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藍菲煙暫時安全,林旭的臉色好容易才恢復了一點人氣,徐利鋒無聲的遞上一杯熱水,他感激的看著好友,徐利峰臉色看不出什麼,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如果不是他讓林旭冷靜下來,說不定現在林旭還在慌亂中無法自拔,這個男人看上去輕浮,實際上是最可靠的朋友。
在暫時休息的空檔,林旭想起了還身處困境的藍菲煙。這個女人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那麼冷靜,好像都沒有見過她慌亂的樣子,再忙的時候她都可以把事情分個輕重緩急一個一個處理,在她周圍的人都會不自覺的冷靜下來,這或許是她最大的魅力所在。
她的存在並不顯眼,很多事情在她刻意的隱藏下,人們都很難對她留下什麼印象,但是她會默默的感動你。她的存在就如空氣一樣,她在的時候你理所當然的享受她帶來的好處,當她不在的時候,你才感到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空氣後窒息般的痛苦。
一想到剛才那種知道即將要失去她時的心情,林旭還覺得心髒如撕裂般的疼痛,那種出自靈魂的痛苦比任何的打擊都要大,一下子就將他擊的潰不成軍,平日里自傲的冷靜、堅強全都不見了蹤影。滿腦子都是馬上要失去她的想法,她的一顰一笑更加清晰的浮現出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髒都痛的無法跳動了。
猛然驚覺自己對藍菲煙的感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原來只是覺得對她有好感而已,沒料到在她陷入危險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已如此在乎她。人的心果然是最難揣測的。
緩緩喝下一口熱水,暖流順著食道慢慢的流下,一直暖到了心里。她還活著,這是比什麼都重要的消息。長公主遇刺、皇帝以後的怒火、自己的前程,這些即將隨之而來的問題突然間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藍小姐我們說說話吧,這樣干坐著我腳疼的厲害。」李菀開口,藍菲煙坐下來後一直很安靜,她以為藍菲煙是在休息,畢竟扶著自己走過了很多路,消耗了不少體力,又是在這種巨變之後的黑暗中,普通人實在是提不起說話的興趣。無奈腳傷厲害,看來是骨折了,腫的很高,模了就刺痛,只能靠說話來轉移注意力了。
「好啊,您想聊些什麼呢?」藍菲煙的語氣平靜,竊听器帶在她身上,自然听的很清楚,不知她是不是累了,呼吸聲有些重,看來女人的體力實在是不好,不過她能在這種危急時刻扶著人走過那麼一段路,已經算是非常難得的了。
李菀一時也沒有什麼話題,不過是怕熬不過疼痛勉強想找點話頭罷了,想想默然的說道,「外面的人大概很著急吧,這次爆炸發生的那麼突然,我看這次或許有很多人救不出來。」
「我想安平伯大人一定很著急的營救您,他對您的關心是全帝國都知道的事情,不過您放心,您雖然腳受傷了,其他地方沒有大礙,一定可以堅持到獲救,相信您的丈夫一定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的。」這話說的很誠懇,听的出來不是場面上的安慰話。
李菀听了安心不少,大概是想起丈夫,語氣柔和了很多,「他呀,現在不知急成什麼樣子呢,通訊器也沒有信號,不然就可以告訴他,我還好好的呢。」自顧自的說著,然後像是覺得不好意思似的,轉移了話題,「藍小姐的男朋友和親人也在外面等著你吧?」
「呵呵,雖然想和您說是,但事實是我從小是在國立孤兒院長大的,也沒有男朋友,外面大概沒有人會為我著急吧。」這話說的很坦然,沒有一絲傷感,就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不帶其他感情,既沒有听出傷感也沒有听出假意的高傲自尊,有的僅僅是面對事實的平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李莞連忙道歉,這種時候還要提起人家的傷心事,不免有些愧疚。
「沒事的,這本來就是事實,並不是您造成的,何須道歉呢?」藍菲煙放緩了語氣安慰她,李菀心地善良,很難讓人對她口出惡言。
「我還沒有向你道謝,謝謝你把我救出來。」李菀衷心的感謝,「如果不是你拉我躲在柱子後面,又一路的扶持,我不可能會走到這里來。」
藍菲煙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和您一起參觀的這幾天,我一直在看著您和安平伯大人,像您們這樣的貴族夫妻,我從來沒有見過,我一直以為貴族之間是利益關系才結合的,卻沒想過原來貴族中也可以有人如此恩愛。
我听見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拉著您一起躲開了,或許是我的潛意識在想,這麼恩愛的夫妻,如果要是被死亡分開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夫人,請您不要誤會,我不是對您的丈夫安平伯大人有什麼想法,我只是覺得老天不該嫉妒如此幸福的夫妻。幸福雖然短暫易失,我想我還是可以盡力的挽留一會兒不讓您的丈夫面對您的墓碑失聲痛哭。我一個人無牽無掛,即使現在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留下。」
藍菲煙的話輕輕回蕩在狹小的空間,也隨著竊听器響起在眾人心中。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但在生死未卜、不知是否能獲救的情況下說出這些話,如果不是心理素質超好的大奸大惡之人,就是心胸坦蕩的正人君子。她是什麼人,無需判斷,心底自知。
安平伯的眼圈紅了,這個重情重義的漢子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人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林旭被藍菲煙最後一句話刺的難受,緊閉著眼楮,生怕自己流出淚來,手中緊緊抓住杯子,生怕一放手什麼東西就會從手中漏去。他暗自發誓,只要藍菲煙平安回來,自己一定不會再這樣委屈她。
而皇帝難得的點頭贊賞她,「真是一個俠義女子。」
困境中的倆人听不見皇帝的評價,李菀听了藍菲煙的一席話,對她說自己無牽無掛的境遇頗為同情,本來就對藍菲煙很有好感,現在又蒙她救命,熱心腸馬上發揮出來,「如果不嫌棄,你可以當我是你姐姐,以後我們安平伯府就是你的家。」
藍菲煙只是一個佔領區的小人物,可以被帝國伯爵夫人收為姐妹,已經算是很難得的榮耀了,如果不是因為藍菲煙救了李菀,她的身份是不太可能被李菀提出當干妹妹的。
「多謝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要有情意,有沒有那些都是一樣的,我救您是因為我自己想這麼做,不是貪圖了您的權勢和您日後的報恩,您能活下來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藍菲煙不肯接受李菀的好意,李菀也不便勉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或許生活在共和國的人和帝國的人確實有些無法逾越的鴻溝,但她相信這並不會影響她和藍菲煙成為好姐妹,正如藍菲煙所說的,只要有情意,有沒有稱呼都是一樣的。
「我可以叫你小菲嗎?」李菀問道,「藍菲煙這個名字很特別,很少有人這樣叫,听起來有些佛法的意思,我第一次听見的時候還以為是佛教中什麼花的別名。」
「這個名字可能是從佛法上得來的,不過不是佛教的花名,佛教的傳說中最有名的兩種花是曼佗羅和曼殊沙,據說,曼佗羅和曼殊沙是當年佛祖釋迦牟尼佛法成就的時候,諸天墜落的兩種極美之花。曼佗羅是塵世間的花朵,曼殊沙卻只在傳說中。
這名字是我父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我小的時候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繞口,或許我父母是信佛的人吧,不過我已經對他們沒有記憶了,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就在院里長大。」
她這麼解釋,林旭覺得藍菲煙的父母極有眼光,他們起的名字與她本人十分的契合,她的月兌俗氣質確實非常人可以擁有的,說是傳說中的花朵也不為過。想著她,面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好像她就在自己身邊。
「恩,你配得上這個名字。」李菀也表示贊同,「佛法中的花朵,一定是極美的吧,我見過曼佗羅花,艷紅艷紅的,像是靈魂燃燒起來一樣的紅色。」
「傳說罷了,沒有什麼真實性,或許很不起眼呢。」
「不會,一定是極美的花,就像你一樣。」李菀認真的說道,像是在證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