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應對與調離
當我仍恍然沉浸在背叛與否的糾葛中時，上校注視著我微眯下眼，開口道︰「你不能背叛你的家人，是嗎？」
我抬起頭，定定地望了他一陣，然後垂下眼簾，看著他的前胸口，咬了咬唇，低聲道︰「是的，我不能，上校……」
「那你會怎麼做？」上校繼續問道。
我又抬頭望向他，只看到他紫色的瞳眸深不見底，卻看不出他臉上的陰晴之色，心想︰反正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無需顧慮些什麼了。于是，我輕嘆了口氣，心懷憂傷地看著旁邊幽暗虯立的梧桐樹答道︰「雖然家人和愛人這兩個詞對我來說，都好陌生，可是如果我真的面臨了家人與愛人對立的局面，我會首先想辦法緩解這種對立，盡力不讓任何一方受到傷害，如果我確實無力緩解這種對立，那我寧願做這場對立中的第一個犧牲者，因為我無法偏袒任何一方，也無法丟下任何一方不管不顧，既然如此，就只能用我自己的生命來祭奠這場對決了！」
只見上校似有所感地點點頭，道︰「我明白。」
我不解地看著他，就見他用諧趣的口吻又說道︰「看來你總是很會回答尖銳的問題啊！」
我怔然道︰「上校……」
他抬起右手撫著我的頭，然後凝視著我，用柔和的口氣說︰「難為你了，這個問題對你來說確實有些殘忍，你還沒有感受過父母的關愛，就讓你去做這種抉擇，是我不好。」
「那……您不生氣我的回答嗎？」我還是不解。
他微微一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你這樣的回答才是符合人性和人情的，我怎麼會生氣？」隨即，他放下手轉過身，站在我的身旁，說︰「走。」便背著手緩緩向前走去。我也趕緊跟上。
就听上校用舒緩的語調說道︰「其實我剛才那樣問你，只是想讓你幫我確定一下我的判斷罷了。正如你所說，凡是有著真感情的人在面對這種處境時，都會難以取舍，因為兩方對立者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沒有人能只顧一方，而徹底與另一方絕裂的，除非是站在公理道義的立場上做出抉擇，那就與感情無關。如果有一個人只是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而割舍掉親情，特別是在親情並未出現任何問題的情況下，你能接受這樣的人嗎？」
「我……可能無法接受。」我答道。
「對，因為這樣的人是不可靠的，極為自私的，甚至可以說是絕情絕義的；如果他可以為了一時的愛情而放棄養育自己多年的親人，那他有一天也可以為了其它事情而放棄你；而如果有一個人這樣對你說時，你會有何看法？」
「我會覺得……懷疑。」
「對，你會懷疑他是否真的能這樣做，你更會懷疑他這樣對你說的動機是什麼。」
「所以，您的意思是瑪格麗特她……她是故意在騙取您的信任嗎？」我似乎明白了上校的想法。
「對」上校停下了腳步，微仰著頭看著前方，說︰「她這樣跟我說的可能性只有兩點︰要麼她就是個絕情絕義的人；要麼這就是她與普洛帝設的計。」
「那您覺得她比較符合哪種情況呢？」
「兩種情況都有可能。」
「那您要怎麼做呢？」
「靜觀其變，現在已經派人監視她了。」
「那您對她給您的那份名單……？」
「只用作參考。」上校俯視著我答道。
「明白了」我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那您不擔心如果這是一個計謀，她會對您做些不利的事嗎？」
「目前還不會，她現在是在試探我的態度，應該會保持謹慎行事。雖然蓋博和普洛帝心里早就動了除掉我的殺心，但現在的局勢對他們不利，而我的影響力又在擴大，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只會設法從心理上找到我的弱點，我想這也是瑪格麗特今晚這麼做的一個原因。」
「哦，那您還是要小心一點才好，現在局勢這麼復雜，您一定要加強戒備才行。」
「嗯，這也是我今晚想跟你說的事情。」上校凝視著我。
「嗯？」我不解地看著他。
上校頓了一下，神色嚴肅地看著我說道︰「現在國王與三軍統帥之間的矛盾在越發明朗化，而情報科又成為了兩方交戰之所，蓋博一定會想方設法對付我及我身邊的人，你作為我的專屬秘書必定會承擔這樣的風險，而且你所冒的風險會很大，因為瑪格麗特早已對你嫉恨在心了。如果她無法從我身上找到什麼，必定會對你下手。在我將這些隱患與威脅除去之前，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緣故而受到任何傷害。目前看來，只有讓你遠離我，才能保證你的安全。所以我已經決定將你與哈維德調換崗位，今後將由哈維德擔任專屬秘書兼副組長的職務，而你就做通訊秘書，負責撥打接听電話、收發郵件和訊息溝通的工作，當然有任何臨時機密任務需要你的協助時，我會再單獨通知你。此外，我還會安派特勤科的兩名組員不時以便衣形式在你家附近巡查，保障你的安全。明白了嗎？」
我怔了怔，我要被上校調開了？但在看到上校眼中的堅定與審慎時，我意識到我所面臨的風險有多大了，便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上校。」雖然心里頗有些不願︰這樣的話我就不能天天陪在上校身邊了。
上校也頜首道︰「那就好。明天我就會公布這個決定，然後你把工作同哈維德做個交接，就開始新工作吧。」
「哦。」我低下頭，無奈地努著嘴應了一聲。
「怎麼了？」上校問道。
「沒有，我只是覺得太突然了。」我嘟囔道。哎，我都習慣了天天陪在上校身邊，突然讓我遠離他，心里怪難受的。
就感到上校用手揉了揉我的頭，笑道︰「呵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幾天了，今晚瑪格麗特的出現更堅定了我的決心，剛好你也在我的辦公室里，我就想是時候告訴你了。」
「哦，我理解您的決定，我也會把通訊秘書的工作做好的。」感受著上校溫暖的大手撫著我的頭，我甜蜜又無奈地應道，隨即想起什麼，便抬頭看著他，問道︰「上校，您剛才怎麼會知道我在您的辦公室里的呀？」
上校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熠熠的紫眸中閃過一絲狡黠，道︰「你會通過玻璃觀察我，我就不能通過玻璃看到你嗎？而且，我不認為你是一個弄灑了茶水就一走了之的人」
我忍不住露齒一笑，說︰「原來如此哦，您真聰明！」上校肯定是先看到辦公桌上的錄音球和灑出來的茶水，然後又通過窗戶玻璃看到了我，所以確定我就在辦公室里。
上校微笑地凝視著我，說︰「現在我還要鄭重地跟你提個要求。」
「嗯，什麼要求？」我愣道。
上校俯下頭，在我耳旁輕聲道︰「以後除非是公共場合，私下里不要再對我用敬稱‘您’。」
感受著他呵在我耳邊的熱氣與他話語中的曖昧，我只覺得臉「騰」地一下就變得火熱，心跳也急速加快，上校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
就在愣神間，上校已用滿含笑意的眼眸緊盯著我，「嗯？」了一聲。
我連忙輕聲應道︰「哦，我知道了。」便羞澀地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海倫。」上校的語氣中又透出幾分嚴肅。
「是。」我又抬起頭看著他。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遠離我。因為不知道這樣的時局會持續多久，我也不能告訴你什麼時候可以再讓你回到我身邊。而且，以後我們單獨交談的機會也會很少，我也不能給你太多的關注，所以，你必須要向我保證你會保護好自己，時刻注意自己的安全，有什麼異常情況及時報告給我，可以做到嗎？」上校神色凝重地看著我。
「嗯，我知道了，上校，我會的！」我立即鄭重地點個頭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