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國使節團如期來訪,排場雖然不及昭定帝登基大典般隆重,卻也不容小覷。使節團此次前來古鶴,可謂是再低調不過。
繼承了北安國君行事謹慎、善于收買人心的優點,北安國這位皇子進城時只保留了使節團儀仗必要的車馬,其余歡迎儀式一律從簡,倒是給南奧國上下都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與這位皇子溫和有禮的進城儀式相比,他的表情顯得格外的冰冷。目光悠長地望著遠方,神情俊逸。
作為北安國君最喜愛的兒子,蕭展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要格外仔細。拋開民眾善意好奇的部分,便是爾虞我詐的皇位之爭。無論是出于哪種考慮,都由不得他大意。
就像這次出使南奧國,根本就不是什麼好差事,可偏偏幾個兄弟費盡渾身解數都要來攙上一腳。想到南奧國很有可能也給自己準備了一份‘大禮’,蕭展苦笑著搖搖頭,神情無奈。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僕從很快就回來了,一臉興奮地道︰「殿下,听聞古鶴第一美人‘東果郡主’要在宴會上獻舞。」
蕭展眉頭緊皺︰「你就打听到了這個?」
僕從聞言一怔,隨即收斂了興奮的神情,訥訥道︰「目前城中最熱門的,便是這個話題了。」
第一美人?還是個郡主?蕭展抬手扶住額頭。果然,剛剛在南奧國安排的使節專用府邸落下腳,這‘大禮’卻是來了。
若是南奧國君執意要送,自己卻也不好推卻。蕭展面無表情,冷然道︰「既然你如此感興趣,索性把那‘第一美人’的過往搞搞清楚。」
僕從見了蕭展如此神色,早已心生恐懼,慌亂中忙跪下道︰「殿下,是小人一時糊涂。」
蕭展冷哼一聲︰「現在你倒裝起明白來了,我叫你查,你查便是了。」
僕從見蕭展神色不似有假,領了命匆匆地下去了。
關于美人,蕭展一向沒有什麼好印象。美人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嬌滴滴仗著自己美貌對男人予取予求,另一類則是空有外表的花瓶,中看不中用。無論哪一類,都是自己深惡痛絕的類型。
可男人身邊,若是沒有美人裝點,卻也是萬萬不行的。就好比個個王孫公子腰間都吊著塊玉墜子,手里拿著象牙骨扇子,自己若是不拿,表現得可不是曲高和寡或是獨樹一幟——說嚴重些,那就是離群索居,孤僻怪異。
在病態的審美觀里,人人都以病為美。那唯一的一個健康的,反而是不正常了。蕭展想了許久,得出了一個結論︰美人還是要的,不管從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南奧國,古鶴城,一片祥和喜氣。
昭定帝一早打听清楚了蕭展的脾氣愛好,加上自己的幾個嫡親女兒年紀尚幼,根本就沒有
‘和親’的打算。要不然,也不會哀求了自己的佷女兒給宴會充場面。有了自家佷女一比對,即便他想送什麼美人,也都會黯然失色。
對于北安國君選擇接替人的眼光,昭定帝贊賞不已。皇子蕭展雖然年紀輕輕,可行事謹慎,接人待物也是溫文有禮,若是自己真有個適齡的女兒,保不齊還是會沖動地把女兒塞給這麼個有前途的大好青年。
打斷昭定帝的沉思,張總管笑眯眯地道︰「皇上,听聞郡主和嚴堂主可是精心準備了一出節目,老奴今晚可要一飽眼福了。」
昭定帝聞言爽朗大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朕也很是期待,奈何十九妹無論如何不給朕先過過眼癮。」
張總管笑道︰「先看了就沒了那份驚喜勁兒,公主也是好意。」
昭定帝頷首,隨即又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立棠那孩子如何了?」
張總管皺眉︰「听皇甫世家那頭傳話過來,說是精神一直不好。不過皇上放心,皇甫世家已經遣了兩個一流的高手護駕,不比立棠功夫弱呢。」
昭定帝嘆息︰「朕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是擔心立棠那孩子。」
張總管點頭︰「皇上真是一片苦心,他終歸會明白的。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過些時日,他也就明白了。」
昭定帝慨然道︰「也只能如此了。」-
宴會定于未時開宴,酉時結束。地點便是設在專門用于迎接各國來訪使節的‘御座殿’。
這‘御座殿’自南奧國建國起就已經存在。偌大的殿宇富麗堂皇,大理石地面上鋪滿了繡花毯子,整張毯是由精細的棉紗線為底,面上使用了大量珍貴的蠶絲線和毛絨線紡織而成。毯子四圍上的祥雲花紋采用金銀線鉤編,精美異常,倒是讓人有些不忍心踩踏。
殿里的擺設也是別出新意,皆是南奧國建國以來各國來使進貢或者饋贈的禮品,樣樣都極為珍貴,難得一見。
朱玉潤首次踏入這御座殿時,被這華美的景象嚇了一跳。站在殿中央環顧四周,綠娥笑道︰「這才是美人最好的陪襯。」
言外之意,便是有金閣樓宇才配得起美人的深意。嚴宣徽聞言笑道︰「金山銀山沒有,一座千年老宅倒是還有,美人可看得入眼?」
隨行的不老天女卻是冷哼道︰「金山銀山沒有不假,神仙堂的寶貝可是大大的有。還有一個修行百年老妖精,小蘿莉郡主可願意收了他?」
綠娥想起神仙堂前一陣子送來的幾十箱罕見的首飾珍品,會意一笑。
朱玉潤回過神來,嗔道︰「一個個都沒個正形,趕緊想想下午的宴會才是真格的。」
見四周的宮人們都紛紛好奇地張望,嚴宣徽溫柔道︰「不如換個曲子試試走位?」
朱
玉潤領會了他的意思,嚴宣徽是怕宴會上表演的曲子被人看了去,宴會上再來一遍,就有些索然無味,失了新意。
朱玉潤笑道︰「好,不過可要個慢些的曲子,不然下午可是比劃不動了。那白蛇鞭可還是有些分量的。」
嚴宣徽略一沉思,便席地而坐,指尖請撥,清脆婉轉的曲音便流淌了出來——是《世上豈有神仙哉》。這支曲子是鐘大編憑著記憶哼唱出來的,朱嚴二人覺得旋律優美,便時不時地彈來怡情。
這只曲,卻是不適合男子唱了。朱玉潤好氣又好笑地道︰「元玉是成心要我丟丑了,明明知道我不擅長音律,也沒開過嗓子。」
話雖如此說,當朱玉潤完全不經過修飾的天然聲音憑借著內力柔柔傳出,雖然比不上那些唱曲大家,卻也清新婉約,讓人耳目一新。
曲子速度較慢,朱玉潤不便扯出鞭子,便隨意扯了條絲巾信步起舞,留心起腳下的走位來。
不老天女卻是拉著綠娥,兩人有說有笑的聊天。
「起初我是看不上小蘿莉郡主的,覺得她雖然是個大美人,可匹配我們元玉還是差了那麼一截子。現在看來……嘖嘖,果然元玉眼光不錯。」
「切……我還覺得你們堂主老牛吃女敕草呢,我們郡主青春年少……算了,反正年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
在二人的相互吹捧中,逍遙樂天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兩個一向不對付的女人又笑又跳地摟到了一塊兒去。
與此同時,朱玉潤的舞姿歌喉卻被另一個人盡收眼底,這人正是北安國皇子蕭展派出來查探情況的心月復。此刻,這名心月復已是滿眼的不敢置信︰南奧國,果然是下了重本的,這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女子果真傾國傾城,綽約動人。
急急地回到北安國落腳的府邸,這人便一五一十地同蕭展說明了情況。蕭展對心月復滿目的驚艷和語氣中的狎昵很是不滿。轉念卻也被自己的念頭驚住——莫非這女子真是美艷驚人?不然,連一向木訥的心月復也居然亂了分寸?
听聞這郡主是幾年前才冊封收進皇室宗譜,蕭展了然地冷笑︰美人又如何,反正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南奧國,果然還是要走與北安聯姻的老路的-
宴席于未時準時開席,蕭展便恢復了面容溫和的樣子,與南奧國各王公貴族及臣子們推杯換盞,席間一片祥和。
隨著主菜上桌,宴會上的節目也正式開始。
遠遠瞥見昭定帝眉間掠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蕭展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看樣子,那美人郡主要出場了。
果不其然,約莫一刻鐘過後,一對男女飄然入場。
雖然在場的眾人都是早已听聞過關于東果郡主和神仙堂堂主的不
少傳聞佳話,可見過兩人的,卻並不是很多。不少人當下都不自覺地驚呼了一聲——這二人實在是太過出挑,竟全然不似塵世凡人,反而多了那麼一絲飄渺的神仙味兒。
嚴宣徽于台上坐定,與朱玉潤相視一笑,便撫琴吟唱。朱玉潤解下白蛇鞭,輕甩鞭梢,身形卻是飄然起舞。
蕭展雖然已經有兩個心月復的描述墊了底,可起初的一刻,還是被稍稍掠了些心神去。朱玉潤步下輕盈,為了追求美感,刻意使出了合歡秘技——迷離。如此一來,宴席上的眾多男女,皆是屏息凝視,目露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