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聖轅宮時,宮女說她已經醒了,幽深的眼里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亮色,快步進到內殿時,她早已換好一身衣裳,恭恭敬敬的坐在軟榻邊等著他了。
她埋首低頭,靜若處子,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發現他進來了。懶
梅柳兒卻瞥見了,正要踫她時,卻被他揚手制止,反而示意她悄然退下去了。
兩鬢的幾撮長發亮如黑綢披瀉于胸前,若隱若現了她那張柔美白皙的臉頰,格外的溫婉可人。
輕步上前,走近才瞧見那櫻桃般的小嘴微翹著,薄如蟬翼的長睫毛時而撲閃幾下,柔靜的面容不覺又添了幾分稚氣,更是心愛不已。
過了許久,若琬才感到有一雙眼楮在一直看著她,側目一探才恍然怔住,不知他何時坐在自己旁邊榻上的,那專注的眼神似乎是看了她很久了。
她不知是該認錯還是請安,猶豫了片刻,終于局促不安的坐起身,
「皇上回來就好了,臣妾就可以先告退了。」
「明天開始,搬回朝鳳宮吧。」
不料他開口第一句竟是這樣一句話,她不解的抬眼看他,卻听見他淡然的語氣,
「畢竟那里才是中宮,是皇後該住的地方。」蟲
那道犀利的目光投過來,她眼里卻帶著任性的否決,
「臣妾不想」
他心里有一絲欣慰,何時開始她不再那樣疏遠與害怕他了!可是面上的嚴色卻不能泄露半分,
「這是朕的口諭,難道你也不听嗎?」
沉穩的語氣不怒而威,容不得她有絲毫的反駁。
若琬卻不答話,低首抿緊嘴唇,眼里卻有委屈的淚水在打轉,是自己的小姐脾氣越來越大了嗎?以前的她都只會跟娘親、還有暄哥哥慪氣的!
皇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把她拉至身前,雙手抱住她的腰,頭輕輕貼伏在她的肚脯前,若琬的臉頓時像燒紅的炭一樣,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身子不由僵直起來。
任絲絲柔發撫過他的臉,他悠然的閉上眼很享受這一份柔膩,輕言細語的說道,
「朕該拿你如何是好呢?」
御華殿內,歌舞升平,大殿上新冊封的三位貴人正陪在皇上身邊,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紅艷似血,入喉之間有若那美人的潤唇香甜醉人。
左擁右抱,俊美的臉上似迷離不已,斜眼冷睨著底下一片笑顏逐開、痛飲歡酒的朝臣,薄涼的唇角狀似無意的上勾,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狠魅。
今夜無月,飄飛的雪花竟不知不覺把他引了出來,里面依舊歡歌笑語,這樣的場合少了一兩個無關緊要的人,是不會被人察覺到的。
他欣然的笑了,那樣的熱鬧他不喜歡,他和她一樣,都喜歡那份安靜的恬淡——兩個人一起在靜寂的夜里看著落雪紛飛,靜謐卻又溫馨。
可惜要失約了,那樣美好的約定越來是很難守住的,只是不知道這回算是誰失約,或許她又會任性的怪到他頭上的!想到這里,他竟然獨自一人哧笑出聲了。
「是誰?」
隔著一根大圓柱,殿角黑漆的一邊,突然出來一個細膩的聲音,卻是那樣熟悉,顯然是被他突如其來的笑聲給吸引過來的。
他不由好奇的經過大圓柱,朝聲源處走去。
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眨巴眨巴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驚異的睜大了,連同聲音都變得格外激動,
「暄——哥哥?」
他亦是很驚訝,卻很快的掩飾了過去。心里還是歡喜的,溫柔的語氣卻特意拉開了距離,
「原來是皇後娘娘啊!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
黑暗中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他卻覺得她勉強笑了一下,故作沒事的聲音還是有點澀,
「哦,里面太吵了,不喜歡,還是這兒好。你呢?」
「一樣。」原來他們真的是想的一樣!
看著她轉過身去繼續看著滿天的飛雪,他也邁步上前,兩個人都並肩站在了殿檐下的石階上。
眼前的飛絮靜靜的撒下,一秒又一秒的靜默,她突然開口了,
「我很開心,還以為那個人又要失約了呢」
听起來興奮的語氣里隱隱帶著一絲失落,原來他們也會有無話可說的一天!
「琬」
他伸出去的右手還差一步就能搭在她的右肩上,卻連著話語嘎然而止。
暄之輕嘆了一口氣,還好黑暗中她看不見,亦永遠無從知曉,他那只半路抽回的右手曾經如何掙扎難舍!
「把那個人忘了吧,他不值得你這樣的。」
她忽然側過臉看著他,兩眼對視相凝,那道犀利的目光緊緊的盯著他,似是想從那雙墨玉的眼眸里穿透他,尋找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他卻瞧見盈盈如水的眼眸里似有千絲萬縷的愁思,牢牢的織成一張大網把她套住,讓纏在其中的痛一絲也流不出來,滲透了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浸進每一塊骨髓,直到病入膏肓,等到魂飛魄散的那一刻才能得以消散。