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然後就感到一只手在我的額頭上模了模,只听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哎,我可憐的孩子。」
是優瑞亞的聲音。我立即清醒,睜開眼楮一看,面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日光燈,再向左一看穿著藏藍色長大衣,圍著灰色圍巾的優瑞亞正坐在我左邊,目露喜色地看著我說︰「海倫,你醒了?」
我眨了眨眼,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中,右手還打著點滴,便轉過臉看向優瑞亞,有些虛弱地問道︰「媽……」媽字剛一出口,我就頓住了,看著優瑞亞灰藍色的眼楮,心里百感交集。
優瑞亞有些不解,靠近我,撫著我的額頭,問道︰「怎麼了,孩子?」
我無言地搖搖頭,然後問道︰「我在哪里?我怎麼了?」
「你在市中心醫院,你昨天暈倒在路邊,被一個好心的女孩子看到,她就打了急救電話把你送到了這里。」
「昨天?」我看了看病床右邊懸掛著的點滴瓶,想起我是在從圖書館出來以後準備去看城堡時,突然失去了知覺。我立即想到什麼,便睜大眼楮急切地查看著病床周圍,同時問道︰「那,那我復印的資料呢?」
「什麼資料?」優瑞亞訝異道。
「我在圖書館復印的一堆資料,有一本書那麼厚,你沒看到嗎,媽媽?」我有些急道。
她疑惑地搖搖頭,說︰「沒有啊,我昨天到這里的時候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然後你們的羅曼梅斯上校和另一個軍官也在病房里,但沒有看到什麼資料。」
「上……上校也來了?我一驚,這才猛然意識到我昨天居然曠職了!
「對,就是他打電話通知我到這來的。昨天上午我突然接到你們上校打來的電話,問你在哪里,說你沒去上班,給你打手機也一直沒人接;我很驚訝,也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本來想去找你,但你們上校讓我在孤兒院里守著,說也許你會到那去,然後說他會派人去找你的。後來,一直等到下午,我急得不行,結果你們的上校又打電話來說你在市中心醫院,我才匆匆趕來。你們上校告訴我說中心醫院的護士根據你錢包里的證件給情報科打了個電話,他才知道你因發燒和低血糖暈倒在路邊,後來被一個女孩發現,送進了醫院。」優瑞亞敘述道。
「那上校還有說什麼嗎?他是不是很生氣?我一天都沒上班,也沒請假。」我擔心地問道。
「別擔心,他只說讓你好好休息,這個禮拜可以不用上班,等身體好了再說,而且是他特地將你從集體病房換到了這間單人病房的。」
「是嗎?」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這間設施齊全的病房,忽然想起那個可怕的噩夢和後來那溫暖的握手與沉穩的安慰,難道當時是上校在安撫我?我心里怦然一動,同時又是悚然一跳,難道是上校把我的資料帶走了?他不會發現了什麼吧?我立即緊張地模了模自己脖頸上的掛鏈,又模了模衣袋里的布包,發現它們都還在。
這時,優瑞亞關切地撫了撫我的頭,說道︰「好了,別想了,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好在今天你的燒已經褪了,醫生說你只要再休養兩天就會好了。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帶了你喜歡喝的雞湯,來,喝點吧。」說著,優瑞亞便扶著我靠著枕頭坐起來,然後坐在床邊,一口口地喂我喝雞湯。
鮮香的雞湯不斷送入口中,潤在月復中,暖在心間。看著優瑞亞慈祥的面容與溫柔的目光,想起小時候我每次生病時,優瑞亞都會煲雞湯給我喝,我突然覺得喉嚨一陣哽噎,眼眶也變得濕潤,心里五味雜陳。我連忙使勁地眨眨眼,盡力保持平靜,裝作若無其事。
待我喝完雞湯,優瑞亞便撫著我的左手,不解地問道︰「海倫,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沒去上班,反而去了圖書館?又怎麼會暈倒在路上的呢?」
我咬著唇搖了搖頭,思緒又回到那封絕筆書上,我該不該告訴優瑞亞這件事呢?如果我告訴她,她又會如何看我呢?我與她之間的關系會受到什麼影響嗎?
就在我思忖間,優瑞亞撫了撫我的手,擔憂地看著我,問道︰「海倫,你到底怎麼了?遇到什麼了事啊?」
我抬眼望向她,只見她的目光還是那麼柔和真摯,就像一灣清淺的泉水,澄淨平和而不深幽湍急,永遠都讓人覺得那麼安心,我突然想起她曾經告訴我的話︰「不管你出身如何,姓誰名甚,媽媽都會視你為己出,一直愛你,並為你感到驕傲的!」心里不由得一酸,淚水也抑制不住地涌了上來。
優瑞亞一見我掉眼淚,更急了,連忙靠過來,一面攬著我的肩,一面從口袋中拿出一塊手帕來幫我拭淚,然後問道︰「孩子,怎麼了?到底遇到什麼事了,告訴媽媽啊!」
我忍不住伏到她懷里嗚嗚地哭泣起來。小時候,每當想念家人,或被人欺負時,我都會找優瑞亞訴苦。而她每次都會將我攬在懷里,撫著我的背,安慰我,她的懷抱最能讓我感受到母愛的關懷。如今,優瑞亞還是像往常一樣,一面摟著我,一面輕撫著我的背。
過了一陣,我慢慢忍住哭泣,回頭看了看病房緊閉的房門和拉上的淡綠色窗簾,然後抽噎著將金掛墜和那封信拿了出來,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優瑞亞。
待看完了媽媽留給我的絕筆信之後,優瑞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將信折好遞給我,然後又將我摟入懷中,撫著我,喃喃地說道︰「我可憐的孩子,苦了你呀!」
我伏在她懷里,默默地流淚感傷著。只听優瑞亞緩緩說道︰「原來當初把你送來的就是艾威爾王後的貼身侍女特蕾莎。哎,看來她和王後的感情非常好,她後來一定是放不下你的親生母親,才把你交給我,然後又回去找她的。」
我點點頭,哽咽道︰「肯定是的,我想她知道我媽媽會自盡,她一定是懷著十分悲痛的心情希望能夠趕回去安葬我媽媽吧,只是,恐怕她後來也遭遇了不測……」
優瑞亞重重地嘆口氣,將我摟得更緊些,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