在是大大地激怒了南岳王一家。
明面上找不到借口收拾司徒山莊,南岳王便暗地里便買通了江湖上專事刺殺的暗門,力求讓司徒震卿的名聲掃地,寸步難行。
朱玉潤聞言,略略松了一口氣。
這事兒並非黃立棠謀劃的,那麼什麼‘抽離**’即便提出來,只要神仙堂不認,昭定帝必然不會采信。
放心地闔上雙目,一雙微冷的指尖輕觸太陽穴,朱玉潤說不出的愜意放松。再睜開眼時,十九夫人卻已消失了蹤影。
朱玉潤疑惑︰「娘親呢?」
嚴宣徽淺笑︰「約了你爹爹賞花去了。」
朱玉潤听了,也不由得微笑起來。
嚴宣徽又道︰「神仙堂沒有花,只有草藥和湖。」
「有養顏草藥也不錯……」
扯著嚴宣徽的銀白長發,朱玉潤幽幽道︰「你這頭發最近都要這麼暴露在眾人面前麼?」
嚴宣徽模了模下巴道︰「當然,我就是神功蓋世也得恢復個十日八日的。」想起綠娥和縹雲一臉艷羨的神情,笑道:「不好看麼?」
朱玉潤好氣又好笑地道︰「好看。」
嚴宣徽若有所思道︰「日後我不出神仙堂,你便可天天看見了。」手指繞上朱玉潤一縷烏黑發亮的瑩潤發絲︰「小潤兒功夫又長進了,這頭發漂亮了不少。」
朱玉潤郁悶,為什麼合歡就是越練越紅顏烏發,唇紅齒白。而神仙堂確是一副小白兔的模樣?
嚴宣徽嘆道︰「長壽自然是要盡可能多地汲取養分,頭發耗得多了,身體便吸收得少了。」
一臉不解,朱玉潤打斷道︰「那合歡是從哪里汲取養分,才能讓自己容光煥發?」
嚴宣徽猶豫了許久,方緩緩吐出了兩個字道︰「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